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不眠之夜
大概是小時候靈異故事聽多了，歐陽曼寧的膽子很小，越是睡不著時候，越愛想那些聽過的詭異事件。
尤其這個房間裏又都是那種古香古色的紅木家具，她窩在被子裏，立著耳朵，哪怕外麵有一點點動靜，都會嚇的哆嗦一下。
自己把自己嚇唬的不輕。
被褥是全新的，還帶著那股新布料的味道。這讓號稱可以隨遇而安的她反而不適應。腦袋縮在被窩裏，開始懷念帶著淡淡柔順劑洗過的被單的味道。
在曼寧那朦朧的記憶裏，從很小就有有這麽一個味道。那時候媽媽還沒離開她，給她穿的衣服，蓋的被子，甚至是媽媽身上都有這種若有若無的味兒。
大一點的她憑著記憶尋找那種味道的洗滌用品，找到之後一用就是這麽多年，她不過要的是媽媽的味道。
在那樣的味道裏她睡的才會安穩，夢才會快樂。
這麽多年，她習慣了那種味兒，在自己的地盤上她已經習慣到根本聞不到。
肖潭說喜歡她身上和房間裏有淡淡的香味的時候，曼寧曾抽著小鼻子聞來聞去，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特殊的香味。
但現在，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她想起那淡淡的香味應該是那柔順劑的味道。
本來是懷念自己喜歡並熟悉的味道，卻因此想到了肖潭，便開始想念他，想念他溫暖的懷抱，想念他唱過的那首兒歌，想念他拍著她的背，那輕柔的動作和不疾不徐的節奏，想念他那雙看著她總是放電的眼睛。
他一定很生氣，因為她拒絕跟他一起私奔，她看到了他眼裏奔騰著洶湧的浪濤。
他也一定很傷心，因為她把手放到了方黎含的手裏，在餘光中瞥見，他的怒氣中還有悲傷。
她終是負了他，且沒辦法說一句對不起，她又何嚐不是負了自己。
她還有些的後悔，記憶裏，她沒有說過一句愛他，其實卻已深愛。
拿過手機，按了密碼，打開。
密碼是新設的，以前她很大條，密碼就是生日。聽說，這樣的密碼很容易被人破解。所以她換了一個，誰也不會猜到。
新的密碼是肖潭第一次帶她去裴爺爺那裏的日子。
手機裏有她和肖潭的照片，她想看看他，尋個安慰。
打開之後，她才想起，因為那次爸爸沒收她的手機，她再拿回來的時候，先是刪除了一切與他有關的東西，然後又改了密碼。
失落襲來，黑暗中，眼淚悄悄的落下。忘卻了她住在這個房間裏的不適和恐懼。從被子裏鑽出來，起身下床，並不知道燈的開關在哪裏。
好在她也不需要燈，手機的亮度足夠，她隻想找到她隨身的那個包包。她都不記得自己進來時有沒有提著它， 還好，包包在這個房間裏一個椅子上。
打開拉鏈，她翻找兩樣東西，小熊鑰匙扣和那張黑乎乎的的鬆木味道的紙巾。
那紙巾的鬆木味已經沒有最開始的時候那麽濃烈了，但是放到鼻子跟前，餘韻猶存。捧著紙巾，似乎他就在她身邊。
心裏提醒著自己，這紙巾的味道終是會散去的，要省著用。小心翼翼的將紙巾疊好，放進自己包裏那無味的紙巾包裏，還特意封好了口。
然後便一手拖著那個小熊鑰匙扣，另一隻手撫摸著上麵的XT兩個字母，眼淚撲簌撲簌的落在那兩個字上漸漸的蕩開，然後順著邊流到曼寧握著鑰匙扣的那隻手上。
胡亂的摸了一把眼淚，想拿起手機看看時間，才發現一抹晨曦透過窗簾鑽了進來。
天亮了。
這一夜居然這麽快就過去了，貪睡的她到現在依舊沒有困意。
按了密碼，打開手機，曼寧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卻莫名其妙的點了微信界麵，才意識到剛剛腦子裏一瞬間出現的一個念頭，肖潭微信的頭像是他自己。說到底，她還是放不下他，想看看他的樣子。
二少的俊臉出現在她眼前，臉上是那種壞壞的笑。這個頭像照片，曼寧記得那是她讓他換上的，因為她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
鬼使神差的點了朋友圈，第一條，顯示時間是淩晨三點，他亦是沒有睡。照片是那張俊臉以及他穿著卡通睡衣的上半身，那睡衣有點眼熟有點小，穿在他身上很滑稽。但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身後的背景，那不是冬哥那裏她的房間嗎？還有那白色刺繡被罩和床單，床頭是冬哥給她買的加菲和自己買的泰迪。
加菲，是她一直喜歡並羨慕的，她說那隻肥貓並沒有什麽好，但是它始終做的都是隨心所欲的自己；
泰迪，那是因為曾經的小哥哥送了她那隻鑰匙扣之後，她便對一切小熊樣貌圖案的東西情有獨鍾。
配著照片是很簡單的一句話，情深緣深，即便錯也值得。
或許別人不知道但是她肯定會一眼認出自己的房間。
他猜到她會偷偷翻他的朋友圈，所以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她，這一夜他住在她的房間裏，尋找屬於她的氣息，並且不會放手，就像他重複過幾次的那句話，即便錯也值得！
曼寧想，這其實是跟她不舍得丟棄那張用爛了紙巾一樣，隻是他留給她的那份熟悉的氣息正在漸漸的消失。
但，她不會忘，隻是她會放手，不得以的放手！
縱然她愛他，卻不需要對他做出任何承諾。可她會對自己承諾，無論今生怎樣，來生她定不負他！
哪怕，因為她今生對他的虧欠，他來生不再要她，她也不會離開他。
想到這，嘴角落出一抹嘲諷的譏笑，她笑自己傻，笑自己的自欺欺人，哪有什麽來生，人死了就死了。那些重生，那些轉世輪回不過是，是故事。
他說他們緣深情深，她卻覺得是緣淺情深，或是更簡單點，他們有緣，卻隻是一段虐緣。
一滴淚滑落下來，她用手指抹了下，又想起他修長的手，帶著淡淡的鬆木味道，滑過她眼角的曾經，不多，但足以讓人難忘。
她回憶著他的動作，在自己的眼角處輕撫，卻終不是他那樣的觸感。一瞬間，淚如雨下。
手機上按了，“我想你！”幾個字，卻很快又刪除，終是沒有發出。手機屏幕卻濕了一片，肖潭的頭像也因為那濕了的屏幕有些模糊不清，或是因為她的淚水模糊了眼眶。
“篤、篤、篤”敲門聲伴隨著方黎含的聲音響起，“曼寧，起來了嗎？”
抹一把臉，曼寧去開門。
隨著屋門的打開，方黎含出現在眼前，已經穿戴整齊，白襯衫，深灰色的西褲，一如既往的儒雅。
雖然沒有照鏡子，但曼寧能想象到自己的一副尊容，一夜未眠，臉色自然不會好到哪去，不知道眼睛有沒有腫，會不會暴露自己剛剛哭過。頭發一定亂成了鳥巢，沒睡覺不代表她沒在床上烙大餅，翻來滾去的，不亂才怪！
但她並不太在乎在方黎含眼前的形象，最好他厭倦了自己，最好他能有個紅顏知己，最好他能放下對自己的癡情。
方黎含皺了皺眉，並不是因為她一副邋遢的樣子，而是因為看到她臉上還殘留的一絲水澤。還有滿是血絲的眼睛。
“一夜沒睡？”聲音平和但多少有些不悅。
曼寧低頭看著腳丫，“新環境不適應，還有，”指了指屋裏，“這些複古的家具，我有點害怕！”
這並不算謊言，她確實害怕，隻是害怕的時候她就故意去想肖潭。似乎，隻要他在她的意識裏，她就不再怕是不是有鬼怪！
方黎含的臉上掠過一絲質疑但稍縱即逝，他不明白，她有什麽可怕的！
“去煮早飯吧，一會兒我們還要出去。”
“去哪？”曼寧怯生生的問。
“我姐家裏。”方黎含說完轉身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下來，帶著點煩躁的語氣，“你好好收拾一下，紅腫著眼睛出去，會讓人誤會我欺負你了！”
曼寧又要哭，但是忍住了。她想，換她，她也得不高興，訂婚後第一天，未婚妻哭哭啼啼的沒完沒了，確實晦氣！
進到洗漱間，用冷水洗了臉，雖然沒有什麽好轉，但至少不再有淚痕。栗色的卷發在腦後隨便綁了個馬尾，她去了廚房。
打開冰箱，裏麵倒是儲存了不少蔬菜。忽然就想起，肖潭那醋味十足的話，“你給他做過飯嗎？”
以前沒有過，但看來以後她要做了，可是她卻沒有一點興趣。
所以，她並沒有做什麽，隻是把麵包放到烤箱裏烤了烤，切了香腸，煎了蛋。黃瓜洗淨，切成條放到盤子裏，拌都沒拌。
唯一做的就是煮了咖啡，香氣四溢時，她又開始想冬哥。在冬哥那住的時候，咖啡一向都是冬哥煮的，因為他隻會煮咖啡。
這些天冬哥是不是又開始了他叫外賣的生涯，早餐是不是又隻喝一杯咖啡就完了。他明明知道那樣的生活習慣並不健康，可是冬哥他不會，連個雞蛋他都煎不好。
等見到冬哥，她得勸勸他，抓緊時間找個女朋友吧，不然就雇一個做飯的阿姨，再不然就回媽媽家，天天蹭飯好了！
媽媽，她又想起了媽媽。以前自己太不懂事，跟媽媽錯過了太多。既然沒死成，那她今天是不是可以見見媽媽？好像不行，方黎含說要去他姐家裏。
他姐，應該是肖潭的媽媽吧？那是不是會見到肖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