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孤會再給你一次機會。」
正德帝上前, 扶起了李曇, 道:「記住,這是最後一次。」
「謝父皇!」
李曇面有微喜, 又很快被平靜取代,唯有輕顫著的手指,暴漏了他的情緒。
正德帝道:「下一次, 孤也保不住你了。」
他為了保住李曇,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了。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可是他又不得不去保李曇, 他的兒子雖多, 但有治國之才的, 並不多。
以前的老大老二是治國的好手,只可惜, 他們都死了。
再其次,便只剩下李曇了。
不傳李昱,不僅僅是因為姜后的緣故, 更是因為李昱的性格,並不是一個合格君主應該有的性子。
暴躁, 易怒,這樣的性格,很容易被人抓住弱點, 然後牽著鼻子走。
李曇在這一點做得就很好,泰山崩於面而色不改, 有謀略, 有心計, 把江山交給他,他才會放心。
捫心自問,正德帝知曉自己不是一個優秀的君主,文治武功遠遠不及先帝們,但若在繼承人上面再挑錯了人,那百年之後,他有何面目去面對大夏朝的歷代祖先?
李曇如何不知道正德帝的心思,再三向正德帝保證,絕不會出現像這次的情況。
正德帝默了默,道:「或許,你可以試試其他方式。」
「秦鈞是一個顧全大局的人。」
李曇瞳孔微縮,瞬間便明白了正德帝的意思,深呼吸一口氣,深深向正德帝拜下,恭敬道:「兒臣明白!」
秦鈞與太子交好,但太子死後,他並無任何動作,只是擁立李曇為帝。
秦鈞此舉,是為了大夏朝的安穩。
同樣的,當這種事情再度發生在李昱身上時,秦鈞仍然會為了大夏朝的安穩,而選擇隱而不發,繼續擁立下一個皇子。
在秦鈞心裡,大夏朝的安穩才是最為重要的,皇子奪嫡,不過是次要的,只要不危害到大夏朝的,誰登基對於他來講,並無特別的影響。
當然,如果能讓他欣賞的人登基為帝,那是更好不過了。
就比如李昱。
但當李昱無法登基,所有皇子里只有他時,秦鈞縱然對他百般不滿,為了大夏朝的未來,秦鈞也會捏著鼻子認了他這個君主。
李曇眸色微閃,道:「兒臣知道該怎麼做了。」
秦鈞雖然不是一把特別好使的劍,但卻是一把最為鋒利的劍,有他在,大夏朝的戰役有勝無敗。
有這樣一個驍勇善戰的秦鈞在,開疆擴土,不過手到擒來。
是想,在他在位期間,大夏朝空前強大,真正到達了日月所照,江水所至,皆為夏土的程度,千古一帝的美稱,何愁落不到他身上?
李曇胸口微微起伏。
他彷彿看到了百年後,世人對於他的評價。
這樣一想,倒不覺得秦鈞可惡了。
一個合格甚至優秀的君主,是要有容人之量的。
李曇從正德帝屋裡退出,滿腦子都是如何拉攏秦鈞的心思。
秦鈞尚不知道自己被李曇惦記上了,正與杜雲彤說著自己的打算。
「.……七皇子,不足為慮。」
在他看來,出身並無大礙,重要的是人的心性,因出身而自哀自怨,難成大器。
餘光掃過杜雲彤臉上,杜雲彤所有所思,秦鈞眉頭微蹙,道:「怎麼?」
「啊?」
杜雲彤回神,道:「沒什麼。」
她倒是覺得李易沒有秦鈞想的那般庸碌無為。
或許是因為李易在那種關頭救了她一命,又或許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她總覺得,李易像是一個塊未經打磨的璞玉,若給與他空間與養分讓他成長,假以時日,他必大放異彩。
李易那種似春風一般恰到好處的感覺,太讓人舒服了。
這樣的一個人,不會是一個庸碌之人,更不是一個軟弱甚至靠妹妹在後宮生存的人物。
如果他是這種人,他就不會在那種緊要關頭替她受李曇的一劍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那是和廣寧公主一樣孤注一擲的決絕,以命換命,以他的命,讓她去照顧廣寧公主。
敢於孤注一擲的人,又豈是一個軟弱可欺的人?
秦鈞眼睛微眯,道:「他救了你。」
「是的。」
想起那夜的事情,杜雲彤仍是心有餘悸。
不過不是李易,她大概就死在李曇劍下了。
李易是男子,身子骨比她好,受了那一劍,尚且性命垂危,有撒手人寰之嫌,更何況她這種小身板了。
「我以為,李曇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會對你下手。」
秦鈞淡淡道,手指卻下意識地微微收緊。
他的確是沒有想到。
如果想到的話,他絕對不會把杜雲彤留在山上。
他那時候以為,山上是最安全的地方,畢竟李曇想殺他,圍困他的兵馬早已備好,亂軍之中,他無法保證能護住她的安危,所以他才會把她留在山上。
她不止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更是太后親賜的婚,李曇縱然不顧及他,也會顧忌太后,不會對她下手。
哪曾想,李曇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竟然對她下了手。
秦鈞見過李易的傷勢,傷口極深,若再高一點,李易便活不下來了。
所以他更驚心。
如果那一劍刺在了杜雲彤身上,那他這輩子都見不到杜雲彤了。
秦鈞垂眸,目光落在杜雲彤身上。
陽光正好,透過窗檯灑在杜雲彤臉上,白如玉的臉,粉.嫩粉.嫩的,稚氣的眉眼,乾淨又清澈。
秦鈞偏過去了臉,呼吸微微發緊。
「你怪我嗎?」
她大概是怪的吧,若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經歷那麼可怕的事情。
哪曾想,杜雲彤卻對他展顏一笑,道:「為什麼要怪侯爺?」
說實話,若不是因為她是秦鈞未婚妻的身份,李曇早上前弄死她了,根本不會磨磨唧唧到讓她找到機會。
而且那個時候了,她都懷疑秦鈞的屍體已經涼透了……
畢竟冷兵器作戰的時代,五萬對五百,圍也能把人圍死。
怪秦鈞什麼的,她真沒有想過。
她想的是如果秦鈞涼了,李曇是把她大卸八塊呢,還是把她五馬分屍呢。
還好秦鈞沒涼,浴血歸來了。
天知道她看到秦鈞騎著馬越來越近的身影時,心裡有多激動。
「侯爺能活著回來,我已經很知足了。」
杜雲彤認真道。
她發誓,這句話真心到不能再真心了。
許是窗外的陽光太好,她看到秦鈞的眸色閃了一下,像是雪後天霽,天地萬物剎那間失去光彩,只余他眼底的那一抹柔光。
杜雲彤捂住砰砰亂跳的心臟。
錯覺,肯定是錯覺。
秦鈞這個人,冷血到不能再冷血了,溫柔寵溺這種情感,怎麼可能會是他對著她表達出來的?
果不其然,她再去看秦鈞表情時,秦鈞一臉漠然,死板的像是撲克牌上的臉。
秦鈞道:「恩。」
這簡短的一個字,才符合秦鈞中二冷冽的作風嘛。
「他救你一命,我會還他,你無需有心理負擔。」
杜雲彤想了想,點點頭。
也對,她的身份到底是秦鈞的未婚妻,秦鈞去謝李易的救命之恩,再正常不過了。
時間一寸一寸溜走,去狩獵的人滿載而歸。
李昱帶著隨從,來到秦鈞的院子,道:「止戈,快出來,看看我給你獵到了什麼好東西。」
獻寶似的讓隨從把他打的鹿帶給秦鈞看。
上一次他約姜勁秋秦鈞一同打獵,秦鈞與姜勁秋看上了同一條鹿,但偏偏不知怎地,二人的箭同時射出,非但沒有射中小鹿,兩人的箭撞在一起,倒把鹿驚走了。
今日李昱再去打獵,看到鹿時,便想起秦鈞沒有打到的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獵到鹿的第一時間,便帶給秦鈞。
秦鈞走了出來。
鹿已經死了。
秦鈞微微皺眉,餘光掃向杜雲彤。
杜雲彤一聲驚呼:「呀——」
她大抵是會傷心吧。
這個年齡的小女孩,總是喜歡這種可愛的小動物的。
哪曾想,杜雲彤的下一句是:「鹿肉是不是很好吃?」
秦鈞:「.……」
在杜雲彤的提議下,李昱讓人把鹿剝了皮,用火烤著吃。
烤熟之後,兩條鹿腿,一條送給太后,一條送給正德帝略表孝心。
杜雲彤從鹿身上割下一塊肉,咬上一口:「熟了。」
順手遞給秦鈞一塊。
秦鈞心情複雜接過。
他總覺得,杜雲彤跟條小鹿似的,靈動,跳脫,所以在看到杜雲彤一片一片吃著鹿肉時,總有一種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錯覺。
恰逢姜勁秋也過來了,手裡提著兩壺酒,扔給李昱一壺,道:「鹿肉要配酒才好吃。」
李昱笑著打開喝了一口,道:「只有咱倆能喝,你帶這麼多幹嘛?」
姜勁秋眉梢一挑,道:「誰說只有咱倆能喝?」
姜勁秋倒了一杯,端給杜雲彤,做了個請的姿勢,道:「杜姑娘,請。」
杜雲彤看看杯中的酒,再瞅瞅秦鈞。
美色誤人啊誤人。
不過,姜勁秋這種直來直去的性子,倒比廣寧公主好相處多了。
喝就喝,誰怕誰?
杜雲彤笑眯眯接過。
大夏朝這種低度數的酒,她怕個毛線!
一杯酒入喉,杜雲彤滿面通紅。
這酒不對,這特么哪裡是她之前喝過的低度數的酒,這酒辛辣得都快趕上後世的瀘州老窖了。
杜雲彤放下酒杯,看誰都是重影的。
秦鈞微微偏過了臉,瀲灧的眸色在月色下格外的好看,眸光微閃,彷彿帶了幾分關心。
杜雲彤捂了捂心口,這躁動不安的心啊,可千萬別在酒後鬧出什麼亂子。
她要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