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人非草木
走出酒店，顧環拿著手中兩年的工資，一臉的不可思議。
「小汐，他們真的會多給我工資啊。」
唐沁笑說：「這些人欺人太甚，要他們兩倍工資都是少了。」
哪有地方給人開工資，一年一開的，顧環又不是賺年薪的那種職業，這明顯就是欺負顧環。
而且這些天住下來，唐沁也發現了，顧環一個人幹了三四個人的工作，但工資卻是最少的，那些年輕的服務員還喜歡欺負她，明明不是她的工作，也要讓她去做，而酒店的經理人看在眼裡，卻是不管不問。
容熙川的車停在不遠處，她們坐上車后，容熙川問：「怎麼這麼久？」
唐沁便把酒店剋扣顧環工資，還要讓她賠償違約金的事情告訴了容熙川。
「其實沒什麼的。」顧環急忙說道：「我都習慣了。」
『我都習慣了』這幾個字在無意中刺激了容熙川的敏感神經，他不得不去想，在這十幾年當中，他的母親到底遭遇了什麼不公平的對待。
後視鏡中，顧環面容平和，但是鬢角已有白髮，她不過才五十齣頭，就已經如此滄桑了。
容熙川沒有說什麼，但是唐沁知道，那些在酒店裡曾經欺負過顧環的人，大概要付出點代價了。
回到酒店后，顧老爺子已經等了很久，正百無聊賴的喝著茶，翻閱著報紙。
聽見腳步聲，他迫不及待的抬起頭，看到遠遠朝他走來的母子兩人，他的臉上堆積著顯而易見的激動。
這是顧家人的相聚，唐沁不方便留下來，於是跟容熙川耳語了幾句便出去看風景了。
塞而加島環境優美，空氣清新，是遠近聞名的旅遊盛地。
唐沁開著車沿著海邊的公路向前行駛，本來只是兜兜風，沒想到開了一會兒，就被前方連成長龍的車輛堵在了路中間。
這條濱海公路十分寬敞，而且車流輛並不是很多，突然發生交通堵塞，除非是前方出現了什麼事故。
車主們都走下車向前瞭望，看起來是個大事故，一時半會兒這車子是動不了了。
唐沁看了眼身後，又有數輛車排了上來，她是前無進路，后無退路，只好留在原地等待。
車窗開著，海風灌進來，咸濕的味道充斥著鼻腔，其中又夾雜著幾個車主的談話聲。
「聽說是飛機掉下來了。」
「不是吧，飛機？」
「正好栽在那邊的海灘上，飛機上的零件散得四處都是，兩個大輪子正好把路給堵住了，還有許多機體殘骸，正在清理呢。」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這路是通不了了。」
「飛機掉下來了，飛機上的人怎麼樣了？」
「說是死人了，但是死了幾個不知道，是私人飛機，不是客機。」
聽說是私人客機，有人哼了一聲：「活該，有客機不坐，非要坐私人飛機，摔死也別怪誰。」
這人明顯一肚子仇富心理，好像坐私人飛機就活該掉下來摔死。
唐沁本沒有在意，畢竟每年私人飛機墜毀的事件時有發生。
「那是顧家的飛機吧，有人看到尾翼上有顧家的LOGO。」
「真的啊？顧家的飛機也會掉下來？」
南國這個國家本來就不大，南國顧家在南國赫赫有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標有顧家LOGO的產業無處不在，說他富可敵國也絲毫不顯誇張。
聽到顧家兩個字，唐沁的敏感神經突然緊繃了起來，剛才在酒店，她親眼看到了顧老爺子，那麼顧家這個墜毀的飛機里坐著的是誰？
唐沁走下車，穿過前面的車流飛快的向出事的地點跑去。
飛機墜毀的位置位於海邊，但是墜毀時的殘骸掉得四處都是，兩隻巨大的後輪倒在了公路上，還有一些飛機碎片橫七豎八。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時不時都能聽到「顧家」這兩個字。
墜機地點的周圍拉了警戒帶，裡面有十幾名警查還有醫護人員在緊張的忙碌。
「真是顧家的飛機，這個LOGO不會錯。」有圍觀的人指著現場的位置說道。
「聽說飛機上一共三個人，一個駕駛員，一個空乘，還有一個顧家的人。」
「顧家的人，是顧老爺子還是顧家少爺？」
那人搖了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屍體還壓在殘骸下面呢，一會兒扒出來就知道了。」
此時唐沁可以確定，這架墜毀的飛機的確是顧家的飛機，而在顧家，有這個權利乘坐私人飛機飛來飛去的，也只有顧老爺子和顧晏司。
「人出來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快看，人扒出來了。」
飛機墜毀現場慘不忍睹，飛機上的人早就沒有了全屍，所謂扒出來的，也不過是身體上的某一段而已。
隨著救援工作的進行，越來越多的人體殘骸被找了出來，整齊的放在一邊的一大塊長條白布上。
這樣的景象讓人遍體生寒，而圍觀的群眾卻像是不知道害怕一樣，興緻勃勃的看著那些血肉模糊的身體。
當一個半截的身體被抬出來的時候，唐沁的眼睛猛然撐大。
這個人已經渾身是血，臉部幾乎辯不出真容，但是垂下來的那隻手臂上有一個很明顯的紋身。
這處紋身紋在上臂的位置，很幸運的沒有被有損壞，仍然保留著完整的皮膚。
唐沁看到這處紋身時，說不清是種什麼樣的心情。
紋身加上手腕上的手錶，都可以確認，這個在顧家飛機上死亡的顧家人就是顧晏司。
顧晏司死了，唐沁並沒有歡呼雀躍的感覺，相反，她覺得胸口堵得厲害。
走到今天這一步，不知道他在臨死之前有沒有後悔過。
如果他不是那樣貪得無厭，如果他不是過度的追求金錢與權利，他現在還是顧家的少爺，還是容熙川的好友，將來他所擁有的也足夠他下半生無憂無慮。
可是如同顧晏司自己說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在金錢面前，人的玉望永遠不會得到滿足。
唐沁嘆了口氣，一回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眼中的震驚瞬間化作了難過的情緒。
而那人也看到她，嘴角彎起一抹苦笑。
坐進車裡，外面的嘈雜聲依然沒有隔絕，眾人的議論聲仍然不絕於耳。
「這麼年輕，看來是顧家少爺啊。」
「那這顧家少爺也太倒霉了，雖然不是顧老爺子親生的，但是再熬幾年，這顧家的家主就是他了。」
「年紀輕輕就這麼死了，顧家這次真的是絕後了啊。」
唐沁遞了一張紙巾給身邊的人：「節哀。」
她自認巧舌如簧，可是面對生死，所有的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除了一句「節哀順變」，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秦歌接過紙巾，握在手心裡。
她沒有哭，不過是紅了眼眶。
「沒有眼淚了。」秦歌說：「我爸死的時候，我的眼淚就哭幹了，現在看到他這副樣子，我竟然也哭不出來。」
「是大哥動的手嗎？」秦歌吸了一下鼻子。
雖然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她並不知情，但多少也猜到了一些，那天杜青找到她，也言簡意賅的跟她說了一遍。
她知道，顧晏司這些年一直都在想方設法的要置容熙川於死地，妄想自己獨吞顧家的所有財產。
唐沁搖搖頭：「阿四把他交給顧老爺子了。」
畢竟是顧家人，也畢竟是他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他就算再狠，也狠不過顧晏司，他，下不去手。
但是容熙川做不到的事情，顧老爺子可以，因為顧晏司不但殺了顧家大伯一家三口，知道顧家女兒的下落也知情不報，最後甚至還要殺了他唯一的外孫。
顧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就是心狠手辣之人，現在老了，做事也更加果斷狠戾，所以，當顧老爺子得知顧晏司的所作所為時，他就對他產生了殺意。
容熙川也知道的，顧晏司到了顧老爺子的手裡，免不了死路一條。
顧老爺子故意製造了飛機失事的事故，讓他死於意外，也算是全他一個面子，讓他沒有身敗名裂，不為後人詬病議論。
這也是，全了他們顧家的面子。
秦歌抿了一下嘴角，「也是他自做自受。」
看得出來，秦歌對於顧晏司，剩下的只有憎恨。
像她這種敢愛敢恨的女子，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是奮不顧身的，同樣，被愛人所傷，她也會絕然轉身，不帶一絲留戀。
哪怕顧晏司百般討好，千般解釋，她都不會回頭。
「你打算怎麼跟小逗說？」這才是唐沁最擔心的事情。
「我還沒想好。」秦歌有些頭疼，「我怕他接受不了。」
小逗從小就跟在顧晏司身邊，雖然顧晏司不是一個稱職的爸爸，多數時候都是由阿姨照顧他，但是血濃於水，小逗對顧晏司有著深深的依賴。
「顧老爺子怕是會把小逗接走。」唐沁將手放在秦歌的手上，輕輕一碰才發現她的手冰涼刺骨。
不是不難過，只不過有人表達難過的方式不同。
哪怕秦歌對於顧晏司只剩下厭惡，但他們畢竟有著數年的感情，還孕育了小逗。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