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秦鈞斜了她一眼, 道:「你若想顧忌, 可以顧忌。」
他不大懂杜雲彤的心思,明明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 到了別人面前,安靜的像個貓兒似的,霧氣騰騰的眼睛看著他, 尋求著他的幫助。
他說不上這種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她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 長長的睫毛卷翹, 甚是好看。
如果她不再做上一世的那些事情, 他願意護著她。
想起上一世的屍山血海,他還是會忍不住遷怒她, 但當她的目光探過來的時候,他煩躁嗜血的心又莫名平靜了。
像是羽毛掃過了心口,略有些癢。
陽光透過枝葉灑落在她身上, 斑駁細碎的,越發把她的臉襯得如玉一般無暇, 她微微睜大了眼,眼底如浸了水一般,道:「我幹嘛要顧忌她, 還不是因為——」
說到一半,她突然又不說了, 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 忽地就笑了, 道:「這可是你說的,以後她在你面前哭,你可不許怪我。」
秦鈞眉頭下意識地動了動,他怪她做什麼?
杜雲彤心情大好。
秦鈞這些話算不算向她剖白的意思?
哪怕他倆不是正兒八經的夫妻關係,秦鈞還會記得讓她不要委屈自己,雖說有些出於怕她丟定北侯府的臉吧,但四捨五入就是護著她了。
啊,秦鈞可真是個好人。
她抱上了一個好大.腿。
杜雲彤思緒亂飛,原本被秦鈞嗜血眼神嚇到了的惶恐不安散了不少。
她挺理解他的,經歷過戰亂的人,都不會想經歷第二次,她這張臉又是上一世壞事做絕的杜姑娘的臉,秦鈞沒再暴怒之下一刀劈死她,已經算是很自製了。
沒關係,一輩子那麼長,他會明白她和杜姑娘的不一樣的。
更何況,他那種情緒來的快也去的快,她能感覺得到,他剋制著不去遷怒她的情緒。
這樣一想,她心裡突然生出一個想法,他是不是已經知道她不是原來的杜姑娘?還是說他覺得是他重生之後產生的蝴蝶效應,讓他覺得原本的杜姑娘在沒入宮之前就是她這樣的,因為不曾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他願意給她一個機會讓她重頭開始?
不管哪一種,對她來講都是好事,最起碼,他歇了原本一心想要殺她的心思。
還會在別人搶白她的時候,出口幫她解圍,雖然解圍的話讓她坐實了除了美貌一無是處.……
天空透藍,日頭越來越烈,杜雲彤的皮膚太過嬌嫩,經不起這樣的暴晒,不過一會兒,臉頰便微微發紅。
杜雲彤道:「侯爺,咱回去吧。」
好不容易養出來的白嫩肌膚,她才不要這樣晒黑了去。
天知道這個時代沒有防晒霜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再想想不久后的秋獵,她心裡更痛了。
若她沒有跟秦鈞訂婚,在承恩侯府被正德帝一擼到底的情況下,她是不需要參加的,偏她被賜了婚,作為殺神以後的夫人,她想拒絕都找不到理由。
威名赫赫的定北侯的夫人,怎能是個不懂騎射的草包?
可她還真是個不懂騎射的草包,哦,不,花瓶。
在二十一世紀,接觸到馬的次數屈指可數,穿到了大夏朝之後,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女孩,莫說騎馬了,連出門逛街都是不被允許的。
這種情況下,她會騎射才是有了鬼。
日頭太烈,杜雲彤揉了揉眼,她幾乎能夠想想得到,等到了秋獵那一天,無數個心悅秦鈞的貴女們翹首以盼地等著看她的笑話。
杜雲彤與秦鈞並肩而行。
想想秦鈞跟她說過的約法三章,她在秋獵上丟他的臉,算不算得有辱門風?
唉,這做定北侯夫人的甜蜜代價啊。
沒關係,還有一段時日,她加緊練習應該還是可以應對的。
不過,要跟誰學呢?
理所應當的,杜雲彤側臉看了一下秦鈞。
杜雲彤沒有猶豫太久,試探道:「侯爺,您軍營有女兵嗎?」
這個時代,男女授受不親,找個男兵教她是不現實的,只能指望秦鈞軍隊有女兵。
她之前在某綠江看過的,每個權傾天下的將軍手下,總會有那麼幾個忠心耿耿的女兵。
女兵無所不能,常年奮鬥在拯救傻白甜女主的第一線。
所以,作為同為權傾天下狂拽邪魅的秦鈞,手下肯定也會有那麼幾個女兵。
秦鈞停了下來,回眸斜睥著她。
軍隊一旦出戰,便是數年不還家,常年見不得女人的情況下,原本血氣方剛得不到發泄的士兵們便打起了歪主意。
去銷金窟處買些姑娘,隨行之時打扮成男人模樣混在軍隊里,待有了時間,便與那些姑娘們廝混。
很多將領對這種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有甚者,還會帶頭買女人,編成「女兵」在軍隊。
說是女兵,其實就是軍妓。
秦鈞眼睛微眯,道:「沒有。」
她懂得不少,還知道「女兵」這種烏七八糟的事情。
聽秦鈞說沒有,杜雲彤有些失望。
沒有女兵教她騎射,這下怎麼辦?難不成讓姜勁秋教她?
但一想姜勁秋看她的眼神,杜雲彤又打起了退堂鼓。
她相信姜家之人磊落颯爽,但不代表姜勁秋不會在教她的時候偷偷地收拾她啊。
想了又想,她覺得還是要求助秦鈞。
畢竟她若是在秋獵丟了臉,那丟的可不止她一個人的臉。
杜雲彤道:「侯爺,我想學習騎射。」
話剛說完,引來秦鈞一記深深的注目禮。
「明日辰時三刻,你來我府上。」
「侯爺派人教我?」
「恩。」
秦鈞眸光閃了閃,抿唇加快了腳步。
他雖還是個少年,但個子比杜雲彤高了許多,腿也比她長,他加快速度,杜雲彤只能提著裙擺一路跟著小跑。
「侯爺,你等等我。」
太陽迎面灑在臉上,秦鈞覺得臉上有些燒。
是他想多了,她不知道軍隊里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她問他要女兵,只是想學習騎射,而不是打探他的私生活是否放蕩。
被太後派過來看秦鈞與杜雲彤的小內侍,看到杜雲彤一路與秦鈞說說笑笑的場景,不禁笑彎了眼,回到清寧宮向太后彙報。
太后樂見他們親密,頷首微笑道:「他們倆感情倒好。」
說完話,掃了一眼廣寧公主,道:「你身子尚未痊癒,此次狩獵便不要參加了。」
廣寧公主臉色白了一分,水珠兒在眼眶轉了轉,委委屈屈地應了是。
太后要與李昱說體己話,廣寧公主退了出來。
天氣雖然已經入了秋,但日頭仍烈,宮女內侍們簇擁著姜勁秋回了寢宮,廣寧公主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眸光明明暗暗。
遣退了身邊跟著的小宮女,廣寧公主來到胞兄七皇子李易的宮殿。
李易的宮殿並不大,也算不上奢華,甚至連姜勁秋住的寢宮也不如,零星的幾個內侍安靜地立著,無一不彰顯著這是一個並不受寵的皇子的宮殿。
李易見她進來,放下了手裡的書,眼裡帶笑,道:「今日怎麼不與姜家姑娘一處玩耍了?」
宮中常年不見適齡的女孩,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與廣寧相仿的姜勁秋,廣寧心裡開心,這幾日一直同姜勁秋在一處,連他這邊也很少來了。
廣寧坐在李易對面,看到李易隨手放在桌上的書——太上感應篇。
最是教人遵守規則,時刻注意言行的書。
廣寧不禁紅了眼,道:「哥,你難道甘心一輩子都這樣嗎?」
李易好脾氣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發,道:「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
「三哥有父皇,五哥有太后,我只有你,只要咱倆好好的,想這麼多做什麼?」
他是舞姬生的孩子,生來就不受重視,沒有強大的母舅家,父皇太后也並不偏愛他,那個位置太高也太危險,不是他能夠宵想的。
廣寧道:「你這麼想,但他們會這麼想嗎?哥,我們沒有一個王叔,你難道不明白什麼意思嗎?」
他們的父皇正德帝,是手刃了所有兄弟,才登上的皇位。
歷來皇權便是如此,不成功,便成仁,生在皇家,永遠也逃不掉。
李易眉頭微皺,沒有說話。
廣寧私下做的那些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沒有勸過,在他看來,他們的命運在出生之日便已經註定了。
掙扎也是徒勞。
倒不如停下來好好享受人生。
李易道:「你是公主,你不一樣的。」
公主沒有威脅,無論最終登上皇位的是誰,都不會為難她。
「可是你呢?」
李易不說話了。
廣寧拉著他的手,祈求道:「哥,我們不是沒有勝算的,鷸蚌相爭 ,漁翁得利.……」
屋外秋色正濃,屋內廣寧說著她的計劃。
李易聽完,斬釘截鐵道:「不行,我不要你冒險。」
廣寧凄然一笑,道:「哥,你太天真了,你覺得我不冒險,太后便會容得下我嗎?」
「我們為什麼沒有一個王叔,單憑父皇根本做不到這種程度!二哥是怎麼死的,四哥又是怎麼瘋的,我們的祖母,可比我們想象中的殘忍的多。她會為李昱掃平路上一切的障礙,其中也包括你我,三哥若敗,她下一個目標,便是你我了。」
想起落水后太後跟她說的話,廣寧肩膀微微一抖,聲音極輕,道:「或許,她現在已經動手了,只是我還不知道而已。」
廣寧手指微微收緊,道:「所以,三哥不能輸,李昱一定要死。」
「若是不然,太子的事情敗露了,我們都會死無全屍。」
賢良淳孝的太子怎會無緣無故造反?又恰好發生在太后回華陰省親的時候,太后鞭長莫及,這才讓她們鑽了空子。
不過不會有下一次了。
如今的李昱蠢是蠢了點,但有太后在他身邊點撥,又有秦鈞為他保駕護航,不出意外的話,父皇與三哥是鬥不過他們的。
秋獵,是她為數不多的機會了。
廣寧站了起來,道:「哥,你若無事,不妨多去找找姜家姑娘。」
武將世家,頭腦簡單,愛恨都表現在臉上,與她那個一杯毒酒追隨太子而去的姑姑一樣的好騙。
不過說起來太后似乎對姜家有種莫名的好感,原來的姜后那麼蠢,她還一直扶持她為後,現在的姜勁秋也不是當皇后的料子,太后卻仍一門心思要她為後。
廣寧秀眉微蹙。
姜家與太后的關係,是該好好查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