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人心惟危
說到底，劉鷗最近有點兒膨脹了。
他的實力提升的太快，吃飯喝水都在漲力氣，有小黑合體打下的底子，幾乎沒有什麼能量是不可解析的，吸收轉化信手拈來，連面對四級首領都能全身而退，更親手幹掉過許多個三級高階的怪物，潛意識裡，他有種天下大可去得的得意與自矜。
這種潛在念頭在進入迷走鬼蜮是，達到高峰，雖然依舊警惕冷靜，卻少了一份敬畏。
面對秘不可測的自然偉力，一旦失去了敬畏，也就忘記了危險，哪怕是真正的神，也會被無情的打落深淵！
劉鷗好在本性純良，年紀又比較小，沒有被世俗熏染多嚴重，缺乏強烈的權力慾望，才沒有走火入魔、陷入迷途而不自知，一般意義上的驕傲自滿很容易糾正過來。
劉淼冷眼旁觀，看出這種苗頭，並不直接說破，而是讓他自己一頭撞牆，然後吃一塹長一智，自動自覺的糾正錯誤。
當然，要是劉鷗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執迷不悟、不思悔改，她會直接放棄還是上手幫忙……
少女心事，難以猜度。
劉鷗是如此的耿直懵懂，壓根也沒想到那一層，他如今的思緒都在子自我反省上頭。
沒把這裡的「人」當回事？
確切的說，是「不以為然」的念頭在作怪。
他事前已經看破這裡的虛實，認定是虛幻的真實，可見的假象，力量重現的某種記憶，或者強大神秘手段的重塑。總而言之，假的，別當真。
身在其中，他下意識的將那一張張生動活泛的面孔當成了幻影，滿腦子都在提防其中隱藏的敵人上頭，輕視、忽視、無視，自然生事。
現在吃了虧，又經過劉淼的挖苦諷刺，他霍然醒悟，才知道遠沒有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
這座古鎮形成的原理，還有更深層次的存在支撐，以他的水平、實力、境界和思維，遠不足以完全辨析破解！
劉鷗勉強可以確認，這裡的所有「人」曾經都真實存在，每一個身影、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是對其過往的重現或者說影像記載，只是被某種不可測的偉力重組了，拼湊成一個跨越千百年歷史，匯聚在同一個時空維度平面內，展現出匪夷所思的「真實」畫面。
每一個「人」都不覺得自己是虛幻，也沒有注意到其他「人」有什麼不對勁，那麼一個明朝的一個現代的，右衽漢服與西裝革履並肩前行，黃髮垂髫和飛揚馬尾參差，紙糊走馬燈和霓虹招牌輝映，自行車和兩人轎子並進。
他們認為是理所當然，其實更可能是壓根無視了差異！
每個「人」都心無旁騖，專註於自我乃至忘我，自我部分是頑固的認定其存在，這也是從虛幻中凝聚成真實影像的根本，就像鬼魂或精神體。而忘我的部分，則是忘記了複雜多樣的本源，只有一股執念支撐其狀態，可以繼續存活而不會消散為烏有。
關鍵就在這執念上頭。
劉鷗察覺到，風城人類執著於掙扎求存，不屈不撓的抗爭，寧死也不肯「認清現實」，為怪物所奴役或消滅。而這古鎮中的「人」的執念，卻是對過往和平安寧生活的不舍。
看看那一張張面孔吧，誰不是在盡情享受歡愉，每一個都沉浸在美好的記憶之中難以自拔。
更大的真實是，他們寧願沉浸在美夢之中，不想醒來！
看到劉鷗恍然明悟的表情變化，少女才換了一副語氣說道：「明白了？你剛才的行為，等於是去試圖喚醒一幫正在做夢的人！普通人都還有起床氣呢，他們可幾乎都在裝睡，你偏偏要把真實的殘酷展現出來，刺激他們重新想起被痛苦支配和毀滅的記憶，不發瘋才怪！」
劉鷗很光棍的點頭，表示受教。
「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這句名言，在網路時代流傳甚廣，他都看過許多次，但並沒有什麼感覺。
現在他卻忽然理解了，並莫名的想到近代歷史兩個偉大人物，都是在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也都被無數裝睡者恨得咬牙切齒，拚命潑糞抹黑，試圖從民眾的記憶和歷史記載中徹底抹除他們的存在。
只可惜，那都是徒勞的。
他們的存在就像燈塔一樣，照亮了人心之中的黑暗，逼著人們去思考去改變去上進，像鞭子一樣不斷的抽打墮落的靈魂，去追求高尚和光明，而不會整體墜入物慾支配的深淵，自甘於污穢的垃圾桶中如蛆蟲般的苟活。
逼著他人像人一樣的好好活，把裝睡者的門窗給砸破，敲鑼打鼓逼著他們醒來並積極面對陽光普照的世界，這活兒絕對是出力不討好，而兩位偉人明知道會落得無數唾罵詆毀，卻至死不改其志。
這是真正的偉大，是整個民族的道德良知，他們將一直光耀千古，直至人類徹底滅亡！
而這座古鎮里的「人」，就是活生生的反例。
他們寧願沉浸在虛假的美好，破碎的記憶之中，循環往複，卻不願意麵對真實的殘酷。
劉鷗靈機一動而轉化的風城人類集體抗爭信念，令他們感到熟悉和迷惘，畢竟他們也不是一開始就自甘墮落，大多也曾經努力過，只是沒有堅持到底，放棄了。
但曾經奮鬥的記憶仍在，當時的亢奮與激情也是非常美好，只是與當下的「美好」並不一樣，也不十分抵觸，所以對劉鷗的壓力就減輕了。
隨後劉鷗想起了過往的美好，就徹底契合了當下的群體記憶，他也變成了「同道中人」，敵意完全消失，自然不會受到排斥和針對。
想明白這一切不需要多長時間，劉鷗因地制宜的應對得當，破局成功，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還有些失落和黯然。
「他們怎麼會徹底放棄了呢？」
劉淼面帶譏諷，冷然道：「不是每個人都能直面血淋淋的真實，美好記憶就是避風港，只不過有一股力量，把無數人的迴避和懷念給選擇性的切割出來，拼湊成這座小鎮，成為一個特殊的怪奇現象罷了。」
可是，這麼干又有什麼意義呢？
劉鷗隱隱覺得，搞明白這一點，關係到揭開迷走鬼蜮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