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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令我感到違和。」韓煙煙說, 「一個感情缺乏的人, 如何會為了人民的福祉而去推翻帝制?」


  「太矛盾了,邏輯上來講,就無法成立。所以我想,公爵閣下推翻帝制想要追求的東西, 一定不會是民主這種東西了。」


  「於是, 我斗膽猜想了一下公爵他……到底在追求什麼?」


  「哦?」侍從官眉眼不動,「那麼以你的猜想,答案是什麼?」


  韓煙煙看了這個男人一眼。這個男人陽剛、堅毅,手握權力。


  「本來只是隱約的猜想,甚至自己覺得有些可笑, 想要推翻這個猜想。」她說, 「但後來……看到您這樣的男人, 竟然會被『誓言』這種東西束縛,我才覺得自己大概是……摸到真相了。」


  她抬頭, 注視著侍從官的眼睛, 問:「唯白衣,可使敵人血色更美?」


  侍從官久久的注視著這個女人。


  他的反應給了韓煙煙答案,她於是點頭:「果然如此。」


  她說:「對公爵這個人,我大概是弄明白了。沒意外的話,下個世界,他應該可以醒過來了。要不是利奧·派克一開始裝神弄鬼遮遮掩掩, 他還可以更早醒來。」


  侍從官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捏著帽子, 鄭重地說:「拜託您了。」


  韓煙煙的表情淡了下來。


  他將如此重要之事託付於她,卻無以為報。侍從官自己,都感到羞慚。


  他戴上帽子,拉低帽檐,低低的說了聲「抱歉……」,然後從空間里消失。


  韓煙煙進入了構建世界的流程。


  幽暗的空間中,無數的數據流發著幽藍的光,一行行、一道道的從她身邊飛快流過。


  李舟出現在她身邊,牽住她的手。


  「這次要構建一個什麼樣的世界?給他一個什麼人設?」


  李舟是韓煙煙現在能接觸到的人中,與她利益最一致的人了。信任並非建立在感情基礎上,而是建立在共同的困境和共同的目標上,因這共同性,而成為同伴。


  「不去費那個腦子了。」韓煙煙說,「不管做什麼人設,骨子裡其實都是他。所謂人設,不過是方便情節推進、感情發展而已。現在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根本無需做那些人設。」


  她注視著那些數據流,選中了其中的一個:「直接複製這個世界好了。」


  「一個失敗的世界?」李舟詫異。


  「失敗的原因,不在於世界,在於我自己。我在自己構建的世界里,把自己設定成弱者。」韓煙煙感嘆,「活脫脫的傻逼啊!」


  李舟失笑:「那這次呢?」


  「他的人設不用變,這個人自大到只能接受『強者』、『領袖』之類的人設。上個世界里要不是給他做了個『長大後跟恆星肩並肩』的人設,怕是騙不到他柔弱的那些年。」韓煙煙說完,握緊李舟的手,「這次給你安排個角色。」


  「咦?」


  韓煙煙望著那些數據流,微笑。


  「我曾經構思過一個末世故事,一個名叫韓煙煙的少女,穿著帶著明顯青春疼痛文學氣息的純白的棉布裙,帶著一套牛逼的系統,以牛逼的異能橫掃末世。」


  「這個文的設定是無敵文,並不是成長型女主。不知道當初跟利奧·派克怎麼溝通的,給歪成了那樣。」


  「不過,不管怎樣,作為一個作者,變成自己筆下的女主,真人演繹自己的腦洞,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爽的事?」


  世界重啟,微作調整。韓煙煙投身到世界中去。


  李舟嘴角勾了勾。這是第一次,他不是附身在的角色身上,做一個安靜的體驗者,而是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角色。


  他也投身到了世界中去。


  世界構建完成。


  ……


  ……


  韓煙煙睜開眼,身在一條窄巷中,兩側是破舊凋敝的建築。蕭瑟的風格喚起了韓煙煙許多許多年前的回憶,這和當初的場景是一模一樣的。


  低頭,果然也是一模一樣的白布裙,滿滿的中二氣息。


  「系統,你在嗎?」韓煙煙在心裡默念。


  「在。主人,您有什麼需求?」李舟回答得一本正經。第一次獲得正兒八經的角色,新人演員很努力,很認真。


  韓煙煙忍不住笑了。


  「在就行。」她說,「那麼,開始吧。」


  白棉裙、黑長直的末世少女帶著她的系統走出了窄巷。此時是黃昏時分,黑市的街上有不少人。為了生存出賣自己的女人,名牌包包和鑽石首飾只求換一片餅乾的小販,來來往往目光警惕的普通人,構成了一幅末世的光景。


  韓煙煙的目光越過這些人,投向了街對面。


  即便是在末世這種環境,「飯館」這種場所都依然存在著。當然除了炊具,廚師什麼都沒有,不僅食材,連調料都得食客自備。廚師就賣個手藝,收取個加工費以謀生。


  就算是每天都有人餓死,也始終有人能吃得起。


  每次外出歸來,丁堯和他的親信們就會來這家餐館打牙祭。這和他平時殺喪屍、搜索物資、睡女人一樣,是一件十分尋常的事。


  這明明是他現在的正常的生活,但不知怎地,今天的丁堯覺得格外的心浮氣躁,有一種莫名的煩躁感,不知來處,卻憋在胸口。


  他被親信們簇擁著走出了餐館,來到路邊。這一群男人吃飽喝足,準備回去睡女人了。


  但丁堯突然駐步。


  昏黃的路燈下,他不知道為何,下意識的朝街對面望去。


  穿過幢幢人影,馬路對面,窄巷中走出一個少女,面容清麗,氣質清冷,白色的棉布裙和身周的一切格格不入。


  丁堯的目光定在了這少女的身上。


  少女在街邊站定,目光也投了過來。


  兩個人的目光隔著人群,在空中相撞。


  少女有著與末世格格不入的乾淨感,自然不會只被丁堯一人注意到。


  劇情一點都沒改,上一回合的火系男嬉笑著上前搭訕詢價:「嘿,你,就是你,什麼價?兩個饅頭?」


  韓煙煙沒理他,向丁堯走去。


  「別走呀。」男人搶上兩步,堵住了韓煙煙的去路,笑嘻嘻的說,「嫌少呀,再給你加一包速食麵。」


  韓煙煙說:「滾。」


  男人嬉皮笑臉的說:「不滾。」說完,伸手去拉韓煙煙。


  指尖還沒碰到韓煙煙,眼前一花,人已經橫飛出去。


  韓煙煙收腿,白色的棉布裙像一朵花散落,人們不知道是該看裙子,還是該看漂亮有力的月退。


  韓煙煙一擊展示了武力,火系男的四個同伴圍了上來。這一回合,他們沒有了上一回合貓戲老鼠的心情,個個神情嚴肅,有人手上生出了荊棘,有人手上電光纏繞。


  他們和韓煙煙對峙著,估量著她戰力的強弱。


  街上的氣氛緊張了起來,人們紛紛退後。


  「臭婊/子,給臉不要臉!」火系男捂著被踢得青腫的臉站起來,因為掉了兩顆牙,說話有點漏風。


  這年頭,上哪去找牙醫給補牙鑲牙。火系男惱怒之下,兩個腦袋大的火球就朝韓煙煙甩了過去。那火球烈烈燃燒,速度快得在空中劃出一片紅光。人群發出驚呼,連他的同伴都擔心會燒壞了那女人的臉。


  但空中出現了一片水幕,正擋住了火球的去路。火球疾速穿過水幕,嗤嗤兩聲化作兩道黑煙散去。


  「水系。」火系男的同伴放鬆下來。


  水系是公認的弱異能。


  另一個同伴警告:「小心,可能是雙異能。」


  拳腳功夫再厲害,敵不過異能者遠距離的攻擊。這女人太有恃無恐,光憑一個水系不太可能,應該是有別的依仗。


  但他們話音還沒落,火系男忽然慌亂起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熄滅了的火球和黑煙吸引,沒注意到那水幕並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一股水流,在夜色的掩映下直奔火系男面門,化作了一個水球罩在了火系男的臉上!


  火系男一驚張口,水就嗆入了口鼻,頓時就失去了氧氣。他驚慌之下,雙手亂拍面門,但那些水無論怎麼拍都一直籠在他臉上。


  他的兩個同伴搶上去胡亂的用手去扒拉那些水。水柔而無形,被三雙手一碰就碎,碎了之後卻又吸附到火系男臉上,眼看著就要將他溺死。


  另兩個人看明白形勢,罵了一句就對韓煙煙發起了攻擊。


  木系異能者手臂上纏繞的荊棘突然暴起,像蛇一樣竄向韓煙煙。比荊棘更快的是電系異能者籃球大的電光球。


  兩種異能的夾攻令周圍的人群發出驚呼。在這驚呼中,白裙少女的身前漾起了一片水幕。


  但水能滅火,能擋得住木系和電系的攻擊嗎?

  然而驚呼聲還沒落,電光球撞擊水幕的瞬間,電系異能者就身遭電擊,渾身冒著黑煙倒了下去。


  白裙少女早在不動聲色間就借著夜色的掩映悄悄在兩人之間布下了一條細細的水線。在電光球撞擊水幕的瞬間,水線一頭連接了水幕,一頭連接了電系異能者。如同武俠小說里的一招斗轉星移,以其人之道還治了其人之身。


  與此同時荊棘破開了水幕,箭一樣襲來。韓煙煙伸手一抓,抓住了荊棘,那荊棘卻繼續生長,瞬間便順著手腕纏上了她的手臂。硬刺扎得她光果的雪白手臂流出了血。


  木系異能者眼中剛露出一點喜色,便感到異樣。他的異能在荊棘條中催動不出去了!


  隨著纖細的手臂流出了血,被韓煙煙抓在手裡的荊棘卻突然收縮變細,失去了水分迅速枯萎。


  那枯萎就像傳染病一樣,在人們的注視下,由荊棘的一頭傳到了另一頭。徹底失去了水分乾枯了的荊棘在木系異能者手中斷開,也從韓煙煙手臂上斷開,掉落在地上摔斷成幾條。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十秒里。木系異能者腳邊躺著被電得發黑的電系異能者,他習慣了荊棘繞手,此時望著自己空空的兩手,驚得呆住了。突然反應了過來,驚慌得轉身就想跑。


  水球在他頭上凝成,他拚命拍打臉部,怎麼也拍不開那隔絕了空氣的水球。


  而兩個本來在救助火系男的人,也都在地上打著滾,拚命的拍打面部的水球。在他們的旁邊,是已經溺死了的火系男。


  人們眼睜睜的看著這三個人溺死在了大馬路上。


  短短的一會兒工夫,地上躺了五具屍體。


  丁堯和他的同伴看到了這一切的發生。


  他們還來不及決定要不要英雄救美,兔起鶻落間事情已經落幕。


  生著一雙美腿的白裙女孩緩步朝他們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了他們這一伙人的跟前,伸出一條雪白纖細流著血的手臂:

  「勞駕,有沒有治癒異能的,給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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