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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捉泥鰍番外

  正值七月, 京城天氣炎熱,楚淮引提議去避暑山莊小住兩個月。


  小秉鈞十七個月, 能夠下地跑, 一聽說要出門,眼睛亮亮的, 當晚便收拾好的自己的包袱。


  孟侜和楚淮引都在批奏摺,小秉鈞兩隻手拎著包袱從這桌走到那桌繞圈,試圖打動兩個爹爹立馬出發,但只收穫了兩個親親。


  小秉鈞老成地嘆了口氣, 席地坐下, 打開包袱開始自娛自樂。


  包袱里都是吃的, 花生糖,桂花糕, 地瓜條……甚至還有一個紙包層層打開, 裡面存著一隻醬鴨腿。


  還是熱的。


  小秉鈞眼睛一眯,伸出小舌頭在鴨腿上舔了舔,確認味道是他最喜歡的醬香味, 便旁若無人地在御書房啃了起來。


  啃了兩口,小秉鈞眼珠子一轉, 站到孟侜面前, 恨不得把鴨腿懟到孟侜眼皮子底下吃。


  孟侜肚子瞬間就餓了, 餘光離不開兒子的鴨腿, 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於是把剩下的兩本奏摺往陛下面前一推, 蹲下來翻了翻兒子的包袱。


  小秉鈞早就料到會這樣, 把鴨腿叼著,大方地從包袱底下又刨出一個油紙包,認真地打開之後遞給孟侜。


  「秉鈞真好。」孟侜幸福感滿滿地接過鴨腿,也坐在地上。


  小秉鈞還不停,繼續刨,也給了楚淮引一個。


  誰能抵抗一家三口一起啃鴨腿的誘惑呢?還是兒子親手給的,楚淮引放下奏摺,哪怕這是在御書房,拿了一張濕帕子幫兒子和孟侜擦乾淨手,然後愉快地加入這個行列。


  孟侜隨手把包袱挪開,一下子被它的重量震驚到。


  他兒子是往裡塞了兩個石頭嗎?


  剛才還拎著包袱打轉,這是什麼天生神力?他以為包袱很輕才沒有注意。


  楚淮引掃了一眼門口的暗衛,眼神不善。暗衛有苦說不出,小太子躲在床帳裡面收拾的包袱,分明看見他拿進去的只有三包鴨腿,怎麼冒出來這麼多東西。他以為裡面裝的是小太子鍾愛的小枕頭。


  「累不累?」孟侜緊張地揉著小秉鈞的胳膊和肩膀,怕他拉傷。小秉鈞臉上的嬰兒肥未消,輪廓卻一天一天更像楚淮引,唯獨那雙眼睛靈動狡黠,和孟侜相似,腦袋一歪就是源源不斷的歪主意。


  楚淮引把小秉鈞抱在懷裡查看,沒發現什麼問題,摸摸他的頭:「你才兩歲,不能拎這麼重的包袱,知道嗎?」


  小秉鈞一開始以為是撓痒痒,笑得前俯後仰,聽見楚淮引的話,才乖乖道:「秉鈞知道了。」


  舅舅每天都要進宮教太子打拳,為此還自創了一套適合一到兩歲的小孩的拳法,說是練拳,更像做遊戲。


  真正出發那天,孟侜和小秉鈞都醒得異常早,楚淮引哭笑不得地一手抱起兒子,一手牽著孟侜,「提前出發吧。」


  避暑山莊並不遠,路上走個七八天就到了。


  避暑山莊在京城以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讓它在夏季也相對涼快,歷代皇帝都曾在這裡修建行宮,宮殿規模宏大,大量吸引富家客商定居,比之京城不輸。


  第八天,他們歇腳在山腳的一個小村落,午後下過一場雨,消去酷暑的炎熱,地上有些泥濘,但幹得很快。


  一群少男少女挽著袖子,擼起褲腿,在水田溝渠里捉泥鰍,時不時有明朗的笑聲傳來。


  孟侜有些蠢蠢欲動,小秉鈞眼睛比他還尖,小胖手指著要往田裡去。


  孟侜看見楚淮引在和季煬談晚上的巡邏安排,無暇管他們,對小秉鈞比了一個「噓」,順水推舟理直氣壯地牽著兒子就往熱鬧那邊湊。


  「你們去哪?」


  楚淮引叫住他。


  孟侜挺起胸膛,「本官去體察民情。」


  小秉鈞:「我、我也……」


  楚淮引好言好語哄他:「乖,我們過幾個月再下水,太醫說現在是關鍵時期,不要著涼。」


  大夏天著什麼涼。


  孟侜兩頰鼓起,像一隻塞滿松子的松鼠。「關鍵時期不要著涼」,這句話陛下從他懷孕起說到坐月子,到秉鈞抓周,再到秉鈞能跑能跳,連語氣都不帶變換的。


  拿著太醫的雞毛當令箭!


  再幾個月要是二胎都有了,還下個屁水!

  小秉鈞期待地抱著孟侜的大腿,父皇雖然寵他,但大事上說一不二,唯獨丞相大人能左右,還很容易。沒錯,在小太子眼裡,捉泥鰍是件大事。


  孟侜說:「我們就看看。」


  小秉鈞:「……」


  一家三口來到田邊,小秉鈞蹲在水溝旁,裡面半指長的小魚游來游去,他看得目不轉睛。


  「御花園的錦鯉也沒見他這麼喜歡。」楚淮引無奈。


  一田的泥鰍小魚小蝦近在眼前,孟小貓心動不止,只有陛下不為所動。


  他想了想,開始哼哼。


  「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大哥哥好不好,我們去捉泥鰍……」


  孟侜看著楚淮引唱,用的清脆的少年音,在耳邊來來回回叫他大哥哥。


  「大哥哥」三個字叫得又甜又脆,楚淮引抵抗不住孟侜難得的撒嬌,隱隱動搖。


  孟侜加把勁,還切換少女音,搞得和男女合唱一樣。


  小秉鈞抱住楚淮引大腿,跟著奶聲奶氣地說:「大哥哥好不……」


  孟侜頓了一下,捏住他的嘴:「他是你爹。」


  楚淮引妥協:「朕和你一起下去。」


  他幫孟侜挽起褲腳,抱著兒子,牽著孟侜下地,免得他摔倒。


  一腳踩下去,泥漿淹沒到小腿肚子。踩不到實處,縱有無比輕功也異常笨拙,何況手裡還抱著孩子。


  小秉鈞摟著楚淮引的脖子賣乖:「父皇辛苦,秉鈞不用抱。」


  楚淮引看穿他的套路:「泥里有蟲子會咬你的腳,等長大了就不怕,現在還不能下去。」


  小孩子皮膚嫩,楚淮引怎麼可能讓秉鈞下水,「你看,朕幫你抓。」


  「這裡有!」小秉鈞指著不遠處道。


  楚淮引走過去傾身抓捕的一瞬間,小秉鈞突然身子一歪,小手一伸使一招猴子撈月。父子兩手裡同時有一隻泥鰍。


  楚淮引:這不死心的樣子和孟侜真是一模一樣。


  小秉鈞大概沒想到泥鰍會掙扎,表情嚴肅裡帶著慌張,小拳頭緊緊握著,他力氣不小,泥鰍露頭露尾巴,中間一截快被掐斷氣了。


  他眼巴巴地看著楚淮引,鼻子一皺:「我不要它了。」


  楚淮引接過泥鰍,「在父皇衣服上擦一擦手。」


  小秉鈞不客氣地在陛下胸前的龍紋上擦了擦手心手背,把威風八面的金龍擦成了一直黑不溜秋的泥鰍。


  「這是不是一隻有腳的大泥鰍?」小秉鈞指著龍紋問。


  楚淮引:「……不是。」


  自己抓過,接下來他才乖乖地看著楚淮引動手,時不時爆發出一聲「哇!」


  孟侜快准狠地從泥漿里逮到一隻泥鰍,滑溜溜的泥鰍甩著尾巴濺起一注泥水,小貓立馬變黑白貓。


  剛抓到一隻扔進陛下腰間的竹簍里,孟侜已經聯想到它的吃法,泥鰍裹上焦芋粉和雞蛋清炸一炸,香香脆脆。


  田埂上有散落著一個個不起眼的小洞,裡面住著張牙舞爪的小螃蟹。


  「他們的家可真好啊。」小秉鈞感嘆。


  舅舅隨行,一到村裡就拿上弓箭去狩獵,等他回來卻發現賀淵還沒回,放下獵物便進山去尋。沒走幾步就看見滿載而歸的賀淵。原來賀淵善騎射,想在大將軍面前一展雄風,特意落後一步往深山去。


  「你怎麼比秉鈞還幼稚?」人家個子剛到我膝蓋就懂得聽舅爺爺的話才有糖吃。


  賀淵一臉高興,姜儀一會兒不見就急著找他這件事比他獵到了獐子還興奮。


  「下不為例。」姜儀板著臉,不太自在道,「我們要在一起,你就不能做這樣危險的事。」


  姜儀首次語言上承認他們在一起,賀淵眸色一深,丟下弓箭把姜儀按樹榦上,二話不說親上去。


  楚淮引拎著兩隻貓洗澡,把一身的泥水沖乾淨,扔到床鋪上,並且對著孟侜細數他兒子趁他洗澡乾的壞事。


  小秉鈞剛到這個屋子,屋裡剛生下三隻崽崽的母貓立馬帶著小貓崽挪窩。


  「秉鈞捅了一個螞蟻窩。」


  暗衛以為他蹲在地上看花,誰知一個不察就用樹枝捅了一個螞蟻窩,幸好不是馬蜂窩。


  孟侜:「那陛下罰他數豆子。」


  不要對本官動手動腳。


  楚淮引:「養不教,父之過。秉鈞還小,你來替他。」


  楚淮引趁兒子被姜儀帶著玩,推起孟侜的衣服,非常珍惜機會。


  農家隔音效果幾乎沒有,孟侜掙扎著起來,「你也是他爹!」


  孟侜威脅:「你信不信我那什麼的時候模仿你的聲音。」那你的一世英名可就毀了。


  楚淮引默默想象了那個畫面,噎住,「你哪來這麼多歪腦筋?」


  孟侜喜滋滋地按了按陛下躁動的某處:「你管本官,等到了行宮再說。」


  吃豆腐未遂的陛下被罰去村口磨十斤豆子,以發泄多餘的精力。


  小秉鈞新鮮地跟著楚淮引,繞著石磨跑,沒轉兩圈就暈乎乎地撞到孟侜懷裡,眼睛困得睜不開,睡著了。


  孟侜把孩子抱給暗衛,自己搬著小板凳陪著楚淮引。天上的星星很亮,草叢裡的蟲鳴此起彼伏。


  「我們像不像普通夫妻?」


  孟侜想了想,「像。」特別是陛下把財產上交這一點。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喝到了豆漿,暗衛熱淚盈眶,對著一碗普通豆漿,憋出了一百句類似「陛下內力深厚豆漿又濃又香」的溢美之詞。


  昨天抓的泥鰍擱清水裡吐了一晚上泥,今早可以炸了。


  孟侜去掉內臟,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把刺挑出來。


  比針線活還精緻。


  從沒聽過炸泥鰍還要挑刺的,楚淮引沒收匕首:「也不怕劃到手。」


  孟侜仔仔細細地檢查只剩一丁點肉的泥鰍,有些遺憾,本官太糙了,連肉帶刺都挑沒了。


  「等下秉鈞也要吃啊,我得給他把刺去了。」


  「那別讓他知道,估計早就忘了。」匕首太過鋒利,泥鰍又滑,這跟拿匕首刺自己有什麼兩樣?

  孟侜:「不見得。」


  「讓朕來。」


  陛下無論使菜刀還是繡花針都比孟侜順手,孟侜星星眼看著楚淮引,覺得他今早十分英俊,想親。


  「弄三隻就夠了。」


  小孩子能吃多少,大部分當然要入本官的肚子。


  畢竟宰相肚裡能撐船。


  行宮在望,楚淮引對孟侜道:「你和秉鈞應該會更喜歡這裡。」沒有皇宮諸多禁制,建築上以別出心裁為美,人文山水別具一格。


  「事先說好,兩個月後,不準不想回去。」楚淮引淡淡提醒。


  你是不是故意想聽本官說情話?那本官就說了。


  孟侜:「陛下在哪,我就在哪。」


  江山多嬌,不及這執掌江山之人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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