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蘇氏以為老太太是在斥責惠逸,心下平衡了些,瞪了惠逸一眼:你看吧,老太太幫我不幫你。
惠逸嘴角抽了抽,已經把蘇氏當成蠢婦看待了,不再理她,看向惠裊裊,「你可想管中饋?」
蘇氏眼睛瞪圓。
她別的不知道,卻知道中饋一定要抓在自己手裡的。
正是因為管著中饋,那些下人才把她當真正的女主人來看待。
想要開口,惠裊裊的聲音已經響起,「裊裊愚鈍,當不起這樣的大任。」
蘇氏輕哼一聲,「算你識相!」感覺好像臉上也不是那麼疼了。
老太太看了蘇氏一眼,閉著眼睛繼續捻佛珠,眉宇間積著郁色。
惠逸鬆了一口氣,「皇后賞賜你的東西,你都自己收著吧。以後若缺什麼,就和你娘說。衣裳得再做幾套新的。」
惠裊裊微笑,「我娘在地底下呢。要不相爺去和她說說,告訴她我缺什麼?」
惠逸:「……」那怎麼行?!
惠裊裊:「皇後娘娘教過我了,嫡是嫡,庶是庶,我只有一個娘,我的兄弟姐妹也都只有一個嫡母。相爺是大楚左相,百官之首,斷不能帶頭亂了規矩。」
惠逸眼睛縮了一縮,深吸一口氣,「……那你就和我說,我若不在,你就蘇氏說,或者和老太太說。」
「嗯,我現在就有缺的呢,我能現在就說嗎?」
「說吧。」皇后把那樣的話都教給惠裊裊了,他還能說不嗎?
蘇氏那個氣,眼看要到手的東西沒了,但見惠逸臉色黑沉,老太太又閉著眼,這會沒有要給她撐腰的意思,便咬著唇站在那裡,倒要看看惠裊裊到底缺什麼。
惠裊裊認真地道:「剛才蘇姨娘說要讓我早點嫁過去,正巧了,今天在宮裡,和兩位娘娘提及了嫁妝。她們說了,我娘當年給我留了一批嫁妝,我還小的時候,由相爺幫我收著,現在我已經及笄了,該自己收著了。我原想著不嫁,在府里孝敬相爺和老太太的,現在才明白,原來大家是希望我早些嫁出去,那我得早些把東西拿回來了。」
她的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三人,柔柔地笑著,「姨娘一會就讓人把東西送到我院中來吧。清點還要些時日,好在我們那裡是有嫁妝清單的,定下親事的時候,清單也往寧王府送了一份,點起來也不麻煩。」
惠逸心中已經認定,這些話都是皇后與寧王妃教她說的,並不覺得從她嘴裡說出來有什麼不對勁,只是可惜了那些嫁妝要從他的庫房裡搬出去了。
蘇氏和老太太同樣這麼覺得這不是惠裊裊自己會說出的話,想到那些嫁妝,心在滴血,尤其是蘇氏。
惠逸對蘇氏道:「就這麼辦吧。」
當初,傅靈瑤的嫁妝抬過來,連看也不讓他看,便說是要留給她以後的女兒的。當時他還不以為然,沒想到她當真生了個女兒,還有個被搶走的兒子。
蘇氏卻是臉色一變,暗惱怎麼就讓她好死不死地聽到了那句讓她早些嫁出去的話呢……「相爺,就算大小姐要出嫁,嫁妝也應該由我們來準備,之前的那些,都是十幾年前的舊東西了,我們還是重新給置辦些新的吧。」
惠逸覺得有道理,不過,現在惠裊裊有皇后和寧王妃撐腰,還是要問過她的意見,不能再如以前那般直接做出決定了。
惠裊裊拿出一本冊子來,「這裡面的東西,都是些耐收的東西啊。沒有一件是因為時間久了就會掉價的。而且,有些還是只有這一件的,找不出第二件,難道姨娘能拿出比這更好的東西來?」
惠逸接過清單看了一遍,便遞給蘇氏。
蘇氏眼睛轉了轉,手一抖,清單便掉到了地上,忙去拽,拽下了幾張紙片,神色慌張地去撿,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盞,已經涼了的茶水灑了下來,將清單上的字浸花了。
老太太不滿地看向她。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個蘇氏這麼毛手毛腳的呢?
惠逸蹙眉,這事要傳出去,又要丟臉了。
蘇氏賠笑道:「相爺,妾臉上突然疼了一下,手沒拿穩。」
因為一邊臉高高腫起,她的笑顯得有些扭曲。
心中竊喜。
惠裊裊驚呼一聲,「呀!糟了!」而後語氣一轉,「當時皇後娘娘提起的時候,讓我多備幾份,只拿一份備用的來給姨娘看。我還說沒必要的,姨娘做事向來穩妥,沒想到都被娘娘說准了。」
她看著蘇氏,笑眯眯的樣子,好像一隻聞到腥味的貓。
皇后確實和她說了這樣的話,不過,這清單,卻是她從原主的記憶中知道有嫁妝的事情起,就讓芸姑和春蘭備好的。
蘇氏的笑,僵在臉上。
若是以往惠逸不會多想,老太太更是信任她,不會覺得她這樣的舉動有什麼問題。
此時兩人看向她的目光都變得不一樣了。
三人此時心思各異,都沒有人去注意,惠裊裊才從皇宮回來便將這清單抄了幾分的不合理之處。
她也不擔心他們想起來,若要質疑,她自有辦法應對。
此時又道:「剛才姨娘問起金桃,她就在外面呢,不過說了幾句錯話,我讓春蘭教訓她去了。皇後娘娘說了……」
聽到「皇後娘娘說了」這六個字,惠逸、老太太、蘇氏的眉心就突突地直跳。
惠裊裊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妥,繼續道:「皇後娘娘說了,我是嫡女,還是長女,嫡母不在,除了相爺和老太太,別的人,我想怎麼罰就怎麼罰。」
蘇氏看了一眼惠逸和老太太,見他們都沒有要說什麼的意思,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害怕來。
尤其是老太太那看不喜之人的目光,讓她一時間沒想明白,老太太哪裡對自己不滿了。
難道是因為這嫁妝的事?
不管怎麼說,金桃是她身邊最貼心的人,教訓金桃就等於是打她的臉,她不能不管,「金桃犯了什麼錯?你要讓人教訓她!」
他們現在都忘了,站在這裡的這個人,是他們一直以來欺負的傻子。
傻子淺淺淡淡地笑著,輕「哦」了一聲,「這嫁妝里,有一對金累絲點翠龍紋嵌寶石如意簪,一隻赤金點翠琺琅嵌寶石發簪,還有……哦,總之,金桃說你把這些東西拿去換了銀子,已經不在府里了。」
老太太:「……???」
惠逸:「……!!!」
蘇氏手一抖,手裡的清差點又要掉出去。
惠裊裊的聲音及時響起,「我說姨娘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呢,只要我和姨娘提起,便馬上能把我的東西都還給我的,只是寄放在姨娘那裡的東西,又不是姨娘自己的,怎麼可能拿去變賣?再說了,相爺的俸祿,難道還不夠開銷的嗎?還有那些田地鋪面。咱們左相府哪裡就窮到要變賣我娘留給我的嫁妝了?現在是姨娘主持中饋,就算要變賣,那也是變賣姨娘的嫁妝才是。哦,我忘了,妾是沒有嫁妝的。這樣一想,金桃說得也不是沒有可能。哎,姨娘,你還是快把我的嫁妝都還給我吧,省得被這些嘴糟的下人污了名聲。」
這一路,加上這些年,金桃等人可沒少在她耳邊嘀咕。
她們便是想用這些話讓原主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在蘇氏手裡。
惠裊裊推測,最初應當只是試試原主的反應,見原主柔弱地一聲不吭,又為了討好蘇氏等人假裝什麼都不知,她們便真的放開了膽子來做這事。
到如今,也不知變賣掉多少了。
蘇氏肅色道:「你胡說什麼?」
惠裊裊疑惑,「不是我說的啊,是金桃說的。她是你最信任的,不過我還是選擇相信姨娘,不相信她。對了,她還說了。咱們左相府不是真的沒錢才不給我例錢的,而是故意要虐待我。我娘那些嫁妝換了不少銀子,比相爺多少年多少年的俸銀還多。前些日子寧王府送來了五匹上好的錦緞,說時給我和老太太做衣裳的,不過,姨娘看了喜歡,就給了老太太一匹,自己和蕭蕭各拿了兩匹做衣裳。這麼說來,她說的這個也是假的咯?可是寧王妃今天見著我,還特意問了怎麼沒有拿那錦緞做衣裳呢。姨娘,你說你是該信你,還是該信寧王妃呢?」
惠裊裊信誰蘇氏並在意,她只在意老太太和惠逸信誰。
蘇氏想攔住惠裊裊的話,可她說得太快,根本就攔不住。
說完之後,蘇氏便知道自己完了,可還不死心,巴巴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妾冤枉,你不要相信她!」
可別的,老太太可能會不信,這件事,老太太卻是相信的。
因為她前些日子,正是得了一匹上好的錦緞,蘇氏說過,是寧王府送來的。
壽辰之日,她還是穿的那錦緞做出來的衣裳呢!
五匹,她為長,理應得三匹,蘇氏卻只給了她一匹。
而惠裊裊的那些嫁妝,雖然她也覺得不該給惠裊裊,但那是她兒子的東西,蘇氏竟然背著她兒子將東西當了出去。
她將佛珠往桌上連拍了幾下還不解氣,「蘇氏!你好!你好!你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