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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怎麼說放就放

  艷陽天,陽光卻絲毫不覺得暖。


  縱是想到答案會是「沒放下」或是怎樣,卻始終沒想到答案會來的這樣心碎。肩上,黃澤修早就在我抱頭痛哭的時候離開,我抱住自己,眼淚根本收不住。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不過兩三句話,將我直接打入萬丈深淵。


  我希望自己不曾問過,偏是已經發生,難以挽回。


  想起他曾說的每一句話,那時他說,「謝謝你讓我知道被愛的感覺,他們都覺得路太遠,所以沒人走到這裡……」


  這話,我曾放在心上,壓在心底。可如今,我誤以為是情話的話,下半句竟是「她很像她」……


  「百年後,你還在,我就說。」


  百年得一句愛嗎?

  可百年後,我還在嗎?我不怕等,我怕愛到死,我怕我窮其一生,仍改不了她在他心裡的地位。


  起碼,此時此刻——


  他心裡依然是別人。


  從開始到現在,對池琛,我從來不怕忍,我甚至不惜更改性格只為配合他,我不惜放棄家人只為和他在一起……


  而回頭看去,才發現,他始終冷眼旁觀。


  不過是高興了就對我和顏悅色,可笑,我卻以為那是愛。


  耳邊傳來鐵盒拖拽聲,我微微一怔,側目看去——是黃澤修。


  它竟去拽了醫藥箱來!笨拙又小小的身體在用盡了全力,將鐵盒朝我這邊拖拽。


  「不要再動了!」


  我嘶吼著,迅速跑過去。


  「你又何必如此。」


  醫藥箱是放在桌上,已經磕破了一角。


  我聲音哽咽,滿是鮮血的手,從他滿是鮮血的口中拿下鐵箱。


  淚奔涌而出。那血從他白皙的尖牙中不斷流下來,染紅了黃毛。


  「咔……咔!」


  黃皮子張開嘴,尾巴焦急的晃著。


  它滿目焦急,黃皮子極少發出叫聲,它們是根據身體腺體的氣味來聯絡的,當被逼急的時候,才會會發出類似打噴嚏的咔咔聲。


  「你放心,我沒事。」


  我手壓著盒子。


  心大約是被捏碎了,已經很疼了,對腦袋的疼並不太多。


  「我也不想死。我還要留著命給我的兄弟們報仇。我這是……把我自己打清醒了。」我的血還在流,一滴滴「吧嗒」「吧嗒」的打在了鐵盒上,我哆哆嗦嗦的拿出來紗布,準備給自己包紮,卻是發現黃澤修在旁側寫字。


  慶幸我的小院是土地。


  他抱著剪刀在地上畫出歪歪扭扭的字——


  「要不要跟我走。」


  「我有辦法幫你。」


  「我們去香港。」


  拿著紗布的手一頓,「離開嗎?」


  低眸,眼淚和血一起打在紗布上。


  不是沒想過離開,剛才還想過要回家。


  可我哪裡還有臉回去。


  最終,那隻無形的大手,還是將我和池琛推在了對立面上。


  只是——


  我好捨不得,到了這一刻,還是覺得捨不得。尤其是小院,這裡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是滿滿的記憶。


  一起吃飯,一起喝酒,對月表白,牆邊的吻,院中的下棋……一樁樁一件件,往事歷歷在目,回憶此刻清楚刻骨。


  池琛……


  你怎麼能夠,怎麼能夠捨得……


  寒霜,別再想了。


  不要再繼續想了。已經傻夠了,亦撞破了南牆,換他一句,她很像她,也算是值得。


  果真真是活人永遠爭不過死人。


  可是——


  「池琛,你說的沒錯,你不在的時候,我比誰都堅強,可我不像她。我還會繼續堅強,不過,不是因為你。我願你能繼續懷念她,此生不渝,也願你此生還能再找到比我更愛你的人。」


  我知道他聽不見,也不管黃皮子怎麼看我了,伸出手,想把他推醒,可我又不想碰他。


  池琛睡的很沉。


  換做以前我怕是要小心翼翼的把他抱起來服侍去休息。


  可此刻,我還怕什麼呢?


  他還沒醒,我猶豫著,用剪刀把手推他。


  「醒醒。」


  「醒醒。」


  「嗯?」


  他醒了,迷迷糊糊,沒有睜開眼,「怎麼了……」即便是此刻,聽見那如若天籟的聲音我依舊覺得好聽,只是,好聽也不再是我的。


  「你把U盤和手機放在哪兒了?還有——那隻笨狗的血書也是在一起嗎?」


  「唔,都在閣樓里。」


  池琛說完,我心一沉,他果然有自己的秘密基地。


  「什麼閣樓?在哪。」


  我微微握緊拳頭,因為,我再度有種不好的預感。


  也許,那閣樓里,都是關於伊藤風卿的東西也說不定,可我必須去,我必須把握所有的東西,都從他的生命裡帶走。


  一如我今天清洗的乾乾淨淨。


  既然走,便走得乾乾淨淨。


  聽完池琛所說的地方,我深吸口氣。


  的確不是太遠,四十分鐘的路程,差不多。


  黃澤修大概知道我要幹什麼,並未曾阻攔我。我問完了,去包紮傷口,順便換衣服。


  我很淡定。大概是方才把腦袋裡進的水都哭完了。亦或者,我早就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不過,它來得太突然。


  讓我措手不及。


  能把我們趕走的,永遠都不是敵人,而是——最親近的人。


  我將血衣燒了,將自己院內自己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


  舊的衣服,書籍,床單被罩,乃至碗筷,牙刷……


  一點都不留。


  一點……


  都不給他留。


  院子就送他好了,只是——


  我還是不願,也不可能承認我愛錯了人。


  早些年,我曾和徐祖堯一起做了一種藥水,那是用含羞草的汁液製作,無論塗抹在什麼地方,只要手指去觸碰,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收拾的時候從舊衣服口袋裡掉下來,沒想到還有一瓶。最終,我還是想給池琛留點什麼。我給他留了一封含羞草汁液的信。


  只要他的指尖觸碰到,就會慢慢消失……


  起初,便是那封信。


  結束,還是那封信。


  正如起初,我回到小院洗了個澡,乾乾淨淨的離開,今日亦是。


  只可惜,那時我可以回家。


  如今家已經不在。


  鄭霄龍那兒我亦是無臉回去……


  我決定跟黃澤修走,去香港看看,因為我實在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而且,機密局與特等局並不能踏足香港。那邊兒有自己的專屬機構,具體什麼原因誰也不知道。但我想,誰都能騙我,黃澤修不會……


  它是這場戰爭里最無辜的犧牲品。


  坐在桌子邊兒,我看著門口的池琛,上次寫信用指間血真是傻透了。


  不過……


  很快我就會去把那封血書帶走……


  熟悉不過的十誡詩。提筆時,想起陸九重在天山曾經一遍遍描繪,那時候的他,怕是不比我痛的少——


  筆落: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傾國傾城,艷絕千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肩負蒼生,指點江山。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三千六百,九十七刀。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憶。


  古墓作伴,生死之交。


  第五最好不相愛,如此便可不相棄。


  黃土白骨,守我無憂。


  第六最好不相對,如此便可不相會。


  還女兒身,一往情深。


  第七最好不相誤,如此便可不相負。


  天山望斷,意亂情迷。


  第八最好不相許,如此便可不相續。


  君許婚嫁,痴心已付。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衣帶漸寬,不怨不悔。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曲終人散,她不像她。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永不期待,永不假設。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永不強求,永不再愛。


  十誡與君,後會無期。」


  我沒有刻意摺疊,將信就放在這裡。


  沒有任何的摺疊,我相信他看得到。


  走出去,我開了大門。


  風從門口吹進來,很冷。


  我轉身走到車邊兒——皮卡后滿滿登登的一車廂都是我的東西。


  上車,倒車,開到門口時,還是我忍不住踩了剎車,打開車門跑回去。


  捨不得!

  好捨不得。


  捨不得這裡,捨不得那麼多的回憶!


  我的東西都拿走了,這裡有些空落落的。


  我看著小院,我的手撫摸過每一寸牆皮,桌椅。


  這是我們曾經坐著喝茶的地方,這是我們坐過的地方,這裡是我們看過書寫過字的地方,這是……


  我們曾經擁吻我的地方。眼淚再度一點點的流淌……


  最捨不得的……就是他。


  池琛。


  可恨自己到現在還在愛,但感情又怎麼能說放就放!他就在被我拍碎,只剩下一邊兒的石桌子上趴著睡覺。


  喝酒後,微微發紅的染醉臉頰如此可愛。


  閉目,別再看了。卻是腦海中又浮現出他的臉……


  寒霜,算了吧!


  不過是三年一場痴纏之夢。


  你卑微過,小心翼翼過,用盡了各種辦法的討好,已經做到無以復加。


  離開了,從此再也不用委屈求全,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維護他的面子,再也不用一句話推測出一個宇宙……


  我不斷的在心裡勸說自己,然後逼著自己腳步往外走。


  腳邊黃皮子又發出「咔咔」的催促聲,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才上車,驅車,逃也似得離開,生怕背後有一隻手把我再抓回去,耽誤的太久了,我怕池琛醒來,我信自己的沒出息,也許他再騙一騙我我就信了!


  好在車漸行漸遠,卻是就在小院快看不見的時候,車子「嘭」的一聲,爆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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