第55章 槍感
聽話聽音兒，陳鋒馬上察覺到一股子若隱若現的怨氣，順著聲音扭頭一看，見是一名三十來歲的方臉男子。
這人長相個頭都一般，因為髮際線稍微靠後，顯得額頭寬廣圓潤，但一個過於尖長的鷹鉤鼻子，和高高凸起的顴骨，卻打破了和諧，看上去顯得有些陰鷙。再加上那一雙看誰都像是獵物的眼睛，怎麼看都覺得不像好人。
最起碼，不是一個善人。
他的身後有四個隨從，眾星捧月似的把他供在中間，裡面有斯文瘦弱的秘書，也有孔武有力的打手——總之，他們給陳鋒的感覺就是這樣。
阿唐和劉軍齊齊轉身，看向這一伙人的眼神里顯出一絲忌憚，但更多的是不待見和不耐煩。
劉軍臉色一變，爽朗大笑起來：「哈哈，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泰興徐總啊！您這麼重要的貴賓來咱們小地方，太給兄弟長臉了！哎呀，您要是提前讓底下人提前招呼一聲，咱也好精心準備準備，慢待了，慢待了！」
他一邊說著，一瘸一拐迎上去，殷勤的伸出兩手做熱情歡迎的姿態。
卻見那徐總眼角往下耷拉著，冷淡的瞥了他一眼，敷衍的點點頭，倒背著胳膊沒有絲毫握手的意思，目光直接越過他肩膀盯著阿唐。
有一名落後半步的跟班搶上來，握住劉軍手的同時，把他往邊上一帶，皮笑肉不笑的道：「劉經理不必客氣，我們徐總也是一時興起，才來您貴寶地轉轉，不用想別的東西。」
「那敢情好！哎呀，就是覺得不太周到……對了，您怎麼稱呼？張助理是吧，幸會幸會！我這……」
劉軍非常識趣的跟著那名渾身江湖氣的「助理」閃到一邊，別擋著路。
「你先等會兒。」阿唐輕輕一按陳鋒的肩膀，轉身迎向徐總，沉穩的好似山間巨石，淡然道，「幾年不見，徐老大風采依舊，看起來是洗手上岸，事業更上層樓了。」
徐總在他身前一米外站定，明明是矮了半頭，看上去卻氣勢不落下風，嘴角僵硬的一扯，笑道：「呵呵，我也沒想到，你阿唐哥原本寧折不彎的鐵骨漢子，也能說出這樣文縐縐的話來，果然社會是個好學校，百鍊鋼也能磨成繞指柔。」
說完，兩個人針尖對麥芒的相互逼視，誰也不肯退讓分毫，一股濃郁的火藥味迅速瀰漫開來。
足足一分鐘壓抑的寂靜過後，徐總驀地哈哈一笑，抬手在阿唐胸口輕輕搗了一拳，道：「你還是那副狗熊脾氣，半句退讓的話也不肯說。」
阿唐身子紋絲不動，淡淡的回道：「徐老大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半點兒退路也不給人留。你今天來這裡，不會是故意跟我偶遇的吧？」
罵人不揭短，阿唐卻是把話直接撂到對方的臉上，那跟用巴掌抽也差不了多少。
徐總居然沒有生氣，輕緩的點頭：「一半一半吧，你當是正巧碰上也沒問題。不過既然照了面兒，我還是那句話，你來，我留一把椅子給你，咱們兄弟一起打江山，比你窩在那個小破縣城弄網吧強一萬倍！」
「不去。」阿唐想也不想，一口回絕。
徐總兩眼目光陡然銳利的跟刀子一樣，狠狠的刺向他的雙眸，陰冷的道：「你最好想想清楚。」
阿唐凜然不懼，斷然道：「當年我已經想的很清楚，現在還是一樣。咱們不是一路人，各走各道，兩不麻煩。」
「好，很好。看來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跟當初一樣的死腦筋。」徐總沒有暴怒，臉色卻冷的像是三九天的鐵板，「希望你日後不要為這個決定感到後悔。」
丟下一句不軟不硬的威脅，他轉身來到被扯到邊上的劉軍那裡，不冷不熱的道：「既然來了，怎麼也得照顧一下張經理的生意，去把你們這裡最好的傢伙都拿來。有日子沒玩過，看看是不是手生了。」
「哎呀，那感情是好。只要能讓徐總滿意，以後全市有點兒身份的人，都會慕名而來的。我這就親自去準備！」
劉軍貌似欣喜若狂的顛顛兒小跑著離開，半道上飛快的給阿唐使了個眼色，兩人沒再單獨說話。
阿唐則帶著陳鋒往稍遠的地方過去，找了一個靠邊的位置，招呼工作人員幫忙找來一條槍。
雖然馬上就要在現實中光明正大的玩真傢伙，陳鋒有點兒小激動，不過他的心卻安定不下來，忍不住遠遠的瞥著被簇擁在人群中的徐總，低聲問：「唐哥，你和那人……」
「別問，有些東西你知道了既沒好處也沒意義，專心做自己的事。」阿唐抬手打斷他，語氣雖然不重，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陳鋒立即就知道這裡頭肯定有什麼故事，當即閉嘴不言。
沒多久，一條斑駁掉漆的五六式衝鋒槍被送到他們兩人面前。
「怎麼破成這樣兒啊！」陳鋒失望的嘆了口氣，這品相比他在吱吱那裡買到的全新AK差老鼻子了。
阿唐一點也不嫌棄的接過來，三下五除二的拆成零件，隨口道：「你就知足吧，國內的射擊俱樂部能拿到的槍，多半都是淘汰下來，準備扔鍊鋼爐里回收廢鐵的。能讓你有得玩，可以保證開槍不卡彈不炸膛，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哪裡容得挑三揀四。」
陳鋒拿起槍管，按照網上學來的辦法逆光查看，發現膛線磨得挺嚴重，不說報廢也差不多了，用這玩意想打出個好成績來，那可相當不容易。
阿唐轉眼把所有零件都檢查一遍，滿意的點點頭：「還行，至少能用。你也別看那槍管了，只要還有完整的膛線在，打出去的子彈就能找到準頭，關鍵是要學會快速校槍。」
「校槍似乎比較麻煩吧？」陳鋒記得曾經看過一些教程說明，起碼得開四槍，然後再根據平均彈著點對檢查點的高低及方向偏差量，對準星做一系列的計算和調整。
理論上來說，數學都學不好的人，連那幾個基本公式也記不住，絕對干不好這活兒。
「麻煩是肯定的，不過也要分人分水平。」阿唐沒問他是怎麼知道的，「有些人只需要開一槍，有些甚至拿起槍來掂量一下，試著瞄一眼，就能判斷個差不多。」
「真能做到那種程度？」陳鋒瞪起眼睛，感覺有點像是天方夜譚。
阿唐嗤的冷笑起來：「這有什麼稀奇？你只要能做到對槍的一切瞭然於胸，自然水到渠成。現實中每一個槍王，這對他們而言都是基本功。」
「原來……虛擬世界和現實之中，差距居然有這麼大嗎？」
陳鋒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心中湧起一片火熱嚮往。他渴望成為真正的槍王，現在終於知道了一點兒屬於那種層次的特質，他一定要達到！
阿唐似乎是感受到他那滿滿的熱望，用力一拍他肩膀，鄭重的道：「你天賦很好，對槍的敏銳度比大多數人都高的多，用常規的訓練方法一個是慢，再一個也難以發揮你的潛力。我今天帶你來，是試試看能不能用更激烈的辦法，讓你快速進步。」
陳鋒肅然點頭：「唐哥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的苦心浪費。」
阿唐也不多說，把成堆的零件往前一推：「別的不要管，先把每個零件的外觀、尺寸、重量，變成能讓你身體迅速辨別的觸感，然後再用最快的速度，把它組裝起來。」
沒有任何準備，一上來就直指關鍵所在。
「你必須在心中描繪出清晰的槍支分解圖，能夠不假思索的勾畫出分解和組裝的順序和細節。從任意一個零件起始，都能一層層不斷增加相鄰的部分，直至形成全體。然後，把這一切統統忘掉，變成雙手的本能動作，到了那一步，就算成功。」
耳朵里聽著阿唐的描述，陳鋒兩眼放光的盯著滿桌子零件，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排空腦海中的雜念，精神高度集中，心跳恢復平緩的節奏。
而後，他把雙手輕輕按在上面，閉上眼睛，用極其緩慢的速度移動，任憑十指一點一點沿著零件的表面滑動。
阿唐馬上閉嘴，抱著胳膊屏住呼吸，冷眼旁觀他的一舉一動。一分鐘后，他心中暗暗的震驚：「這小子的悟性，真是高的邪門！」
能夠在做一件事的時候，迅速全神貫注的沉浸進去，是任何一名成功者必備的素質。
毫無疑問，陳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不但能把心思都沉進去，臉上甚至還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喜悅，那分明意味著，從中得到了成就的快感！
陳鋒打遊戲練出來的專註，在這一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隨著他的手不斷滑動，一個個零件的立體構圖開始在腦海中出現。與此同時，以前看過的槍支分解圖紙，還有高手製作的3D動畫，不知不覺從記憶深處浮出，並不斷與他構建的圖樣開始融合。
他忘了時間，忘了外界的一切，全部思維都變成一支畫筆，迅速的描摹勾勒。漸漸的，一支被拆散並懸空的槍型堪堪出現。
陳鋒正想試著進行模擬組裝，驀地耳邊傳來一聲斷喝，整個意識被猛地從沉浸當中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