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寧姚心下一驚, 這樣的事情, 竟然讓哥哥處於發怒的邊緣……


  忙開口道, 「就你現在這樣, 怎麼照顧她?我哥哥與她是定了親事的,親密些也無人會說什麼, 倒是你, 一身男兒裝, 誰會知道你是她妹妹?屆時那些嘴裡腌臢的人止不住會在背後怎麼編排她, 壞了的名聲, 連帶著連我們寧王府也要背上被辱的名頭, 即便到最後你的身份被澄清了,裊裊的名聲也已經回不來了,寧王府和裊裊都會被人拿來津津樂道。到那時, 大將軍府還要背上一個教女無方的名聲……這真是你想要的?」


  寧姚接二連三的利害分析,讓傅芷安傻了眼。


  見她神色鬆動,她放緩了語氣,又道:「你和我住一處,一樣可以照顧裊裊。現在她要休息,你若依然在這裡, 讓她如何安眠?養病需要注意的事情,你可知道?瞧你這模樣, 一定不知道吧!這樣, 你和我住一處, 我和你說說怎麼照顧病人, 等裊裊醒了,你換了女裝再來照顧她可好?」


  傅芷安詫異了,「你還會照顧人?」


  寧姚挑了挑眉,有些得意,「你不知道吧?寧王府以前出過一些事情,所以,哥哥很少有信任的人,生了病也不會許他不信任的人近身,所以,他要生病了,我就得照顧他。可憐我還是個小丫頭喲,又要當妹妹,又要當老媽子的……」


  跟在她們後面的松翠根本就沒有插話的機會,只能由著傅芷安被寧姚給拉了出去。


  寧澤:「……???」想到他生病時還要將他擾得不能清靜休息的「老媽子」,他面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寧姚覺得后心一涼,回過頭來朝寧澤討好地笑了笑。這不是要將傅芷安給忽悠走嗎?哥哥,你就別和我計較我胡說八道的事情了。大不了,我不要桂花糕了成不成?

  寧澤呵呵。你還打算把傅芷安教成「老媽子」?

  寧姚苦了臉,不教不教……


  寧澤這才滿意地收回了目光,偏頭看向惠裊裊,見她不停地拿自己的手腿上搓來搓去,不由得懷疑,「當真自己可以?要不,我叫個婢女過來幫你?」


  惠裊裊連連搖頭,「不用不用。」


  她只是凍僵了,恢復過來便會沒事了。


  倒是心中好奇寧姚嘴裡提及的寧王府曾經出過的事,卻不便多問。想到寧澤不許他不信任的人近身,卻離自己這樣的近,頓時心中生出異樣的感覺來,絲絲縷縷,似藤蘿繞枝,微垂著頭,低垂著眉眼,眼角溢出點點羞赧,蒼白的面頰上染上羞赧的色澤,變得誘人起來。


  寧澤看著她,他們尚未成婚,自是不便幫她的,便收回目光向外走去,心裡還惦記著她流鼻血的事情。


  以往,怎麼從來沒有聽春蘭向他稟報過?


  思量著,一會便派人去向春蘭問問情況。已讓車夫回京取馬車,他是步行回京,又許了他兩日的假,等新馬車過來,當是後日的事情了,回京之日便是大後天。順便讓去的人催一催他,讓他明日便駕馬車來接人,後日一早,他們便能返京。


  只是這一年的初雪,便要這麼過去了。


  有些遺憾,在心中輕嘆一聲,便要往外行去。卻感覺到臂上一緊,垂眸側顏看去,一隻細長又發紅的手正抓著他的袖擺,一雙杏眼水潤晶瑩,巴掌大的臉上有著誘人的色澤,光潔的額頭飽滿得如可人的果子,精緻的瓊鼻下還有些紅色,卻是停滯不動。唇角還有一點紅,似是掛著一點殷紅的痣。


  明明是很狼狽的模樣,他卻從中看出了些許讓他心弦撥動的嬌柔。


  正眼看她,方才還急著趕他走,這會又是何意?難道說,方才的話,只是說給她們聽的?

  面上沉靜,心湖卻已然涌動得波濤不止。


  既是如此,她又為何要這麼堅定地解除婚約?

  難道是他的心意和誠意表達得還不夠清楚明白?


  正思量著,面前的女子開口了,「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


  惠裊裊在寧澤已經邁開步子要走的時候,才想起先前問出的這個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心中一急,便先抓住了他的袖擺,等著他的答案。


  寧澤心中生出些許不滿來,「你還病著,莫要想他們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便好。定不會讓他們好過便是。」微微頓了一下,復又道:「一會我去尋個會醫的人來給你開個方子,早些把身子養好才是正經。」


  惠裊裊怔了一下,而後笑出聲來,「寧澤,你這樣說話,好似芸姑啊!」


  寧澤:「……」竟然把他比作一個女人……


  惠裊裊渾然不覺,繼續道:「芸姑就喜歡這樣仔仔細細地叮囑我,好似娘親似的。」


  看到她面上露出的幸福神色,寧澤心裡的那點不快散去,「既是如此,你便趕緊去休息。」


  心中思量著,他平日里話少,以往覺得她也是個話少的,他說幾句,常常只是換她一個「是」字,婚後的生活必然是平靜而簡單的,卻不想,她倒是喜歡有人和她說話。而他倒也不厭煩與她說話。


  想到她和人說話時那不依不饒的模樣,倒是越發地覺得有趣了起來。


  袖擺上的手,並沒有乖巧地鬆開,反而拉著他的袖擺晃了晃,「寧澤,你是想要他們的命嗎?」


  「……」原來她關心的是這個問題嗎?可他並不嗜殺,「不會。只是覺得,他們兩人,一個好女色,一個不安分,正是絕配。」


  他的語氣淡淡的,不過,不難聽出話里的嫌惡之意。


  都能做出去自薦枕席的事情,可不是不安分嗎?


  惠裊裊錯愕,沒想到寧澤是這樣認為的。隨後鬆了手傻傻地笑了起來,「你說得對,是絕配。他們那麼壞,怎麼能讓他們那麼容易就死了呢?」


  而後,便不由分說地將寧澤給趕了出去,脫下被化開的雪浸濕的衣裙,簡單地將身上擦了擦,便拖著還僵硬著的雙~腿鑽進了被窩。


  再厚的衣裙,能有被窩裡暖和?!衣服就醒來再穿吧,實在太困了嗷嗚嗚……


  瞥了一眼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錦帕,帶著那成片的紅色,入了夢鄉。


  夢裡,喜樂震天,十里紅妝,圍觀的人兒笑意盈盈地看著熱鬧。


  惠裊裊正疑惑著不知是誰家在辦喜事,便看見了那騎在馬上的大紅身影。


  芝蘭玉樹的人,穿這樣喜慶的色彩亦是出眾非凡的。


  他淺淺淡淡的笑著,笑容與平時無意,一雙眼角上揚的桃花眼中卻沒有笑意,細看之下,竟還有些空洞和迷茫。


  心中驟然酸澀起來。緩了緩神,反應過來,那是前世的寧澤,在原主去世之後,被一旨聖命賜婚,而他真的娶了那女子。


  是了,他怎麼能不娶?

  寧王府與大將軍府分掌著兩塊虎符,既是莫大的榮耀,也是莫大的危機。比尋常人家更容易被疑心謀逆。


  帝王恩寵,生也恩寵,死也恩寵。


  楚氏開國帝的遺詔,既是對楚家帝王的警告,也給寧家和傅家埋下了災禍的根源,寧王府謹小慎微,傅家膽大心細,卻終究是楚家帝王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是素來不敢做得太過明顯,以防兩家聯手端了他這帝位,反而還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在天下百姓面前顯出對他們的重視。這真重視是否由心而發,端看正坐在龍椅上的那位,懷揣著怎樣的心思。


  這些,寧澤不曾和她說,可她從他平靜的敘述出來的因由中,已經聽出了裡面的如履薄冰。


  她很想知道他娶的是誰,他們後來又如何了……是否是一如此時一般心情不快,還是……如魚得水般的歡愉?

  ……*……


  門外的寧澤並不知道屋裡的人這麼快便進入了有他的夢境,失笑地盯著屋門口看了好一會,「真是只小野貓。」也不知拿一盤魚乾給她,她會不會翻臉沒這麼快。


  一定不會,她大抵會笑意盈盈地將魚乾收入囊中,而後用她的方式給出回報,而後,就沒有而後了。


  倒是可以考慮讓她接二連三地收魚乾……


  站了一會,笑著搖了搖頭,向院外行去。


  他剛走出院子,寧姚房間的門,便開了,門口立著寧姚和換上了女裝的傅芷安。


  寧姚倨傲地挑了挑下巴,「你看,我沒說錯吧?看到我哥那神色了沒?站在那裡盯著一扇門看都比看我極溫柔,為什麼呀?還不是因為屋裡那個人?」


  她不遺餘力地擺起了學究的架勢,打算好好地敲打敲打傅芷安。


  也不知傅芷安和大將軍府的那些人腦袋瓜子是怎麼長的,竟然一門心思地要讓她哥哥和惠裊裊退婚……


  「你再想想,之前他們之間的氣氛,那麼溫馨,那麼甜蜜,都被我們打亂了,裊裊也只是把我們趕了出來,哥哥卻是過了好一會才出來的!」她眼珠子轉了轉,雖不知是什麼緣故,卻不妨礙她拿這事來作文章,改變傅芷安把她哥哥當狼防的態度。


  傅芷安糾結了一下,而後想起傅然說過的話,頓時理直氣壯了起來,「那又如何?我哥哥說他親眼看到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斥責我姐姐。我哥哥說了,要真是打心眼裡喜歡的,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那樣做。我們家的都是糙漢子,但我爹對我娘,我祖父對我祖母,不論在人前還是人後,一句重話也不曾有過!不僅我哥哥生氣,我也生氣,還有……」


  她屈著手指一個一個地點著,「我爹、我娘、我爺爺都很生氣!就是我們家守門的阿伯,知道也很生氣。我姐姐也是生氣的吧,不然,她不會當時就提出這事。」


  寧姚被她提醒那一件事,頓時尷尬起來。


  這才明白,大將軍府提出要退婚是因為她那個時候的一時衝動。


  原本以為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曾想影響一直不曾消除,反而愈來愈嚴重了。


  「那件事情,是我的錯,我已經和裊裊道過歉,她都不計較了,你們為什麼還要揪著不放?」


  她有些惱了。


  那件事情,確實是她的不對,可她認了錯,也越來越喜歡惠裊裊了,她哥哥也將對惠裊裊的用心擺到了明面上來,為什麼這些人卻還總是拿著那件事情來說事?惠裊裊可是親口對她說過並不在意的話的!

  傅芷安拿出匕首來,往桌上扎了一個洞,「我祖父曾經和我說過一個道理。有些事情,就好比是在人心上捅刀子。桌子被捅了一刀,這個洞便會永遠留在這裡,人心裡的,也一樣,只是看不見,卻不會消失。道歉可以讓對方不計較這件事,卻不會讓這個洞消失。哥哥和我說了。大將軍府和寧王府是世交,你母親和我姑母之間也是手帕之交,你們幫忙照顧了姐姐這麼久,該感激的得感激,不會和你們計較,但絕不能再讓姐姐嫁入寧王府。」


  寧姚看著那桌上不可能再消失的洞,怔愣了半天。


  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她哥哥會說道歉沒有作用。


  即便她說再多道歉的話,也不可能讓桌上的洞消失,這樣的話,那要怎麼辦?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事情轉圜?!

  大將軍府的態度,讓她終於意識到了這問題的嚴重性,她哥哥遇到的麻煩,根本就不止是一瓶香露的麻煩!


  「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是我罵的,話都是我說的,我是遲早要嫁人的,和我哥哥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麼要連累我哥哥。你們不滿意,沖我來嘛!你來罵我好不好?要不,讓你哥哥來沖我罵回來?」


  激動之下,什麼話都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夾雜著哭腔的悲傷之音讓傅芷安手足無措。


  原本,傅然也教了她面對這樣的問題要如何來回來的,可她被寧姚哭得一個字也想不起來了,只抓耳撓腮地重複著,「你別哭了,沒人要罵你。你別哭了……」


  然而,寧姚聽到他們不肯罵她,哭得更傷心了。


  傅芷安從小就被教導流血也不能流淚,尤其是在敵人面前。


  她在軍營里混跡的時候看到一個個鐵漢血汗混雜,難流一滴淚,松翠哭起來是弱弱的,像小鳥啾啾,李媽媽哭起來,是悶悶的,很怕被人發現的那種,她的母親……她沒見她母親哭過……她的祖母,哭起來起總柔柔的,讓人想要安撫,哭的原因,總是因為想起她姑姑的事,臨終前無聲滑出的淚,也是因為挂念著她姑姑和那個不曾搶回來的表姐……哪裡見過如寧姚這般能衝破天的哭聲?

  寧姚素來潑辣,連哭聲也是潑辣得人見人怕。


  松翠和寧姚的婢女聽到聲音尋了過來,見到的便是寧姚大哭,傅芷安想法子安慰卻總不得法,寧澤不知去向……


  婢女對松翠道:「我們快去把世子爺尋回來,他總有辦法讓郡主不哭的。」要不然,她會一直哭,把天哭破了也不肯停下來。


  傅芷安還沒來得及向松翠和那婢女求救,院中又只余她們兩人了。


  她的耐心並不好,手足無措地安慰了一會沒有作用,便煩躁起來,想到上房裡惠裊裊還在休息,語氣也沖了起來,「哭哭哭,我看你根本就不會照顧病人,哪有照顧病人的人在病人屋外哭成這樣的?」


  連她都知道,病人都需要靜養!!!

  她話音剛落,寧姚的哭聲就止住了。


  紅腫著眼,努力咬著唇,要哭卻不敢哭出聲的樣子,讓傅芷安又後悔自己剛才太凶了。


  呼吸頓了頓,她重新開口道:「當時我不在場,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要真不想讓他們解除婚約,得讓我哥哥點頭。道歉也好,找人罵你也好,你都找我哥哥去。他是將軍,我就只是他的馬前卒,是他指哪打哪的。你好好想想,當時是什麼情況,要不我給你分析下要怎麼才能讓哥哥消氣?」


  寧姚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讓呼吸順暢起來,臉上還掛著一個又一個的淚泡,一字一嗝地道:「他……嗝……會……嗝……打……嗝……我……嗝……不?」


  提到傅然,便想起他對她掄起的巴掌。


  那天要不是寧澤在場,當時肯定就會被打了。


  傅芷安並不知道當時還有這麼一茬,艱難地聽明白了她的話后,拍了拍胸口,「不會不會。」


  她的哥哥怎麼會打一個姑娘家呢?

  可聽了寧姚後面斷斷續續的描述后,她深吸了一口氣,「做好被打的準備吧。你要是罵了他打了他,他還不一定會罵你,一定不會打你。可你對傅家的女人這樣……唉……」


  扼腕長嘆的模樣,讓傅芷安頓時覺得了無生趣。


  淚泡一個一個滾落,卻又悶著聲,不敢再放開了哭。


  為什麼她不是傅家的女人?為什麼她要去惹傅家的女人?潑辣如她,從來沒有什麼畏懼的,現在倒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踢到鐵板上的疼。


  過了一會,她咬了咬牙,「只要他點頭了,事情就有迴旋的餘地?」


  傅芷安「啊」了一聲,目光飄忽,「是。是。是……」


  連著三個「是」字,最後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應該是吧。」


  這件事是傅然提起的,越似乎也正合了她父親和祖父的心意。


  傅家會護著自己的子女,卻不會溺愛,事實上,在傅家,最有話語權的,是她的爺爺,大將軍傅恆。


  他的品階最高,軍權最大,十五年多前,因著傅靈瑤的事情,被貶為驃騎大將軍,也還是傅家品階最高,軍權最大的。


  軍令如山,這句話不僅用于軍營,也用於傅家上下。


  得了答案的寧姚咬了咬牙,「打就打吧,但是你得幫我把他叫出來,找個隱蔽的地方再打……」


  傅芷安拖長了音調地「啊」了一聲,尾音上揚,不敢置信。


  寧姚一手叉腰,神情如赴死的義士,「啊什麼啊?你當我不要面子的嗎?我好歹也是一個郡主,怎麼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打?」


  她素來是驕傲的。可那樣的話,往後要怎麼在那些貴女面前擺出驕傲的姿態?只怕會成為一眾人飯後的笑柄,如現在的惠逸一般。


  傅芷安看著她,一臉的疑惑不解。


  任人都有自尊心,都不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打的吧?為什麼她要強調郡主的身份呢?不過,這樣的要求,她是願意答應的。


  寧澤與兩個丫環和一個中年和尚走進院中,神色間看不出喜怒。


  掃了寧姚一眼,見她已經沒哭了,便沒有再將注意力放在那邊,在惠裊裊屋門前抬手敲了敲。


  沒有人應,便知裡面的人多半是睡著了。


  可門也沒有上栓,還是他離開時帶上的模樣。輕輕一推,便帶著輕輕的吱呀聲轉了起來。


  看到屋裡的情景,他蹙了一下眉,讓中年和尚稍等之後便獨自走進去關了門。


  傅芷安見狀便要跟進去,寧姚攔著她,「你忘記你剛才答應過我什麼了?」


  傅芷安的心思,已經跟著寧澤進了惠裊裊的房間,被她突然這麼一問,立時愣了神,「答應了你什麼?」


  寧姚道:「答應我約你哥哥出來啊!」


  傅芷安點點頭,卻不知,這和她現在要進去看她的姐姐有什麼關聯。


  寧姚又道:「到時候,大將軍府就不會阻止他們的婚事了,所以,我們現在也就不用再進去打擾他們了。」


  「……???」這是什麼邏輯?傅芷安的一雙杏眼眨了眨,感覺被她給繞暈了。


  反應了一會,覺得要不然還是提醒她誰才是傅家最有話語權的人吧。


  可看到寧姚那隨時可能哭出聲的可憐模樣,想到她還很有可能會被自己哥哥揍,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那震天的哭聲,怎麼哄也哄不好的悲傷,還是不要再有了……


  寧澤的腳步停在之前坐過的椅子旁,燒得正旺的炭盆在一旁安靜地待著,椅子上搭著惠裊裊身上先前穿著的衣裙,從裡到外的。扶手上是染紅的錦帕。


  屋裡暖暖的,幔帳未放,隆起的被子下露出一片瓷白色的肌膚。


  身上一緊,雙腳便僵在那裡,腦中空白,不知是該去喚醒她還是退出去,還是去給她蓋好被子放下幔帳。


  屋裡的溫度越升越高,讓他覺得,身上都燙了起來,眸光深了一圈又一圈,被子里的人似也感覺到了熱意,動了動,就要將被子掀開……他猛地轉身,未曾防備的袍裾無風飛揚,在空中劃出波濤般的弧度,從炭盆上掃過,帶動起點點如螢蟲般的火光,添上了別樣的風景,火光上的色澤映上了他的面龐。


  下一瞬,他大步走了出去,袍擺帶著落荒而逃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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