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二章
此為防盜章, 防盜比例60%, 訂閱比不足,請補訂或等待72小時 這會兒府里自前院兒的大門,到中院兒謝首輔的居室, 整條路上皆點好了石燈籠, 一路明光炳煥, 無幽不燭。
許是因著太久沒來這處院子了,謝首輔也時而撩開莨綢窗帘往外瞥兩眼。
這時已近中院兒的水榭, 沿途有活水流淌,青溪瀉玉,環抱池沼, 石燈暉映之下美不勝收。
只是再往稍遠些看, 溪水之東光勢漸微, 只隱隱看到鬱鬱蔥蔥一片,越發讓人覺得潮氣浸潤, 更顯岑寂闃然。
謝正卿剛將視線收回, 驀然便聽到那竹叢中發出一些窸窸窣窣聲。
就在這細微的聲響堪堪發出之際,岑彥腰間的銹春刀業已拔出!他雙手合持著那刀, 鳳眸細眯,狠狠盯死了竹叢那處。鋥亮的刀鋒在皎潔月色下發出蕭蕭寒光。
他輕挪幾步, 將身子擋於馬車前, 正挨著窗牖。
「大人小心, 竹叢那處並未布錦衣衛。」岑彥微微別了下頭, 朝著身後輿廂中提醒道。
透過窗口, 謝正卿也正往那處仔細觀望著。似是那邊的『東西』已知曉了自己行跡暴露,眼下一絲絲的動靜都沒敢再弄出。
只是那夜幕下隱現的蔥鬱中,模糊能看到一塊兒白色東西,好似男子袍襟的裾角。以此為中心,待那『東西』終於再一次往回挪動身子時,謝正卿便看清了那大塊露於外的后襟。
那不正是……
他嘴角莫名噙起一抹興味,將馬車的莨綢窗帘一放,端身坐好,沉聲言道:「不過是只野兔罷了,無需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快些將馬車停去中院兒吧。」
見大人如此說,岑彥自不敢抗命,只得先護送著馬車前行。然他心中仍覺不對,忖著過會兒再返回來探一探究竟,若是當真有人敢闖進這院子里來,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馬車轆轆前行,雅緻線條倒映在溪水中,借著那一路石燈籠的光華相伴,煞是綺麗。
駛過水榭,便到了中院兒謝首輔的居住。
馬車駐停,只見謝正卿踩著步梯沉穩下車。他邊往房中走去,邊對著身後隨行的岑彥詢道:「我記得這院子的水榭中有一處高台?」
「是,大人。那處琅琊台百尺之高,春可觀花,夏可避暑,秋來聽雨,冬來賞雪。可盡觀府中前中后三院兒與左右跨院兒各處。」岑彥詳盡回道。
當他抬眸看向謝首輔時,大人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快意笑容業已平復了。
「讓人備些酒水小吃,送到琅琊台上去。」謝正卿狀似隨意的吩咐完,便隻身進屋了。
須臾,見謝正卿加了件外袍出來,徑直往琅琊台那邊走去。
許是因著今日首輔大人回來,府里下人早早便將琅琊台上的紗燈掛好,九隻一串,長而喜慶的懸於高台之上,瓔瓔垂落。
紅燈皎月,謝正卿興緻倒是頗佳,撩起袍襟拾級而上,百尺高台堪堪啜口茶的功夫便登了頂。
四個丫鬟兩兩跪於同側,畢恭畢敬的候命於亭外的石基上。
四人皆是府里的婆子早早就精心挑選下的,一個個容色清麗,環姿艷逸。為的就是怕哪日大人一時高興來此,枕邊兒身邊兒卻沒個伺候的。
只是此刻她們深埋下的臉蛋兒上,皆是拘諸不安的惶惶之色,和額間滲出的細汗。都說伴君如伴虎,這位首輔大人可是連虎都能馴馭的狠角色!
裡面的檀木方案上佳饌美酒業已鋪陳完畢。角落裡焚香列鼎,掐絲琺琅花的三足小熏爐中氣煙裊裊,幽香四溢。
短短時辰內將琅琊檯布置如此,管家婆子們委實是動了不少心思和氣力。
酒肴是自打收到大人回府的信兒后便精心備下的,為了動作快且穩妥,下人們從底例隊至頂,一路擊鼓傳花般運上去。
一道道菜肴傳至高台之上時,仍冒著絲絲熱氣兒。
當然這些謝正卿是不會知道的,他只是看著眼前一桌子油膩菜色,感到有些倒胃口。隨即面露不悅的吩咐道:「這些都撤下去,只留下那碟花生米與那壺酒便可。」
聞聽此言,四個丫鬟眼神張惶,面面相覷。畢竟不是在宮中伺候的,並不清楚這位當朝首輔的喜好與脾性。
見她們動作遲笨,謝正卿的眼底顯露出一絲不耐,而言語更是冷的能冰封這夏末秋初存續的最後一絲熱浪:「你們幾個也別杵在這兒礙眼了。」
不知為何,幾個丫鬟聽了這話非但心中未有失落,反倒有種保住一命的確幸。
雖說這位首輔大人軒昂偉岸,俊極無儔,但早聽聞這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畢竟這世間不是什麼嬌花都摘得,也不是什麼美玉都碰得。
趙高盜了和氏璧死於非命,王莽奪了亡國璽碎屍萬段……
眼前這個面如冠玉的當朝首輔,又豈是她們這點兒貧賤命格肖想得起的?
丫鬟們領命匆匆退下后,謝正卿才在倚欄旁的檀木案前坐了下來,向下望著府中的肇秋景緻。
欒樹落葉,唐楓微紅。
這會兒府里的家丁護院及錦衣衛,均已按他的吩咐不再巡視走動了。若是他猜的不錯,『那人』該行動了。
幾杯淡酒入胃,已有絲絲燒灼之感,謝正卿饒有興緻的看著溪水邊的那處竹叢。像個守株待兔的獵人那般,目光灼灼,似能竄出焚盡天地的欲·火。
果不其然,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見那竹叢密集的一處枝搖葉晃,波動呈由西往東遊移狀,未幾,『那人』便徹底鑽出了竹叢。
謝正卿呷一口美酒,削薄的嘴唇上掛著瑩瑩水潤,目光迷離的望著那人影躡手躡腳的往東面跑去……
***
一陣兒急跑過後,蘇妁雙手捂著胸口,氣喘吁吁!
自竹林往書房來的這條路上,寬豁無遮擋,若是動作慢了難免不被人發現。先前後院兒的大嬸兒就仔細叮囑過了,今晚這府里的主子要回來住,讓她千萬不能離開後院兒一步。
好在她剛回來那會兒借著來灶房吃飯的機會,已踩好了點兒,如今倒也算是輕車熟路不必走冤枉道。
只是先前在竹林著實把她嚇的不輕快!眼看著那馬車隔著小溪突然駐停下來,車前還有護衛手持利刃,磨刀霍霍。
好在最終虛驚一場。想來那馬車裡坐的,應該就是這府里的主人,趙侍朗。
這長長的一路急跑下來,這會兒蘇妁已覺得腿腳綿綿。輕輕走路便好似已不是自己的雙腳,感覺不定哪腳踩下去就會摔一跤。又好似踩在雲堆兒上,飄飄然然……
她手扶在游廊的朱漆柱子上,另一隻手胡亂拭了把額間的細汗。心忖著這趙府白日里那麼多的家丁丫鬟,原以為晚上是場硬仗,卻不料就這般輕易的一路跑到了書房門前。竟是一個絆腿兒的下人也沒遇上。
是自己運氣太好呢,還是有什麼貓膩?
算了,不管了,先把書偷出來再說!如此想著,蘇妁便推了一把書房的門,瞬時身子隱進了黑暗裡。
這時,謝正卿眼尾的餘光瞥見,自東跨院兒中急急跑出一個荏弱的身影。正眼去看時,那人懷裡還抱著一個藍色的布包。裡面顯然是藏著剛剛偷來的『臟物』。
這便是令謝正卿好奇的。到底是何物,值得她一個不愁吃喝的縣令府小姐,跑來他府里偷?
……
得手后的蘇妁抱著懷裡的東西,沒命的往西向跑。
這個時辰府內各院兒的門早已落鎖了,即便是她最熟悉的後院兒後門,那門上的鑰匙也是由大嬸兒貼身放著,指望不得。
傍晚回來時她散盡爹爹給的月銀,買了一車的柴!自然不是為了感動那個大嬸兒好交差,她的目的便是讓那後院兒的小柴房放不下,而只能將那些柴堆在院牆跟兒。
柴堆雖虛,但總算有個踮腳處,堆高了總能爬出去。
邊謀划邊一路狂奔,就在蘇妁跑得離琅琊台越來越接近時,倚坐於高台之上的謝正卿,突然指間輕輕一彈!
那枚細長的花生便如一粒彈矢般,「咻」的自上而下劃過空際,不偏不倚的擊中了蘇妁的髕骨之處。
「唔——」伴著聲沉悶的痛吟,蘇妁應勢跪倒於地。
她之前緊緊抱於胸口的那個藍色布包,經這一摔也給甩了出去,裡面的東西掉落在地上。
謝正卿不由得蹙眉,略顯狐疑的微側了下腦袋,心道她千辛萬苦混進府里來,竟只是為了一本書?
趕忙將地上的書撿起,蘇妁重新用藍布將其包好,小心揣進懷裡。根本顧不得去撣衣衫上的灰,她只稍微揉了兩下腿,便又急著跑開了。
對於長期不怎麼跑步的她,之前就已跑得腿軟腳麻,故而這回摔倒也沒怎麼令她疑心,只當是自個兒打了個軟腿。
匆匆跑回後院兒,蘇妁趕忙將柴堆高高架好,邊努力向上爬,邊心中暗慶,終是把這要命的東西給拿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