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真的沒了
身體好像被撕裂一般,下身不斷有鮮血湧出,源源不絕,她幾乎都能聽到未出世的孩子的哭喊。她的眼睛酸酸的,但是她極力不讓自己哭,她要記住這些逼她的人!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瘮人,老爺子居然微微一嘆:「眼睛真像她……我總算知道老三為什麼會找她了。算了,把她送到她媽媽那裡,讓她自生自滅吧。」
「是。」
穆向晚被人拖到了汽車上,然後又被人抗到了不舒服的小床上,她已經疼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汗水濕了她的衣服,她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嘴唇都被咬到出血,但是她還是一聲不吭。在一片朦朧中,好像有人摸著她的頭髮,聲音帶著:「向晚,我可憐的孩子……怎麼一個個都……」
可憐嗎?啊,她確實很可憐……
可憐的穆向晚。
穆向晚不記得自己疼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再次醒來的時候卻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被子還帶著陽光的味道,她茫然地看著四周,茫然地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知道那些是不是只是一場夢境罷了。
她嘴巴乾地厲害,努力去拿床頭柜上的杯子,沒想到手軟到連杯子也拿不起來。杯子在地上發出刺耳聲響,她的房門也被人推開。
「向晚,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媽?」穆向晚獃獃看著自己的母親。
「向晚……」
母親抱著穆向晚又哭了起來。那天的場景一幕幕在她腦中回放,她摸著肚子,艱難開口:「孩子呢?孩子有沒有事?」
「向晚,只要你好就行了!」
「媽,孩子到底怎麼樣?他還在我肚子里,他還好好地,對不對?對不對!」
「向晚……」
母親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穆向晚不敢相信,因為前幾天她還和肚子里的孩子說話,還因為反胃而嘔吐,這些都是這個孩子存在的活生生的證據!她想笑,眼淚卻掉了下來:「媽,你別騙我。孩子沒事對嗎?」
「丫頭,你還年輕,這個孩子沒了你還有下次!」
「他……真的沒了?三少呢,我要見三少!」
穆向晚悲憤交加,居然不管流產後體弱就要下地,被母親牢牢拉住。她不斷掙扎,好像發瘋一樣尖叫,最後母親狠狠給了她一巴掌才安靜下來。她捂著臉獃獃看著母親,母親哭了:「孩子,媽媽知道你心裡難過,但我們是鬥不過他們的!就算三少心疼你,他會為了你和冷家做對嗎?你醒醒吧!更何況,他都要結婚了,早把你忘了!」
「結婚?什麼結婚?」
「報紙上都登了,他下個月就要和一個日本小姐結婚了!」
「我不相信!」
穆向晚不住流淚,不住搖頭,不敢相信冷翼凡就這樣背叛了他們的感情。他走之前還摸她的頭,說給她帶禮物,怎麼一轉眼就和別人結婚了?他最討厭被人威脅,怎麼會聽那些日本人的話?她不信!
「傻瓜,你以為你是誰?」穆城聽到聲音,衝進來對穆向晚冷笑:「冷家是天上的月亮,我們家就是人家腳底下的泥!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以為那個冷三少真的喜歡你?他只是借著你的肚子生孩子,得到冷家的家產罷了!他現在已經有了新的靠山,冷家十有八九是他的了,他怎麼還需要你?我讓你在你得寵的時候提攜下我,以後也可以為你說話,但你是怎麼對我的?好,現在誰都不會幫你!你和我們一樣做階下囚吧!」
「什麼、什麼階下囚?」
「你以為那冷家小子真的那麼好心在照顧我們?我們不許出門,不許和外界聯繫,不是囚犯又是什麼?」
「他……他居然這樣對你們?」
穆向晚上次來家裡的時候,以為冷翼凡是怕他哥哥再惹禍,怕對頭找上門才暫時不讓他們出門,沒想到他們居然一直過著坐牢一樣的生活!穆城見穆向晚不信,笑得越發嘲諷:「你以為他怎麼對我們?把我們當作貴賓嗎?還不是托你的福,露了身份,想打探玉麒麟的下落!」
「不,這不可能!」
穆向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嘶力竭地大叫,眼淚不住流淌。看著雞湯,眼淚又落了下來,母親急忙說:「別再哭了。雖然你是坐小月子,但是比坐月子還傷身子,千萬別不愛惜自己。」
「嗯。」
雖然一想起孩子沒了就疼痛地難以自拔,雖然一點胃口也沒有,但看著消瘦的母親,穆向晚還是努力喝著雞湯讓母親放心。雖然她想讓母親放心,但是雞湯一入口她就忍不住嘔吐,吐得昏天黑地。母親紅了眼睛,不住說:「怎麼辦……怎麼會這樣?」
「穆小姐身子不好,我喊醫生來。」阿忠冷靜地說。
醫生來了一趟,說穆向晚需要好好休息,多吃點清淡的,千萬不要傷心,不然很可能引發抑鬱症。母親拿筆記了下來,重新熬了粥,但穆向晚還是一口都吃不下。到後來,她都是強迫自己吃東西,緊抿著嘴巴,不讓自己吐。
因為她想快點好起來,想下床走路。
她根本沒有資格傷心和頹廢。
「穆小姐真是堅強。」阿忠淡淡地說。
「我不會死的,我要等三少回來,向我解釋。」穆向晚堅定的說。
晚上,她和母親一起睡去,好像回到了兒時的小時光。為了不驚醒母親,她一個人靜靜地留著淚,眼前浮現的是冷家人的獰笑,還有冷翼凡淡漠地眼神,怎麼也不能入睡。她還是不敢相信和她有著血緣關係的骨肉就這樣離開了她,而她還沒來得及給他起名字。
「小寶。你叫小寶。」穆向晚輕聲說,再一次淚流滿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體還是軟軟的不能下床,多虧了母親細心照顧,她才在幾天後能下床自己走動了。哥哥在房間里打遊戲,不看他們一眼,但是哥哥不闖禍她就萬幸了。
媽媽陪著她說話,一直小心地會不提讓她傷心的事情,倒是讓穆向晚看著心中不忍。所以,就算再難過,她也只能裝作一副堅強的樣子,不讓母親操心。
那張寫有冷翼凡一月後結婚的新聞報她一直放在床頭。每次一看到這張報紙她就說不出的難過,但是又會下意識地看它,仔細研讀每一句話,似乎想找出什麼玄機,又似乎喜歡在傷口上撒鹽似的。
她,母親,哥哥,忠叔,還有做家務的張嬸莫名其妙地組成了一個家庭,大家的話都少得可憐,氣氛十分凝重。
哥哥偶爾會質問忠叔到底什麼時候會讓他出門,但忠叔總是回答「聽三少的吩咐」,氣得哥哥幾次都要揮拳,但是被自己生生控制住。穆向晚心知哥哥肯定在他手裡吃了不少虧,對忠叔更加刮目相看,想方設法避開他,不敢得罪。母親卻總是嘆氣說忠叔其實人不壞,而穆向晚真是不知道母親到底為什麼這麼說。
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雖然每天都有醫生來看她,給她吃藥,但是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瘦了下去,讓穆向晚都沒空悲傷,心疼不已。她極力要求把母親送到醫院治療,但忠叔總是搖頭,說不行。
「忠叔,為什麼不讓我媽去醫院?她是病人!如果她出事了誰負責?」
「三少為您請的是最好的醫生,相應的儀器和設備也都有,我不認為這裡的條件比醫院差。」
「誰生病不住院?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媽!」
「抱歉,這是三少的吩咐。」
「三少不讓我媽出門,讓她在家呆著?她又沒有賣身,為什麼沒有人身自由了?我要問三少!」
「抱歉,您不能出門,不能和外界聯繫。」
「忠叔!」
「非常抱歉。」
忠叔軟硬不吃,站在門口,穆向晚和他對視許久,終於敗下陣來。母親摸摸她的頭,輕聲安慰:「沒事的,向晚,現在的醫生可比我以前的好多了。我這病也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雖然我想多陪你一陣子,但是這些我說了不算,得看天意。大家都坦然點吧。阿忠,向晚心情不好,我替她向你道歉了。」
「沒事。」
「媽,不要說那麼不吉利的話!」穆向晚紅了眼睛。
她真的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和哥哥過著被囚禁的日子。
冷翼凡,你到底是不是騙了我?為什麼會這樣?你快回來,我要知道答案!
穆向晚一心盼著冷翼凡回來,卻沒想到來的是王雪晴。
一切的一切都和她自以為是的猜想太不同了。
她以為冷翼凡對她恩寵如斯,以為冷翼凡悉心照顧她的家人,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過著這樣的生活。她鼻子一酸,開始憎恨起冷翼凡來——他怎麼可以欺騙她。
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到後來幾乎都吃不下飯了。醫生給她掛營養液維持著生命,但穆向晚知道她生命的火燭正慢慢熄滅。她每天強顏歡笑為母親解悶,母親倒是一副豁達的樣子:「向晚,我的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早晚會先離開你們。我走以後最不放心地就是你和阿城。你個性太倔強,容易認死理,而阿城又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向晚,這個世界本就沒有那麼清晰的對和錯,你認死理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