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撩
九月初，偶爾吹過的風都像是熱浪，帶著高溫席捲了正軍訓的高一新生。
「一二一，一……都停下！」齊教官黑著臉走到方隊中女生的最後一排，手指了指，「你，出列。」
沒人動。
林格站在隊伍中，很刻意地左右轉了轉腦袋，像是在幫教官找人。
齊教官看到這一幕，差點氣笑：「別瞎看了，就是你。」
認命般走出去之前，林格狠狠瞪了前排幸災樂禍的損友一眼。
「報告教官。」
出了方隊，她沒扭捏，聲音乾脆，長腿併攏站了昨天剛學的軍姿。
心裡卻有點忐忑。
齊教官打量著她，語氣不算嚴肅：「叫什麼名字？」
「林格。」
才開學第二天，同學之間都還陌生，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新鮮。比如現在，她能感覺到全班同學火熱好奇的目光。
「以前也有這毛病嗎？」
果然。
她就知道躲不過的！
教官一定會問的！
可.……隊伍里還有男神在看。
林格想再為自己的形象垂死掙扎一下。
她仰起白凈的臉，裝出一副十分迷茫的樣子：「……您說什麼呢？」
齊教官這回真笑了，聲音還格外的大：「不就順拐嗎，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
林格一踢正步就順拐，這還是初中軍訓時發現的。怎麼改都改不過來，沒少被教官開小灶。
也正因為這奇葩的體質，初中軍訓時很快她就和班裡的同學打得火熱。
剛才，這兩個字一出來，班裡有幾個和林格昨天認識的女生已經笑出了聲。
可初中時她不在乎自己的形象，逗個樂有什麼的。
但現在，同學里有了她男神啊！
齊教官看著面前的女同學滿臉喪氣，以為她是太緊張。
他緩和了自己的語氣：「林格同學，一會我單獨指導，幫你糾正。」接著又轉過頭對著方隊，「其餘同學，原地休息！」
「.……」
一首涼涼送給自己。
她的形象在男神心中，估計將要被這鬼指導毀的渣渣都不剩。
-
「來，你先原地做分解動作。」
「抬左手，抬右腳。右手幹嘛呢，放下！」
「……」
在近處樹蔭下休息的同學們，看著這邊，不時爆出一串笑聲。
林格臉不紅心不跳的。
臉皮么，早在初中就練出來了。
十分鐘后。
齊教官：「林格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故意的？怎麼做動作都會，一踢起來就順拐？」
「……」
林格心裡有句媽買皮一定要說
她是故意出醜在男神面前顯擺自己的傻逼？
她的怨氣快衝上天際了好嗎？
深呼吸控制著情緒：「報告教官，我也不想的啊！」
齊教官看著這個女生，單看外表，一點不像故意找茬的學生。
皺眉道：「你從這頭走到那頭再走回來，多走幾個來回，我看看你到底怎麼回事。」
「……好的教官。」
心裡翻了個白眼。
說到底，還是覺得她是裝的。
*
休息處的另一邊，謝煬看熱鬧笑得肚子痛，忍不住拍拍身邊的陸淵。
「誒這女生怎麼這麼逗，媽的笑死我了。順拐順得這麼自然我真頭回見，這學都學不來吧。」
陸淵抬眼看到陽光下十分正經地踢著正步的女生。
她同手同腳地踏著教官的口號，一臉認真。動作之流暢自然，能讓看著的人覺得正步本來就該這麼踢。
隱約記起昨天下午的事。
他抿了抿唇，回了謝煬一個「嗯」就低下頭看手機。
林格走到他們休息的這頭時，剛好轉過身，正臉在光下顯露無疑。
本來哈哈哈的謝煬一瞬間變了調：「卧槽我才看到，其實她長得很好看啊！」
陸淵剛解鎖手機屏幕，就又被身邊的人大力拍了下肩膀。
他抬起頭，恰好看到女生轉過來的臉。
林格是中長發，為了軍訓紮成了馬尾。皮膚白皙，瓜子臉，五官精緻，長得是特別招人喜歡的好看。
齊教官在遠處又訓了她一句，她鼻子和嘴唇一起皺了一下，顯然是覺得煩了。
表情配著順拐的動作，有些好笑。
陸淵眼睛微眯，汗順著額角流下來，也懶得擦。上方樹蔭遮著陽光，風吹過，身心都有些輕鬆。
他微扯了扯嘴角。
只是看了幾秒鐘，林格走遠，他再次低下頭。
-
又熱、又累。
林格邊踢著正步，邊不自覺地往不遠處樹蔭下休息的方向看。
可惜因為光線的問題，她根本看不清樹蔭下那一大片人的臉，也不知道男神坐哪。
正惆悵，耳邊傳來教官的聲音。
「先練到這，你去休息會吧。」齊教官語聲無奈。
這女生完全不彆扭的姿勢簡直讓人無從下手。
謝過教官，林格開心地小跑到女生休息區。
雖說臉皮厚，也不介意讓同學們樂一樂，但是她覺得，在男神面前表演這傻逼運動的時間越少越好。
「你剛才回來忽然就不順拐了，我看齊教官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季菡坐在休息區的長凳上，捂著自己快笑抽筋的肚子，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
林格白了她一眼，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開始瘋狂灌水。
喝完了大半瓶，她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林格放下水杯，對著周圍一圈望著她又滿臉好奇的女生們咧開嘴，笑：「你們好呀，我叫林格。」
頓了頓，又開玩笑似的解釋了一下，「我初中軍訓也順拐，八成是改不過來了，你們習慣就好啦。」
女生的友情剛開始總是很簡單，要熟悉起來也就三兩句話。
沒聊多久，教官的聲音傳來。
——「集合！」
齊教官看著半分鐘成型的隊伍，開口：「今天下午的訓練任務已經結束了，就是讓你們學會踢正步。」
「最後軍訓結束后，會有一個彙報大會，到時候會抽十個班級在全年級面前表演踢正步，所以我希望你們後面幾天都能重視起來。聽明白了嗎？」
「明白！」五十多個人的聲音整齊洪亮。
齊教官頓了頓，又說：「有些同學啊，踢的不好回家多練習，勤能補拙，是不是啊林格？」
看著齊教官臉上不同剛才的嚴肅，不少同學已經忍不住笑出來了。
林格也笑著，嗓音乾脆：「遵命教官！」
「解散！」
季菡回過頭，想問林格晚上在哪吃飯。
一回頭就看到她東張西望不知道在找什麼，嘴裡念叨了一句「怎麼走這麼快」。
她推了一下林格：「喂，找啥呢？」
誰知，林格回過頭，忽然露出十分神秘的表情：「我男神。」
「卧槽！」季菡眼睛瞪得老大，一堆問題噼里啪啦的脫口而出：「開學兩天你都有男神了？他誰啊？叫什麼？幾班的？」
「就昨天，解散之後咱倆去超市，你去上廁所的時候我遇到的。」
季菡眼睛瞪得溜圓，渾身的八卦血液都沸騰起來了。
她一邊扯著林格走向校門口，一邊威脅：「趕緊從實招來，饒你不死。」
***
開學第一天。
南覓高中的校內超市擠滿了剛解散的高一軍訓新生。
林格糾結了很久，最後決定拿貨架上只剩下一瓶的荔枝味飲料。
與她同時，旁邊伸過來一隻手。
一隻明顯屬於男生大小的，白皙修長，骨節分明，掌紋淺淡的手。
一瞬間，腦子裡閃過一個想法。這手，好看得帶上手錶戒指就能當手模去拍照了。
心裡忽然生出股強烈的好奇。
手長這樣的男生臉會長什麼樣子。
「你要嗎？」
清冽的嗓音，乾淨，帶著一絲少年的鼻音。
落在耳朵里，餘音迴響，好聽得過分。
兩人都站著，離得不遠。
林格抬頭的一瞬間，恍惚覺得自己的眼睛是被刺痛了的。
但她卻又忍不住一直看。
男生髮色有些發棕，發質看起來軟軟的。鼻骨挺直，膚色很白，瞳色很淡，眼形內勾外揚，有著極深刻的內雙。
穿著沒有任何圖案的黑T黑褲，白色的耳機線從耳骨處延伸出來。
在超市這樣囫圇的昏黃燈光下，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林格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什麼揪扯了一下，接著開始劇烈地跳動。
快到發麻。
「要麼？」
男生摘下一邊耳機，眉梢微挑，看著這個怔愣的女生，再次出聲。
林格迅速回魂，頭搖成撥浪鼓：「哦，我不要了，你拿吧。」
她怎麼可能和這麼優秀的男同學搶飲料？
他對她幅度極小地點了下頭，拿了飲料抬步要走。
林格的心跳還沒平復過來，看他要走，急忙問出口：「同學請問下你是哪個班的呀！」
順便扯開嘴角，掛上了一個笑。
男生回過頭，表情詫異。
他頓了一頓，不知是不是錯覺，林格覺得他的聲音似乎和剛才不同，染上了點意味不明的情緒。
雖然表情並沒有變化。
「你同班。」
重新掛上耳機，轉身。
林格一句「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生生卡在嗓子眼兒里，整個人震驚在原地。
開學第一天她就遲到了，匆忙找了個位子坐下沒多久就去操場開始了軍訓，所以根本沒見到所有的同學。
所以，她居然因為睡懶覺，錯過了這麼一個大帥哥？！
沒等她細想，季菡上完廁所回來找她會合。
直到吃完飯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林格的心一直都在飄著。
腦子裡不斷重複播放她看到他的第一眼。
然後大腦自動給那幕打美光加濾鏡，甚至配上了……
哪吒鬧海主題曲。
簡直唱出了她的心聲。
是他，就是他啊。
睡前，臉紅心跳瘋魔了一整晚的林格決定單方面把剛見第一面，甚至還不知道名字的同班男同學，列為她人生中第一個男神。
只一眼，驚為天人。
-
另一邊，陸淵的手機正播到一首歌。
擦頭髮的手一頓。
忽然就想起下午那個女生。
她開學第一天就遲到了，老師在講台上講軍訓注意事項，她就從後門溜了進來。
而她貓著路過他的桌子時，書包帶被勾了一下，讓他的桌子斜出一段距離。
「啊對不起啊同學！」她小聲道歉，立馬退了幾步把他的桌子正過來。
他抬眼，看到的側臉線條是十分漂亮的起伏。白皙的皮膚上還沾著幾滴汗，紅唇開合，睫毛卷翹向下，眼睛從頭到尾沒有看向他。
她接著貓著腰走了。
他卻記住了她的臉。
直到站完一天的軍姿，再在超市遇到。
四目相對時，她的眼中有對他毫不掩飾的驚艷，唇角勾出的笑容帶著俏皮。
那雙笑起來彎彎的眼睛，燦若星辰。
然後，她問他是幾班的。
他把毛巾扔到了一邊。
有種說不出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