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啪」的一聲脆響,聞聲趕來欲攔的芸姑和春蘭都愣了愣,停在原地不動了,綳著臉,忍著笑。
惠蕭蕭抬在半空中的手被一隻比她的手幾乎細了一半的手握著,另一隻手捂著自己被打疼的半邊臉,「惠裊裊,你竟敢打我?!」
惠裊裊揚了揚唇,嘖嘖嘆道:「不叫姐姐了?我的好妹妹?這是還你的一個巴掌。」
反手,又給了她一個巴掌,「這是還你的第二個巴掌。」
「啪~啪~ 啪」連著三下響,惠蕭蕭懵了。
「打你把我的手打疼了,順便收點利息。怎麼樣?現在相信我敢打你了嗎?」一雙杏眼眨呀眨,單純無害。
原主與惠裊裊一樣,有一雙靈動的杏眼。
惠蕭蕭懵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你……你……你打我,爹娘會罰你的!奶奶會不喜歡你的!」
惠裊裊笑了笑,「身為長姐,自有教導弟妹們的責任,就如同爹娘有資格罰我一樣,我也有資格罰你。不過,我現在手打疼了……」就算她不打,他們也一樣不會喜歡她,還會欺負她。
「小姐說,奴婢動手。」
惠裊裊詫異地看了春蘭一眼,原來春蘭不是那麼沉默寡言的,此時她眼中還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妹妹不妨說說你到底為什麼來找我。要不然,再來幾巴掌,也不會有人看出來你被我們打了。」她掃了一眼院門口,「你的兩個丫環去報信去了吧。來回還要些時間,足夠我們動手了。」
惠蕭蕭想掙脫被惠裊裊握住的手,無果。頭一次發現惠裊裊的力氣並不如她的身形和氣質一般柔弱。
不對,現在的惠裊裊,哪還與柔弱二字沾邊?她剛剛說的話,也不痴不傻。
她瞪著惠裊裊,委屈地紅了眼,「你怎麼可以拒絕寧王世子?」
「你是想我馬上就嫁給他?」
「那更不行!」惠蕭蕭脫口而出,「就你?怎麼配得上他?!」
看她嫉妒到發狂的模樣,惠裊裊心中驚訝,似乎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可……惠蕭蕭後來不是成了端王的身邊人嗎?
這一刻,惠裊裊想到了蝴蝶效應。
因為她的到來,原本應該在那天夜裡死去的人活了過來,許多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你走吧。我當你沒來過。」
有了擾心的事,打臉都索然無趣了。
惠蕭蕭愣了一下,而後得意了起來,「還以為你變膽大了,還是那麼膽小。怕被人知道了受罰,我偏不走,就讓你受罰。」
「你想多了。」惠裊裊一拳打在她的鼻樑上,頓時連鼻子也腫了起來,鼻血直流,「二小姐摔傷了鼻子,我受到了驚,不敢出來。伺候二小姐的下人不給力,都該受罰。芸姑,春蘭,有勞了。」
芸姑和春蘭都好似受到了鼓舞一般,乾脆利落地應了。
惠裊裊聽出她們聲音里的開心雀躍,笑了。
惠蕭蕭暈乎乎的,好似聽到惠裊裊說什麼,但沒聽清,摸到自己鼻子流出的紅艷艷,兩眼一抹黑,暈了過去。
惠逸等人被丫環請來之後,看到暈著的惠蕭蕭,又聽了芸姑和春蘭的話,深信不疑,把兩個不會伺候主子的丫頭打了幾板子趕了出去,讓人把惠蕭蕭抬回去,沒有見惠裊裊便走了。
惠裊裊這一~夜,又夢到了厲厲死前的情景。
這一次,她看得更真切。
惠蕭蕭穿的是鳳袍!
驚醒后,把厲厲揪了出來,「這一次,惠蕭蕭喜歡上了寧澤!」
厲厲睜著小奶狗一樣無辜而茫然的眼睛,剛睡醒,花了一點時間才反應過來惠裊裊說了什麼,獃獃地撓了撓頭,「她以前也說過喜歡我的話。不過我不喜歡她,直接拒絕了。」
惠裊裊:「……」
「那你想起來你是誰了?」
他的頭搖得和波浪鼓似的,「沒有。只突然想起有這麼一回事。」
「你不知道你是誰,怎麼知道哪些才是你要護周全的家人呢?」惠裊裊希望他能再想想……
「我不知道……」厲厲扁著嘴,可憐兮兮的。可惜用的是端王的臉。
醒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又進發簪睡著了。
惠裊裊倒睡不著了。
索性穿了衣服站起來前往祠堂,天上的月亮已經缺了近一半,明亮的部分還能看到一些暗影綽綽。
惠蕭蕭在嫁給端王之前,有喜歡的人,那寧澤前世在原主死後娶了誰?
原本還有等她為厲厲了完怨之後回去的想法,但她此時格外清醒,甚至清楚地回憶起了她來到這裡的時候……她在那個世界已經消失了……
清楚自己回不去了,心情有些微妙。
卻沒有不舍。
她在那個世界已經沒有親人,在這裡,卻有見過或者沒見過的關心她的人,在哪裡不是活下去呢?
看著天邊的明月,她突然笑了出來,「爺爺,給我找這麼多親人,就不怕我把你忘得乾乾淨淨嗎?」
這一天清晨,惠裊裊便接到了皇后召她入宮的旨意。
芸姑馬上就忙了起來,給她挑了一套半新的淡綠色的點花襦裙,再套上一件半新的素白小襖,梳了個飛仙髻,未著粉黛,面色微白,眼眸一轉,楚楚動人。
原主模樣原就是生得極好的,只是有些營養不~良,再加上惠裊裊大病了一場,更顯出了一股可憐勁兒。
芸姑把妝盒上的東西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一盒合適的胭脂,急得抹了兩回汗。
惠裊裊道:「原本就病了一場,臉色紅潤反倒不正常了。就這樣最好了。」
芸姑心知這是惠裊裊在安慰她呢,不過還是停了下來,應了聲。
小小姐痴傻軟弱的時候,她心疼,現在聰明了,她更心疼。
可這十幾年,她也沒攢下些什麼銀錢,倒為了讓小小姐吃得稍稍好些,幾乎變賣了小姐當年留給她的所有東西,還捨不得買胭脂水粉,發上的飾物也只有那一根槐木簪……
「小小姐,這根簪子不是桃木簪,取下來吧。」帶著這樣的一根簪子去皇宮不合宜。
惠裊裊笑了,「我知道這是槐木製的,無妨的。這支像極了桃木,不細看看不出來的。」
芸姑:「……」原來小小姐早就知道了……不傻。
惠裊裊看向她:其實原主還是有點傻的。
春蘭守在瑾靈院中,芸姑隨她去了皇宮,可芸姑不能與她一同進宮,只能在宮門口處等著,一路上殷殷囑咐她要注意的事情,萬不可頂撞了皇后云云,又將進宮的規矩都和她說了一遍,卻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惠裊裊乖巧地聽著,點頭稱是,讓芸姑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傻獃獃的小小姐了。
她捂著心口,不行,緊張!
「芸姑不必擔心,皇后不是我娘的手帕之交嗎?一定會對我很好的。」
芸姑無奈地看了惠裊裊一眼:人心隔肚皮啊,我的小小姐。
不過,惠裊裊一臉期待的模樣,讓她不忍把這樣壞心情的話給說出來。
「總歸是皇後娘娘,高高在上的。」希望她的傻小小姐不要像那天和惠逸說話一般與皇后相處,那不是作死嗎?
惠裊裊乖巧地點頭,「嗯,所以我要仰視她。」
芸姑:「……」好像說得也沒錯……
「好芸姑,你就安心地等我回來吧,聽說錦鯉能帶給人好運,我想要個錦鯉荷包……」她撒嬌地搖著芸姑的手臂,身體前傾,傾著巴掌大的營養不~良的臉,一雙大大的杏眼靈動可人。
原主是會綉荷包的,可她不會。
芸姑提到發簪的時候,她就想到了,頭上一直戴著這個發簪顯然不合適,可厲厲需要個容身的地方。思來想去,只有把槐木藏到荷包里才不會被人注意到。
芸姑卻是想到她的小小姐身上沒有一件像樣的佩飾,這些年做的針線,都換成了銀錢,心疼地應下了。
惠裊裊進宮之後,她便掛起了一邊的車窗帘,坐在窗邊綉荷包。
……*……
聽說跟著宮人行走在皇宮的時候,要低眉垂眼,惠裊裊的確低眉垂眼了,可那雙眼睛卻滴溜溜地轉著。
皇宮,永遠都是一個讓人嚮往的地方。
這裡有最好的工匠建造出來的一磚一瓦,無處不體現著一個王朝極致的榮耀和尊貴,長長的通道似乎在召喚著渴望走進它的人。一個聲音,似乎在說:進來吧,美麗的姑娘。
惠裊裊微微搖了搖頭。
她不會為了這些死物而響應這縹緲的呼喚。
遠遠地看到了一個人影,有些眼熟,近了一些,發現是景寧公主。
似乎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宮人都只遠遠地跟著。
惠裊裊今日的穿著與往日有些不同,進宮的人又都是低眉垂眼的,景寧公主便一時間沒有認出來這個跟著進宮的女子是惠裊裊。
惠裊裊收回放在景寧公主身上的目光,思量著,這位公主是扮演的怎樣的角色。
她與厲厲是怎樣的關係?
血親嗎?
她也參與了逼死原主的事情,可夢裡的場景,她哭得那麼傷心……
思量間,便進入了長安宮。
在殿外等了等,便有宮人前來喚她進去。
原主從小便將大大小小的規矩學了個遍,第一次進宮見皇后,行禮倒也得宜。
皇后在她行完禮后說了句「免禮」,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打量了惠裊裊一番后,才開口道:「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