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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第142章

  翌日。  蘇明堂抖著手指, 指著擺放滿桌的那些御賜之物:「你可知那些蜀錦與香脂,皆是後宮妃嬪所用之物!」


  桐氏越發的不解,疑道:「難道老爺是憂心蒙恩得全,無以為報?」


  蘇明堂神色越發凝重,語氣愈漸沉沉:「聖上惜字如金, 一舉一動皆要耐心揣摩。你仔細想想,前些日子先是莫名將我陞官調來了京城, 如今又將本該送至後宮的東西送來了蘇府,你難道還未看出些端倪?」


  經這話點撥,桐氏恍然:「老爺,您的意思是……皇上看上咱們家妁兒了?」


  話甫一出口, 桐氏又覺太過無稽!蹙眉道:「不對啊, 皇上一直在戊京,妁兒一直在朗溪縣,面兒都不可能見的兩個人……」話說至一半,她猛得記起女兒夜半而歸的那幾日。


  「難道是……」桐氏眸色惶惶的凝著蘇明堂, 看他表情便知兩人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哎~」一聲短嘆,蘇明堂負手度了幾步,便開了正堂的大門, 沉聲道:「你且莫慌,待我先去打聽下其它幾位大人所收的御禮。萬一這些東西是各府皆有, 那就是咱們小人之心了。」


  桐氏連連點頭。心中忐忑她就只蘇妁這一個女兒, 怎忍將她送入後宮!聽說宮裡那些不受寵的后妃至死都無法再見親人一面……


  足足半日後, 蘇明堂回來了。


  桐氏整個上午都焦炙的在屋裡等著, 這會兒見他進門兒的臉色,當即嗅出一股子不詳。


  「老爺,其它大人那兒……」她心中仍存一絲僥倖。


  「全都悄悄問過了。除了咱們家,沒有一家有蜀錦和香脂。而且還聽說年前劉知府的愛女便是接了兩回聖上賞賜的首飾后,緊接著就被一道聖旨召進宮去了。」說罷,蘇明堂一屁股癱坐在羅漢榻上。一是累,二是喪。


  桐氏也跟著坐了下來,手裡的帕子捏了半日,如今已快要絞斷絲。


  須臾,蘇明堂終是下了決心:「不能再拖了,妁兒的親事不能再拖了!」


  聞言桐氏眼中聚了縷精光,似是久沐鰲海之人終看到了一根稻草!她兩手攀上蘇明堂的胳膊:「老爺,您是說讓妁兒和杜家公子早些完婚?」


  「對!若不想讓妁兒進宮,如今也惟有這條路可走了。」蘇明堂咬了咬牙齒,額間青筋隆結。「若是等皇上將話挑明了,一切就都遲了!」


  「對,對對。」桐氏先是贊同的點頭,只是接下來仍無法安心。


  「老爺,妁兒雖與杜家公子訂過娃娃親,可後來杜大人投了謝首輔門下,您便一直不肯再認這門親事。如今貿貿然又提起,只怕杜大人也未必肯再給這面子啊。」


  蘇明堂擺擺手:「你放心,杜晗昱只是個外室所生,至今杜家都未將他認回宗譜。當年我剛中舉時杜大人便百般牽頭,如今蘇家門楣比那時光耀了多少,他一四品國子監祭酒的外生子能娶到妁兒,怎會不欣然應下?」


  桐氏顰眉促額:「即便他認了,籌備大婚也非三五日可備妥,就怕這期間……」她及時扼住,未敢揣度聖意。


  「大婚倒也不急,只要這門親事為眾人所知便可。」說到這兒,蘇明堂神色篤定的對著桐氏,毅然決然道:「事不宜遲,我立即修書一封。只要杜大人認下這門親事,咱們立馬將妁兒送去杜府小住幾日!如此就算斷了宮中那位的念頭。」


  桐氏目怔口呆。但稍作細忖后也知別無他法,只得含淚應下。


  一切如蘇明堂所料,杜大人午後接信,哺食便回了准信兒:「延賓敝宅,余心樂之。」


  如此蘇明堂的任務算是告一段落,接下來便看桐氏的了。


  直到桐氏叩響女兒的屋門時,還不停的以袖拭淚。內心糺擾,一邊是哀嘆女兒所將面對的,一邊是篤定了信念不能讓她入宮。


  原以為蘇妁的性子沒這麼好磨,桐氏全然未料到自己才進屋將去杜府做客的事說出,她就一口應了下來!甚至連緣由都不問。


  桐氏哪知蘇妁心裡都已樂開了花兒!國子監祭酒杜淼府上,那可是她日思夜想要混進去的所在。


  當事三方一拍即合,翌日一早杜府的馬車便來接人。蘇妁義無反顧的坐上那輛馬車,她並不知此去的意義。爹娘有意瞞之,心憂如實相告她會打退堂鼓壞了大事。只說是小時照看過她的杜伯母女兒遠嫁,憂思成疾,讓她去府上陪伴幾日。


  可到了杜府,蘇妁才意識到不對勁兒。


  馬車未走杜府的大門,而是繞道後面走了個偏門,從而進了一處與主院並不相通的小跨院兒……


  ***


  皇極殿內無幽不燭,高坐於寶座台的謝正卿這會兒正批閱著今日的奏摺。


  岑彥輕步進了大殿,在離首輔大人五丈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調頭欲退出。他深知大人最不喜旁人在批奏摺時攪擾。


  「進來吧。」謝正卿那沉磁的聲音自他背後響起,還伴著一聲奏書用力合死的動靜。


  岑彥快步折回,單膝點地:「大人,方才盯梢蘇府的錦衣衛來報,蘇姑娘今日一早便去了杜淼杜大人府上,至定昏之時仍未歸。」稟完,岑彥抬眸看向寶坐台上的首輔大人。


  只見大人神態自若,信手將批摺子的硃筆掛到酸枝筆架上。那筆隨後擺動兩下,幾小滴丹砂隨即濺落進其下的筆洗中,頓時暈渲出一朵朵藕色。那藕色由內及外漸漸暈淡,似菡萏綻蕊,一片錦繡。


  端著那娟妙的顏色,謝正卿的唇邊也盪起抹柔潤的笑:「又是扮做小丫鬟?這麼晚還未得手,想是出來又無車可雇了。」看來他又該派人……


  「回大人,這次蘇姑娘是被杜大人的馬車接進府的。而且……」


  「而且什麼?」謝正卿斂了悅顏,眯眸驕睨著台下。


  岑彥眉心微蹙,身為大人的心腹他自是不敢有半點兒欺瞞狡飾,只遲疑片晌便如實回道:「而且蘇姑娘出府時,丫鬟往馬車裡塞了不少行裝,看樣子是打算在外小住上一陣兒。」


  ……


  「備馬。」


  學士府大院兒內早起準備掃灑庭院的下人們,正提著水桶,握著棕笤,列成隊往前院兒走去。


  行至前院兒,眾人分工散至各方。修剪花木、撿拾落葉、潑水洒掃……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就在此時,忽聞一聲尖叫!將所有人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天吶!你們快過來看……」那丫鬟一邊喊著,一邊嚇得給坐在了地上,瑟瑟縮縮的雙肘撐著身子不住的往後挪。她面如死灰,驚懼的盯著前面半丈之高的木槿花叢。


  湊過來的幾個丫鬟也跟著往那木槿叢中看去,花木掩蔽下,隱隱綽綽可見五六個黑衣男子橫七豎八的躺在裡面!


  雖然玄色的衣裳不顯血色,但他們手上、腳上、還有胸前抽爛了的衣裳下那綻開的皮肉,皆可見大片駭人的血跡!

  幾個姑娘哪見過這種慘景,紛紛抱到了一塊兒壯膽。這時有理智的說道:「這……這要快去稟報給曹管家!」


  ……


  未幾,曹管家便帶著幾個家丁護院,跟著報信兒的丫鬟一併回來了。


  一見眼前的情形,他也著實嚇出了一身冷汗!那些人像一具具屍體般一動不動的躺在木槿叢中,雪白的木槿花上濺得滿是腥紅。


  「去!看看還有氣兒沒。」曹管家沖著身旁的一個家丁吩咐道。他哪管旁人怕不怕,反正他是怕的。


  那家丁雖長的膀闊腰圓活像個膽大的,但大清早的就見這麼一堆東西,心中也是膈應不已。他屏了口氣,快步上前將一個趴在最上面的人翻了個身兒。


  那人胸前的衣裳已被鞭子抽爛了,襤褸的玄色破布上可見扎眼的白色粉末。


  家丁緊皺著眉頭一臉痛苦相,並非是這血腥之氣沖腦,而是他屏氣屏的就快要撐不住了。他沾取了些那人身上的白粉,又伸出兩指送到那人鼻下試了試,這才大步返回。


  「管家,尚有口氣在!而且他們傷口上還好似灑了葯。」他將手伸出,給曹管家看了眼那白色的粉末。


  曹管家又仔細瞧了瞧剛剛被翻過來的那個黑衣人,驀地,臉色竟比先前來時還要慘白上幾分!

  那人的玄色頭巾上有個小小的白蛛族徽刺繡,莫不是……


  「快!快將這幾個人抬去後院兒的罩房裡,找府醫去瞧瞧還有沒有得救!」


  ……


  剛剛雞啼過三遍,汪萼此時雖已睜眼,但卻躺在床上並未起身。


  平日里這個時辰都該準備去上早朝了,是以他也慣於在此時醒來。只是昨晚莫名的聖上傳了口諭,說是龍體欠安明日罷朝,放百官休沐一日。這事兒委實令汪大人心中憤恚!

  他這廂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擾的夫人劉氏亦是安睡不得。


  劉氏一臉倦怠,半眯著眼,眼尾細紋淡浮,聲音低啞細緩,意調溫柔:「老爺,難得今日免上早朝,既然聖上龍體抱恙,您不如就多休息一會兒。」


  聽了這話,汪萼反倒越發的來氣,冷哼一聲,壓著嗓門怒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昨晚我特意去問了御前公公,聖上龍體康健,根本未曾抱恙!顯然今日罷朝之事就是謝正卿搞的鬼!」


  劉氏打了一半的哈欠也嚇了回去,大清早的隨便勸上一句竟也惹得老爺發一頓脾氣。她也只得繼續勸道:「老爺,不管是誰搞的鬼,您平日里不也常說,這朝,上與不上已無甚區別了嗎。」


  「哎——」一聲長嘆,汪萼捋了捋下頜花白濃密的鬍鬚。


  他的確是常這般說。自從連傳國玉璽都被謝正卿掌了去,這朝上得還有個什麼勁兒?

  朝堂議政,順他者昌,逆他者亡。縱是自己與慶懷王等人尚能與他嘴皮子上周旋周旋,但最終他把那璽印一蓋,還不是想批何批何,想罷誰罷誰。


  「哎——不去也罷。」又忿忿的嘆了聲,汪萼將身子往裡一轉,想著再睡會算了。


  可偏偏這時響起了叩門聲。


  「老爺,府里有急事兒。」曹管家心中雖急,卻也不敢大聲吵擾,只壓低著嗓子稟了句。


  汪萼一個利索的翻身就下了床,他知道若非是大事,曹管家定不會來叩門的。其實從昨日到現在,他一直都在等這個「急事兒」的通報。


  匆匆披了件外袍,他便閃出了裡屋,將外間的門打開后復又從外面闔上。


  「快說!可是那事兒有消息了?」汪萼迫不及待的問道。他雙眼瞪圓,滿是期冀之色。


  曹管家點點頭,臉上卻有些難堪,吞吞吐吐的先鋪了個墊:「老爺,有消息倒是有消息了,只是……只是不是什麼好消息。」


  汪萼那臉瞬時僵化了般,分明前一刻還有著豐富的顏色。他謹慎的往四下里瞅了瞅,才語氣冰冷的問道:「刺殺失敗了?」


  曹管家臉色更為窘迫,若只是失敗了倒還好,可眼下怕是連底兒都給泄了。


  「老爺,今日一早前院兒里就發現了六個遍身傷痕的人,頭巾上刺有白蛛族徽,皆是鐵勒人。」


  「什麼!」汪萼臉上怔然,許久未言。


  籌謀刺殺當朝首輔這種事,他自是深知其風險。故而此計策劃之初,他便有意掩了自己身份,只派管家假冒著富商身份,去與江湖上的黑市接頭,買來了一百名鐵勒死士養在府外。


  換言之,除了他自己與曹管家外,並無人知曉僱主的真實身份,甚至連那些殺手本身亦是不知。可偏偏這些人竟被送來了汪府……


  「謝正卿如何知曉是我找人做的?」汪萼眼神張惶,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發顫。縱他與謝首輔作對已久,可明刀明槍動真格兒的卻是頭一回。怕是這回一但暴露,就連慶懷王也難保住他了。


  只是為王爺效力的何只他一人,謝正卿若只是隨意猜測,又怎會如此精準找到他府上。


  曹管家思忖了須臾,除了一種可能,實在也想不到其它的。便一臉抱愧道:「老爺,其實當初與那些鐵勒人打完交道,小的就不應急著回學士府……」


  「你是懷疑那些鐵勒人跟蹤了你,從而得知了僱主身份?」汪萼雙眼直勾勾的瞪著曹管家。


  曹管家將自己的分析詳細稟明:「老爺,除此之外,小的實在想不出有別的可能。那些人被挑了手筋腳筋,還挨了鞭子,可方才小人讓府醫查驗時,他們身上竟被人敷了上好的金創葯!」


  「依小的看,這倒像是經過一番嚴刑逼供后,對方審出了自己想要的,便放了他們一條生路。」


  汪萼邊聽著,往一旁踱了兩步。既而眸色凌厲的篤定道:「是那些鐵勒人出賣了我們!」


  曹管家皺眉擠眼兒的點了點頭,既示認同,又表愧疚。


  汪萼雙眼一闔,口吻陰鬱:「那這些人便留不得。」


  難得見大人專註於案前,岑彥也未敢上前攪擾,只悄然立於一旁靜候。雖是恭謙的微垂著腦袋,但岑彥也禁不住那點兒獵奇心理,偷偷抬眼往案上瞄去。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這不是《青玉案》么?岑彥忍不住看了眼首輔大人的面目,見那平靜無波的眉眼下竟好似有款款暗流涌動。饒是大人藏得深,但知大人如他,還是隱隱看得出些東西。


  大人平日里即便是偶有興緻練練書法,所寫也皆是些諸如《關山月》、《破陣子》、《戰國策》之類,今日怎的竟想起這等意境綿綿的柔詞來。


  放下手中狼毫,謝正卿抬眸見岑彥已來,便將案上剛剛書完的生宣揉進掌中,輕輕一攥,隨手扔至書案下的紙簍內。


  岑彥見狀,立馬上前呈上一本古藍皮的黃頁冊子,稟道:「大人,書房內所有藏書均一一記錄在此,請大人過目。」


  接過冊子,雙手持著書面與封底一展,那冊子便成了一幅橫向長卷。其上書名、著者兩兩對應,涇渭分明。錄入的時日與書的來源也均標註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堪堪啜兩口茶的功夫,謝正卿便將那長幅從頭至尾掃閱完畢,尾端的一個名字赫然映入他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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