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
惠裊裊呆了一下。
腦中浮現出先前的場景, 想起她蹲在雪地里哭的時候, 有人對她說, 「我是厲厲。」
輕輕闔了闔眼, 讓先前發生的事情在她的腦中過了一遍,而後緩緩睜開眼道:「你是厲厲?」
寧澤微微抿著唇, 一雙眸子幽深不見底, 讓人看不出他此時的心情。
惠裊裊盯著他看了一會, 緩緩搖頭, 「不, 你不是……」至少他現在還不是厲厲, 「你是寧澤。」忽地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厲厲?」
「因為我是寧澤,所以, 你不想看到我?」寧澤沒有理會她的問題,幽幽地問著,「你想看到厲厲?」
惠裊裊聽不出他語氣里的情緒,卻不想和他繼續就著這個話題糾纏下去。
「不是的。有什麼話,我們能不能一會再說,現在我想見阿姚……」
她急得想哭了。
「寧姚去了大將軍府, 你今晚見不到她了。」唇邊帶上了一抹自嘲。先前還以為她會需要自己,原來並不是這樣。沒有了那隻鬼, 他在她心裡還沒有寧姚親近了嗎?
惠裊裊不知道他突然間變得多疑敏~感又傷懷的心思, 也沒有去懷疑寧澤的話, 細秀的眉頭攏到了一處, 「那可怎麼辦啊……那……對了,有沒有年紀大些的婢女或者女僕?」
「嗯?!」寧澤疑惑,意識到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般,眸子往一側動了一下,而後回到原位,「沒有。年節,都放他們回去了。」總不會下人比他還值得信任的……
這下,惠裊裊越發想哭了,「那完了……」
她凄苦地看向寧澤,「我要害你沒地方睡覺了。」
寧澤反應了一會,都還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正要細問下來,卻發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隻手用力地按著被子,發出先前他在外間的時候聽到的那樣的奇怪的嚶吟聲。
「你是……哪裡不舒服?」
惠裊裊無力地看了他一眼,咬著唇終是什麼也沒說。
寧澤凝眉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忽地用力抽開她身上的被子,毫無意外地,見她另一隻手捂著肚子。在她的驚呼聲中,不由分說將她抱了起來。目光落到了褥子上的一片血色上。
惠裊裊來不及阻止,頓時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垂下了頭,嘟著嘴,兩根食在身前打圈圈,不敢去看寧澤的臉色。
她只穿著一身中衣。中衣輕薄。許是她近日吃得太補,又或是她今日情緒大起大伏,竟是弄壞了一大片褥子。
她想,看到那一大片血色地圖的寧澤……現在一定很生氣吧。
過了一會,見寧澤一動不動,也一聲未吭,一抬眼,便見他還盯著那塊地圖,神色未明。
她心中疑惑,莫不是氣傻了?
斟酌了一下,開口道:「寧澤……我想……」想什麼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麼樣了。現在回大將軍府嗎?似乎也不合適。兩根手指打圈圈打得更快了。
寧王府離大將軍府里還有些距離,要從這裡走到寧王府外,再坐馬車,再要從大將軍府門口走到自己院中,需要那樣長的時間,定是不行的。
咬著唇,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麼辦才好。
她前世用的那些東西,去商場里買回來用便好。這裡,原主的記憶里沒有和這些相關的事,李媽媽給她的記憶里,也沒有那些私密的事情。她還不知道這個時候,要用什麼樣的東西呢……
不久前還在沈府瀟洒大戰,此時卻覺得自己如同一隻隨時可能被拋棄的小奶貓一般,弱小可憐又無助。
聽得回過神來的寧澤低低笑了起來,惠裊裊一臉懵地眨了眨眼,心想,這個人不會是真的給氣傻了吧?!
正思量著要怎麼辦才好。小腹又是忽地一痛。
她緊緊地按著肚子,難受了哼出聲來。股間一熱,熱流湧出。頓時尷尬地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寧澤的笑聲頓住,忙把惠裊裊放回床上,看了一眼手上染的血色,轉身走了出去。
惠裊裊苦著臉,覺得肚子疼,頭疼,心口也疼。寧澤一定是生氣了……
真希望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便回到了大將軍府自己的屋裡,可以叫來芸姑和春蘭,問問她們這個時候該怎麼辦。
不多時,寧姚笑著跑了進來,「惠裊裊,你運氣真是極好的,我剛好做了新的月事帶,這套中衣是新做的,不曾穿過,一會可以換上。」
想到寧澤對她的百般交待,又細細地和她說了一遍用法。
惠裊裊如見到救星了一般心情激動。細細地聽著。末了沒忘了問,「你去大將軍府,他們有沒有發現我不見了?」
寧姚想也沒想便答道:「我沒去大將軍府啊。只是哥哥讓我去使人送信給大將軍府,你接下來這幾天,就好好地待在這裡吧。」
惠裊裊:「……???」
目光從惠裊裊的一雙紅腫的眼睛上掃過,「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還一個人待在外面被我哥哥撿回來?」
外間傳來寧澤的輕咳聲,寧姚吐了吐舌頭,沒有再問下去,將東西放下後轉身出去了。
惠裊裊臉色變了幾變。默然拿起月事帶和替換的中衣。
換好之後,再對著外間喚了一聲,「阿姚?」
進來的是寧澤。「阿姚已經回去了。」
他的聲音平平的,聽不出到底有沒有生氣。想到先前和寧姚說話的時候,他就在外面聽著,惠裊裊的臉上火~辣辣的。
寧澤將一碗調好的紅糖水遞給她,提醒她有些燙。
惠裊裊這會正想要燙的呢,先抱著暖暖手,再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其實屋裡暖暖的,沒有燒地龍,卻有炭盆。可她還是覺得冷……女子的這個時候,總是畏冷的,暖著手暖著肚子,才會舒坦些。
惠裊裊抱著碗,碗里的溫度透過碗壁從掌心往身體里涌。再喝上一口,從嘴裡一直暖到胃裡,再暖到腹部,又悄然暖到心裡……可她心裡還是有些不安,悄悄看向寧澤。
依舊是溫雅和煦的神色,默不作聲地將被褥連帶著她換下來看中衣卷了抱出去。而後又喚了個丫頭進來重新鋪好床。
惠裊裊:「……」寧姚沒有去大將軍府,寧王府里也還有婢女……頓時心情變得微妙起來。
坐在一旁的杌凳上,開始細細地想今夜發生的所有的事情。
她在以為自己要完蛋的時候,厲厲來了。與她達成了什麼約定,似乎也與凈元大師達成了什麼約定……
她在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寧澤來了……
寧澤一定已經知道了厲厲的事。他知道了多少呢?竟和厲厲一樣,什麼也不說,全等著她來猜……
想著想著,出了神,一碗紅糖水都喝光了,還在機械地做著喝水的動作,就是寧澤走到她面前了也不曾發覺。
小腹又一陣難受,移手去按住,這才發現寧澤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自己面前,含笑看她。
她不自在地別過頭去,「你就笑話我吧,我已經沒臉見人了。」
「怎會沒臉見人?那被褥是我親自丟出去的,除了我,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阿姚也不知道你把大楚的疆域給畫出來了。」寧王府的下人,也不敢憑著猜測胡亂嚼舌根的。
提到這個,惠裊裊越發覺得不自在了。把頭壓得低低的,不敢看他。心中又覺得惱,還委屈,「我想回去了。」
她站起身來,將碗放到杌凳上,便去拿外衣。
寧澤笑意微斂,「我已經讓人通知了大將軍府,你接下來幾天都會在我們這裡。放心在這裡住著。這裡也是你的家,再過四十八天,你便要住在這裡的,早些熟悉不是很好?」
他拉著她的手,細細說著,「原本打算明日帶你去莊子里散散心的,既是不適,便在府中休息,過幾日再說。」
裊裊抿著唇,不說話,一雙紅腫的杏眼裡,再次湧起了水霧。
「分明有婢女在,阿姚也在,你卻不肯讓她們過來,非得讓我丟臉……」
寧澤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將她頰面的發別到耳後,「裊裊,我們才是最親近的人,不論發生了什麼,我希望你第一個能想到的,都是我。而且,府中確實沒有年紀大些的婢女或者女僕,年節都放她們回去休息了。剛才那個年紀不大,是阿姚的貼身婢女,你見過的。」
旁的人都可以放回去,妹妹的貼身之人卻是不行的。他的寶貝妹妹總是需要人細心照料,是以他給妹妹選人的時候,便選了一個孤兒。
惠裊裊怔怔地看著他,覺得他說的有道理。細想之下,他還真沒騙她,是她鑽了牛角尖了。
被他回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垂眸,「我不回大將軍府似乎不太好……到時他們誤會你與惠逸一般,恐不會輕饒你。」
「你這樣的情況下,我能對你做什麼?總不至於那般禽~獸。還是……」他打趣她,「裊裊是在擔心我還是在擔心我們的婚事?」
取了濕毛巾將惠裊裊被冷汗泡濕的手輕輕擦拭,見貓爪子要收回,用力抓住,輕笑出聲,「放心,他們聽說沈府出事了,這會必然已經去處理沈府的事情了,沒工夫注意咱們這裡。」
換一隻手,他繼續道,「再者,你此時的情況,就是他們知道了,也必是讓你在我這好好養著,何必多此一舉。」
沈府出事?大將軍府的人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了?
惠裊裊心中大驚,也不知道那一老一小兩個和尚最後是怎麼處理的,有沒有及時離開。微微垂眸暗自思量,寧澤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不過,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囁嚅著:「那……有客房嗎?我睡客房吧。」既是只能待在這裡,她怎麼好意思再睡被她畫過地圖的床?
寧澤的眸光瞬間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