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饒是知道顧長卿的言語中似乎並無旁的意思,姜念念還是聽得脊背輕微一僵,心裡頭像是有一陣暖風漏進去,鬆了一條縫出來。


  難道……大佬和別人交流的方式都這麼與眾不同么?

  她抿緊了唇,才說:「丞相大人不必對本宮這般說。大人自是明白的,您既已來了,本宮自不能讓你離開。」


  這話是對那些外人說的,畢竟,在名義上,原主還是昭帝最寵愛的女子。若是被旁人瞧見,或許又要大做文章。


  姜念念的目光小小的往外頭瞧了幾眼,又極輕的收回來。起身,將那烏方木的燈架給移過來幾寸,剛好能阻隔那些宮廷侍衛的視線。


  「若是顧大人的事情說完了,本宮也不會再留大人了。你……」


  她話音未落,顧長卿望著她的背影不由失笑,敲打了桌案幾聲,打斷了她,將徐子貿吩咐出來。


  「你去讓那些侍衛都退下罷,宸妃似乎不喜歡。」顧長卿在茶盞的邊緣輕輕摩挲了一下,輕聲道:「勿要驚擾宮中旁人了。」


  徐子貿忙應「是」,隨即轉身而去。


  顧長卿猶望著姜宸妃懵然的面孔,唇角淡淡翹了一下,才悠然道:「只要臣在這兒,便不會牽連到娘娘身上。」


  姜念念心下微微一動,小臉還是蒼白的:「你又如何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按照原文發展,你差一點就強行給皇帝送了一頂綠帽子。→_→


  顧長卿掀唇,淡笑:「娘娘,臣說過,若是臣想保住的人,必然容不得旁人中傷分毫。」


  宮廷裡面的雪一層一層覆蓋下來,遠遠的望過去,便是白茫茫素凈的一片。香茶的氣息氤氳出來,讓人心裡莫名的安寧。


  正在他們細說安國公府一事,這時卻有身著勁裝的侍衛過來,在顧長卿耳邊給他稟報了什麼事情。


  待到侍衛退下,姜念念問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顧長卿的神情輕微一凝,一瞬之後恢復了素日的清雅冷淡,「小事罷了。」他一笑。


  徐子貿也問:「是不是又關乎陛下調整了軍中的勢力?」


  顧長卿低咳幾聲,才說:「一個時辰前,京中金吾衛與城防司的權力已移交完畢。當年我給陛下推薦的人選被革職查辦。」


  他語氣微沉,「你去交代下面的人,若是對他們半點為難,必將禍及自身!」


  徐子貿皺眉,握了握拳,「大人放心。」


  姜念念也不由生出些狐疑。


  ……這些話,既然她都聽得雲里霧裡的,便說明了是原著裡面沒有這段情節。


  所以,這都是她穿越過來以後新發展出來的未知劇情。


  看樣子……似乎男主在對丞相府動手了么?但她難以理解原因是什麼。


  只聽顧長卿淡淡的說:「陛下何等的心智,之所以先拔除金吾衛與城防司。因為他已篤定了,若無滔天軍權傍身,這相府便只能如同一盤散沙一般。」


  他將手放在火盆上,緩緩道:「陛下啊,如今想要制衡丞相府。故而直接從軍中勢力入手,便是想要一擊即中,連根拔起。」


  徐子貿臉色陡然一變,「難道大人就絲毫不做防備么?」


  顧長卿笑了笑才說:「若我防了,便只會打草驚蛇。丞相在朝中根基已深,陛下只會更加疑心。」


  他頓了頓,臉色變得極為冷淡:「不過他卻沒有想到,即便強勢如金吾衛,沒其他朝廷機構的幫襯,又怎能運作自如呢?我不過問此事,就是想讓他明白這個道理罷了。」


  棄卒保車,最終的贏家自然是他了。


  骨節分明的十指緩緩收攏,低咳幾聲,因為用力,指尖竟顯得有些泛白。


  徐子貿立即明白過來,所以,丞相大人是想讓那些反對他的人都心知肚明。若無丞相府,無論是誰都必將寸步難行。


  耳邊唯有宮牆下的風穿廊而過,帶來了雪地里絲絲縷縷的冷意。


  姜念念垂下眼去,心裡懷疑的心緒卻是越積越深。


  在原著裡面,男主和顧長卿的君臣關係不是重點,所以也沒有多加筆墨。所以姜念念沒想到男主也會有一日算計顧相。


  顧長卿還是少年臣子的時候,便輔佐先帝,又為昭帝剷除亂黨,這麼多年無不是淌著劍尖走過來的。


  而到底是為了什麼,能讓昭帝對一直幫襯他的能臣反戈一擊。


  「娘娘在想些什麼?」顧長卿注意到她,問道。


  姜念念的牙根有一瞬的咬住,眼尾掃他一眼,才輕淡道:「後宮既不能干政,顧大人似也沒有如實相告本宮的意思,本宮……自無話可說了。」


  顧長卿一笑,站起身來,雪白大氅垂落,袍服都有些濕潤。


  他拱手行禮道:「微臣不告知娘娘,也只是因為憑臣一己之力,便可化險為夷,不會讓娘娘沾染是非。」


  姜念念淡淡的扯開了視線,「大人所說果真如此么?」


  顧長卿直起身子,聲音微沉,仍帶著些許笑意,「娘娘不信么。」


  姜念念不回答他。


  顧長卿:「滴水之恩,當結草銜環相報。娘娘當日的援手,臣唯恐,輕易是還不清的。」


  將盛好新鮮香茶的杯盞放到姜念念跟前,發出輕微的聲音。顧長卿才緩緩的,停到了她的耳畔,「娘娘放心,縱使娘娘忘了,臣亦不會忘的。」他唇色冷淡,頗含深意,這樣道。


  說完這句話,顧長卿斂起唇畔笑意,便翩然而去了。


  唯獨留下姜念念一個人還坐在原地里,捏了下茶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回想起剛才顧大佬說的話,眼睫一動,手心都濕了,忽然有一種不好的念頭升了起來。


  ……她莫不是惹到了不好惹的人?

  說好的大家都是在安安靜靜走劇情呢?為什麼有些人的人設比她崩得還快。_(:з)∠)_

  ……


  而與此同時,顧長卿出宮時,卻碰到了昭帝的鑾駕,還有幾位陛下新提拔的近臣。


  狹長的宮道上儘是得罪不起的貴人,內侍臉色一變,忙恭請丞相安。


  顧長卿則向鑾駕行了禮。


  「想必顧卿已聽過金吾衛的調動了。」昭帝冷淡望向他,說:「丞相身體虛弱,便該卧床好生養病。這是朕虧欠愛卿的。」


  顧長卿則直視著君顏,沉默片刻,安然微笑:「看來陛下近年是準備新政了,陛下如此,臣亦覺得欣慰。只是,為何不同臣說一聲,臣也好囑咐下面的人好好順承君心啊。」


  昭帝眸色微動。


  「他們都是朕的臣子,即使經你一手提拔,自然也該順承君心。」陛下的聲音無波無瀾。


  顧長卿只是笑笑,「既然如此,只願一切都如陛下所料了。」


  昭帝則微微眯起了眼。


  顧長卿永遠是這樣的姿態,無論在怎樣的境地,是卑微的庶子,或是權傾朝野的丞相。他永遠都是這般風輕雲淡,不會慌然失措,彷彿他才是上位者。


  雖然丞相的確權傾朝野,連君王都說得。


  「你知道,朕最想提醒你的是什麼嗎?」昭帝面容冷肅,低聲說: 「世人都知丞相聰慧,算無遺策,何等心智。比之朕,父皇甚至更愛重顧卿。只是顧卿算計了這麼多人心,難道不懂朕為什麼會這麼做么。」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