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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六章(二章合一)

  此為防盜章, 防盜比例80%,訂閱比不足,請補訂或等待72小時  禮畢后,蘇明堂趁亂拉著蘇妁往裡面走去, 口中則小聲詰責道:「你說你這不聽話的丫頭!放任你在外頭, 就得跟一堆人擠來擠去!放你進來吧,這等血腥場面哪是你個丫頭能入目的!」


  聽著父親口中進退兩難的怨叨, 蘇妁趁機往那輦車處看了眼。


  藤黃鎏金的華蓋為頂, 朱紅滾著金邊兒的華貴絲絨為幔, 尾部則是金黃流蘇攜著磅礴威壓的旌旗, 車轅上盤龍騰踔, 象牙浮雕作祥雲……


  這儼然就是玉輦的氣派!


  蘇妁收回視線看著正拉自己前行的爹爹背影,不由得娥眉輕蹙。她早知謝正卿權傾朝野多年,只是未曾想到他竟敢明目張胆的帝姿示人, 行所無忌!


  這樣的一個人, 爹爹如何招惹得。


  蘇明堂將女兒帶至監斬台後方, 彎腰拱手給翰林院學士汪萼行了個禮, 這人乃是一手提攜他坐上一縣之令的恩師。


  「汪大人,這是小女。」說著,他拉了一把身旁的蘇妁。蘇妁立馬識眼色的沖汪大人屈膝行禮,雖未敢說話, 禮數倒是恭謙到位。


  汪萼捊了捊花白濃密的鬍鬚, 敷衍的寒暄了句:「噢, 這就是妁兒?都長這麼大了。」


  蘇明堂立馬又道:「回大人, 正是妁兒。韶光似箭,大人上回見她時還是在襁褓之中。」


  「這回是這丫頭不懂事,讓她在家裡呆著卻非要出來湊熱鬧,眼見被擠進人堆兒里,下官只得先將她帶進來……還請汪大人通融通融,行個方便。」


  只見汪萼眉頭一皺,似乎並不想通融。


  「爹,」蘇妁顯得有些不樂意了,悻悻道:「女兒不是來湊什麼熱鬧,女兒是聽聞過楊大人的威名,真心誠意想來送他最後一程的。」說著,蘇妁的眼中已泛起瑩瑩水汽,一副隨時就能哭出來的悲天憫人狀。


  這些話雖的確出自真心,但這會兒特意說出來,卻是因著她知道楊靖是汪萼最得意的門生,如此說多少能討得些巧。


  果然,汪萼漸漸眉心舒展開來,點了點頭算是默許,未令蘇明堂難堪。


  就在這時,突然鐘聲敲響,蘇妁向那邊望過去,見日晷上指,正當午時。


  守著囚車的四名錦衣衛將鎖一層層打開,把楊靖押了出來。脫離囚車的楊靖根本已無法自立行走,全靠幾人拖著上了行刑台。


  他脖子上還帶著一副看起來有百斤重的木枷鎖,令他根本無法抬起頭。一左一右的兩名錦衣衛輔一鬆手,他便氣力難支,不用人推便癱軟的跪到了地上。


  楊靖面如死灰,相容枯槁,甚至還不如押送而來時的樣子。那時雖虛弱,起碼有囚車架著脖頸,加上骨子裡的傲氣支撐,頗有幾分慷慨就義的英勇。


  楊靖緩緩抬起頭,看向前方遠處正對的輦車。上面的人居高而坐,睥睨萬物,宛如目空四海的君王。


  他心中只憤憤的恨著!為何他要來……


  玉輦內,謝正卿略顯慵懶的斜靠在椅背上,那修長身量裹以紺紫的絲綢蟒袍,再以玉帶束之,舂容華貴,魁梧軒昂。


  他見錦衣衛指揮使岑彥正往這邊來,不由得唇角勾起一抹淺弧,立時將那白皙不似真人的面容趁得有了幾分人間顏色。


  「首輔大人,」岑彥在玉輦前恭敬行了一禮。


  謝正卿雙眸輕垂,睨向輦下:「事情辦妥了?」


  岑彥言語與神色間交替著恭敬與狠厲:「大人放心,他們妄圖當作替死鬼的那個死囚已被屬下劫走,如今這個楊靖是要假戲真作,非死不可了!」


  「哼,青天?想當青天就應老老實實去頭頂上呆著,不該呆在人間。」那抹嘲弄的淺笑,如今已在謝正卿的臉上泛動開來。


  端得是一張明媚無匹,俊美無儔的絕世容顏,然殺伐之間卻絲毫不曾手軟,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也不為過了。


  「傳下去,行刑吧。」


  「是!」


  行刑台上,錦衣衛得了指揮使傳來的行刑令,便將楊靖背後的犯由牌抽掉,大刀架好,仔細看著監斬台那邊的汪大人,只等他那令簽一下,便即時問斬!

  而汪萼此時手中拿著令簽,微微顫抖,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楊靖雖是汪萼的門生,但二人同效忠於慶懷王,慶懷王是當今朝野中唯一敢與謝首輔過兩招的人。


  早前他們便籌劃下此計謀:


  先派人在民間四處放風,塑造出楊靖剛正不阿的青天形象,再由他以玉璽之事給謝首輔難堪,之後必然會被謝首輔處以極刑。


  這時民間怨氣基礎已成,再由慶懷王所掌的宗人府出面,當眾揭發效忠於謝首輔的六部二十四司的諸多罪狀。


  最後,再由禁軍首領王濤帶領禁軍剿了錦衣衛的老巢。任他錦衣衛再是高手如雲,也未必敵得住千軍萬馬的突襲!


  如此,便有望搬倒那人……


  可誰料楊大人剛以身犯難掀起了這場風波,禁軍首領王濤當夜就被暗殺了!直接導致這場策動中途夭折。


  非但如此,眼下就連新任的禁軍首領都成了謝正卿的人,往後再若是想動他,便更是難上加難了。


  而被謝正卿問責的楊靖,本來汪萼已與其它幾位大人商定好找個死囚在行刑時替換下來,卻不料還是走漏了風聲。方才屬下來報,那個替死鬼業已被錦衣衛給劫走了……


  汪大人與跪在行刑台上的楊靖遙相對望,眼中是遲疑不決。這令簽一但扔出去,他就當真要人頭落地了!

  楊靖從汪大人的眼中讀出了自己的死期,雖然他尚不知代自己死的那個死囚已被劫走,但自打謝首輔一出現,他就自知這回或許真要栽了。


  楊靖轉頭看了眼身後那寒光鋥亮的砍頭刀,突然,他強撐起腿和身子,竭盡全力的想要站起來!口中拼力喊道:「謝首輔……刀下留人吶……下官願遞投名狀……」


  只是他這行將就木的身子,喊出來的聲音也是氣若遊絲,又如何能讓隔著百步之遠的謝首輔聽見。倒是一旁監斬台上的那位大人,此刻已將這話聽得一清二楚。


  原本還心存不忍的汪萼,這會兒毫不猶豫的就將令簽扔了出去!大吼一聲:「斬!」


  青天美名都許了你,此時還能容你變節不成!


  ……


  蘇妁不知那些幕後的較量,也始終沒敢睜眼看那鮮紅噴濺的血腥一幕,只縮在父親的身後雙手緊緊攥著父親的后襟,嘴裡小聲嘟念著:「楊青天您一路走好……」


  許是監完了斬頓感無趣,玉輦中的謝首輔將眼神掃向監斬台上的列位大人。今日被他派來監斬的,皆是對他存有異心之流,他這會兒正饒有興味的尋摸著,下回要斬哪個。


  驀地他眼神駐在了一處,微微皺起眉頭:「怎的還有個小丫頭?」


  岑彥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見蘇明堂的背後有個姑娘正畏畏縮縮的躲著。


  「回大人,那應是這朗溪縣令蘇明堂的家眷。據下官所知,這蘇縣令確是有個堪堪及笄的女兒。」


  謝正卿的目光並未從那處騰挪開來,只是已從先前的好奇轉為一種莫名的玩味,「蘇明堂?這名字聽著有些耳熟。」


  「回大人,蘇縣令年紀雖大但入仕較晚,當初您還曾誇讚過他的文章,有意提拔,奈何他最終還是拜了汪萼為師。」


  「呵呵,結果汪萼就給了他個七品芝麻官兒做?」謝正卿唇邊是輕蔑的笑意,只是那聲色冰冷,笑意含蓄,竟將譏諷拿捏出幾分高雅,絲毫不似旁人嘲謔時的宵小作派。


  「回大人,有道是縣官不如現管,若非蘇明堂是這裡的芝麻官,此次汪萼想找替死鬼恐怕還沒這麼容易呢。說起來,蘇明堂這回也沒少為慶懷王出力。」


  「哼——不識時務的老東西。小小一個縣令,怕是連慶懷王的人都沒見過,還一心為他鞍前馬後,鞠躬盡瘁的。」伴著刻毒的言語,謝正卿那雙陰鷙的黑眸微眯,釋出幾分除之而後快的狠厲。


  岑彥跟在謝首輔身邊已久,自然懂得鑒貌辨色,一般能讓首輔大人流露出這眼神兒的,很難活過明日。


  便立馬請示道:「大人,可要錦衣衛出手,送這老傢伙去跟楊靖作個伴兒?」


  只片刻遲疑之際,卻見那邊兒的蘇妁已壯著膽子離開了爹爹的後背……


  蘇妁心忖著既然來此送別一場,怎的也該朝著楊青天鞠三個躬吧。這麼一位好官,自己卻親眼目睹他的兩世慘死!心有軫恤,卻是束手無策。


  想及此,她畢恭畢敬的朝著行刑台鞠躬。如今人雖不躲在爹爹身後了,雙眼卻還是緊緊闔著,不敢睜開。


  敬是一回事,怕是另外一回事,小小年紀,委實不敢看那身首異處的慘景。


  只是這一躬鞠下去,她尚不知自己竟朝錯了方向,莫名朝著首輔大人的玉輦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謝正卿眉心微蹙,面色訕然,悠忽將頭轉向一側。這禮,他還真有些受不起。


  直到蘇妁虔誠的忙和完了,他才又轉回頭,細端了眼這個古怪的丫頭。


  那張白膩堪比羊脂膏玉的臉蛋兒,許是因著這會兒內心恐懼,白的有些過份。緊閉的雙眼只見睫羽微顫,其上所掛的淚珠兒在燦然的金光下熠熠閃灼,惹人憐愛。秀挺的鼻樑下,瑩潤粉嫩的唇珠兒緊抿……


  恍過神兒來,謝正卿才發現自己在這無聊至極的一幕上盯了半晌。


  見岑彥仍拱手在下等自己施令,他才後知後覺的回了句:「先不必管這種蝦蟹之流了。」


  「是。」岑彥看看大人,又轉頭看看那個姑娘,總覺得氣氛有一絲詭譎。


  未幾,輦轂擺著盛大的陣仗回宮,威儀自不輸御駕出行。眾大臣及百姓們則再行跪拜之禮,恭送謝首輔。


  人群中,只見蘇妁偷偷抬起頭來,凌厲的眼神望向那輦車的背影。


  威則威矣,但上天讓她重活一世,斷不是為了再見一回家人歷難。便是龍頭鋸角,虎口拔牙,這場仗她也輸不得!


  陞官兒的雖是蘇明堂,但礙於叔嫂的避嫌,楊氏想要道賀拍馬屁也只能借著孩子和妯娌關係說事兒。


  可桐氏聽著這話心裡不舒服了。想她十數年如一日的為蘇家忙裡忙外的操持著,大嫂這話說的倒好似她是個攀高枝兒沖著好日子才嫁過來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桐氏了解她這個大嫂,從不是個會拿真心講話的人。


  如此,桐氏便不咸不淡的笑笑,回敬道:「大嫂哪兒的話。待我們一家三口走了,您不也跟著大哥在這兒享福么?起碼日後住的寬敞些了不是。」


  她們三口這一進京,自家那兩處小院兒自然被蘇妁的大伯和二伯兩房人瓜分。說起來蘇明堂這次升職,倒是對三房都算好事一樁。


  楊氏自然聽出了桐氏的意思,這話音兒撂的可不怎麼友善。於是臉上有些泛窘,敗興的退回了大老爺身邊。


  二房的柳氏原本也想跟過來說些體己話的,可見大嫂楊氏碰了一鼻子灰,便立馬剎住了那念頭,老實站在原地沒動。


  這時蘇明堂發話了:「大哥二哥,不早了,不如大家都先各自回去歇息吧,有什麼事兒咱們明早再議。」


  兩房老爺立馬笑嘻嘻的接話:「好,好。」


  之後三房人各回各院兒。


  只是許久后,各院兒里的燈都還亮著,沒有人真的歇息得下。


  二房這邊兒,三個兒子領著媳婦抱著孩子各自回屋睡下了,可二老爺跟柳氏屋裡的蠟燭亮著,兩人還在盤算。


  柳氏:「老爺您剛剛看了沒,這聖旨才剛剛下來,桐氏跟大嫂說話就一股子傲勁兒,下巴都恨不得撅到天上去了!」


  二老爺邊嘆一聲邊脫下雲履與外袍,著一件深衣坐到了榻上,這才言道:「哎,你說你好歹是當祖母的人了,心思還盡使到這些無用的地方!三弟升遷是天大的好事,到你嘴裡怎麼又一股子怨氣了。」


  柳氏一臉不滿,叉著腰就靠上前去,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說道:「你也知道咱們都是有孫兒的人了!三個小孫子十月生五穀養,一天天的長大,日後娶媳婦兒你讓他們住哪兒?」


  「這不是老三就要進京了么!他那兩處院子正好咱們跟大哥一家分一處,日後就寬敞多了。」邊說著,二老爺面露厭棄的往榻上一倒,薄被往頭上一拽,不願再理會柳氏的嘮嘮叨叨。


  不過這話倒是說到柳氏心裡去了。她雖嫉妬桐氏日後五品官夫人的好日子,但想到自己也能跟著分個仨瓜倆棗兒的,便很快斂了臉上怨氣。


  人也跟著往榻上一躺,轉身將手搭到二老爺肩上,眼冒著精光:「老爺,那明日商議這事兒時,咱們可先說好了,就一口咬定按人口分!咱們家孩子多,三弟他兩口住的那處大院兒得分給咱們,妁兒住的小院兒給大哥他們。」


  「行了行了,明日再說,快睡吧。」


  ……


  大房那邊的燈也一直點到了後半夜才熄,兩個兒子都在大老爺屋裡,爺幾個商議著明日的各種應對。


  ***


  五更雞叫堪堪過去,蘇妁正香香的縮在鬆軟的錦被中,她想好好的睡個懶覺。


  既然後日便要隨爹爹搬去京城住了,那麼最後兩本書倒是可以稍緩兩天再下手。待去了京城行動就方便得多,屆時不必再為了得手后還要趕回朗溪縣而發愁。


  可奈何好夢不長,怎料天才蒙蒙亮,隔壁爹娘的院子里就鬧哄哄的,隔著院牆都把她給吵醒了。


  蘇妁從被窩裡爬出半截身子,沖外面喚道:「霜梅?」


  霜梅素來起的早,這個時辰早在小院兒里忙和上了。聽到蘇妁喚她,趕忙放下手裡的活兒進了屋。


  一進屋見蘇妁懶怠的趴在床上,粉潤的小嘴兒還不自知的撅著。霜梅便笑笑將剛拿過來的晒乾的棉帕放進銅盆里絞了絞。


  「小姐,您睡前不是說今日要晚起一些?」


  蘇妁眨巴眨巴迷濛的眼睛,又伸手揉揉,這才委屈抱怨道:「我倒是想睡到日上三竿呢,可隔壁院子里吵的我睡不著。」


  「奧,隔壁是大老爺大夫人和二老爺二夫人,今兒一早就來了。」邊說著,霜梅將帕子絞至半干。


  想來,大伯二伯兩房也有年數沒來這邊了。不用問蘇妁也知他們這回如此積極定是為了爹爹陞官之事。說是來商量,其實就是過來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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