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地藏佛

  有趣的靈魂不能缺胳膊少腿,示愛的訂閱不能半途而廢  她似不經意滑過思柔手腕, 眼角糅造著媚意, 鮮紅的舌頭舔舐牙尖,欲說還休。


  皮嫩, 肉更嫩。


  王生也過來湊熱鬧,他擺出一家之主的風範,請思柔坐下, 又說天氣已晚,城門已關,不如歇息一晚, 明早再出城。


  他滿口為思柔打算,眼睛更是片刻不離,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對思柔有意思。


  女郎靠在牆邊,看見王生所作所為, 眼裡不屑一顧,男人都是這個樣子, 喜新厭舊,哪怕家花再香,他也要不怕死去外面采一兩朵平平無奇的野花。


  更何況, 現在這朵野花比家花香多了。


  王生說了大半天,口乾舌燥, 順手把手邊的茶水喝了個乾乾淨淨, 繼續勸說思柔, 「我家雖然稱不上大, 客房還是有的,思柔姑娘如果不嫌棄,我讓內人領姑娘去。」


  思柔其實是在等蘇耽反饋,她一眼就看出王生身邊的女郎非人,有種說不出的怪異。若她是燕赤霞那般熱心仗義人士,此時早就解決了女郎。遺憾的是早些年思柔被人欺負,對人族雖然不是涇渭分明,但也稱不上有多好,屬於他人死活關我屁事,袖手旁觀已經是最大的幫助。


  三人正僵持著,門外亮起一簇燈火,陳氏的聲音在窗邊響起,「王生?」


  王生臉一僵,他向來不喜歡陳氏,不僅是容貌上的原因,還有生活上方方面面,他自認自己風雅無雙,雖比不上東漢的梁伯鸞,在當代也是數一數二,結果陳氏對他從不尊重,他說白草黃雲,陳氏念柴米油鹽,他談桃花換酒,陳氏說寶兒要吃桂肉,氣得王生不和陳氏說話。


  這會陳氏來了,王生拉下臉,呵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陳氏本來是想問王生睡下沒有,結果被王生罵了一通,看見女郎又是濃妝艷抹,心裡更難受,忍下眼淚打算回去,餘光瞧見思柔坐在那裡,雙手捧著茶杯,模樣極為乖巧。


  「姑娘,你怎麼在這?」陳氏還記得思柔的好,想不明白思柔怎麼會出現在自己家。


  王生一看兩人認識,急了,「她是我請回家的客人。」


  思柔放下茶碗,沒看王生,只對陳氏說,「燈籠。」


  陳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來拿燈籠,我後悔了,想要回來。」思柔望著陳氏,「不行嗎?」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要回的道理,可思柔幫陳氏找到了寶兒,陳氏也只能點頭答應,打算回去找燈籠,王生見此連忙跟出去,兩人站在外頭,王生掐著陳氏的胳膊,眼神發暗,「讓她留下來。」


  陳氏忍痛低低說,「有了一個還不夠?」


  王生大怒,甩了陳氏一巴掌,「你懂個屁。」


  冷不防被打,陳氏垂著腦袋不敢多說,她轉身拿袖子抹臉,沒入黑暗之中。


  得了燈籠的思柔還是沒能走,兩個人加一個妖勸著自己,加上還有蘇耽允諾自己的早茶,思柔最終留了下來,她坐在陳氏鋪好的被上,忽然用手碰了碰陳氏的臉。


  陳氏身子一僵,不自然笑道,「磕地上磕的。」


  她目光落在思柔手裡的燈籠,上頭的牛郎織女叫陳氏心裡發酸,家醜不可外揚,陳氏在心裡念了幾遍,囑咐思柔幾句,舉著蠟燭往外走。


  思柔實在想不明白。


  她能感覺出王生對陳氏不好,但是陳氏卻不反抗。


  現在的人真奇怪。


  **

  大概熟人不好下手,因為思柔和陳氏認識,王生沒好意思下手,只能摟著女郎去了書房,說是要通宵讀書,至於讀的是什麼聖賢書,心知肚明。


  書房裡頭設了張竹榻,平時用來休憩午睡,自打有了女郎,王生經常在上面做其他運動。這會深更半夜,也沒人說他白日宣淫,一進門王生就和女郎抱在一塊,沒一會兒兩人衣服脫得精光,女郎聲音越發甜膩,恨不得扒著王生不放。


  王生想到邊上客房的人,那種看得到吃不到的滋味叫他心裡犯癢,加上女郎一直撩拔,當下就抱著女郎奮力耕耘,嘴上還念著別的女人的名字。


  畫皮鬼靠在王生胸上,聽身上的男人喊別人的名字,眼神越發冷。男人都一個樣,得不到才是最好,一邊用她的身體,一邊罵她人盡可夫,女支女還想做誥命太太,異想天開。


  男人的心都是黑的嗎?

  鳳仙花染紅的指甲暴漲,在王生的注視下慢慢插入他的胸膛,用手抹去滴落在臉上的鮮血,嬌聲笑道,「相公,我好看嗎?」


  王生瞪大眼睛,他指著身下的畫皮鬼,喉嚨里發出古怪的聲音,他似乎想說什麼,下一刻畫皮鬼的手收攏,活活扯出王生的心臟。


  王生兩眼一翻,直接斷氣沒了聲息。


  「沒用的男人。」畫皮鬼嗤笑一聲,她一腳踢開身上的王生,光著身子品嘗起這顆心臟。


  吃完心的畫皮鬼似乎容光煥發,她站在鏡前打量起自己的模樣,對這張皮滿意不已,看到臉上沾上的血跡后,畫皮鬼皺起眉頭。


  她想要思柔的皮,可這張皮她也不想丟。


  她摸了摸臉頰,稍微用力就將身上的皮扯下來,拿起畫筆清理起上頭的血跡。


  那邊陳氏回去后一直睡不著,她想到這幾日發生的事,心裡頭越發難過,再想到王生對思柔的想法,陳氏於心不忍,她索性點燈爬起來,打算找王生說明白。


  出了門就見書房燈火通明,陳氏清楚王生的脾氣,平日里睡得早,起得晚,也就這幾日一夜燈火不息,□□不斷。她忍下心酸,靠近書房正打算找王生談談,見窗戶上印著一個古怪的影子,陳氏心裡生疑,小心湊近窗戶往裡頭瞧。只見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站在床邊,手裡頭拿著一支畫筆,在床上塗塗畫畫,惡鬼腳邊躺著一個人,胸口破了個大洞,正是王生。


  陳氏被嚇了一跳,手裡頭的蠟燭掉在地上,驚動了裡頭的惡鬼。顧不得裙邊的蠟燭,跌跌撞撞往外跑去,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鬼。


  她慌不擇路跑進思柔房間,遇到還沒睡的思柔,陳氏忽然一下子反應過來,「那個女人是鬼,你趕緊跑。」


  說完又往門外跑,想拉上思柔去找自己的女兒一起逃,一轉頭女郎就站在門外,臉上泛著淡淡的紅印,像是血跡沒擦乾淨,她沖陳氏笑道,「這麼晚了,姐姐要去哪?」


  陳氏被嚇得面無血色,想到慘死的丈夫,再想到自己也難逃魔掌,不由悲從中來,「我王家與你無冤無仇,我丈夫好心收留你吃喝,你居然恩將仇報。」


  這番指責對畫皮鬼不痛不癢,她摸著長指甲,盯著陳氏大笑,「恩將仇報,你知不知道他多嫌棄你,說你又老又丑,大字不識,帶出去都嫌丟臉。罵你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生了個賠錢貨。」


  陳氏臉上青白交加,喏喏著,「不可能。」


  畫皮鬼可憐起陳氏,「我懂,都是女人,我怎麼不懂你,你嫁了個讀書人,想著他有朝一日金榜題名,你也能封個誥命夫人。可你有沒有想過,真有那一日,待他飛黃騰達了,第一件事就是休了你,然後再娶一個比你年輕十倍,漂亮百倍的女人,那個女人比你有權有勢,你就是斗一輩子都鬥不過她。」


  她說著說著摸起自己的臉,自我陶醉,「可我斗贏了,我扒了她的皮,當上高高在上的誥命夫人。本來什麼事都沒了,偏偏來了個道士……」


  畫皮鬼又咬牙切齒起來,她的右眼爛了一大片,眼眶裡的眼珠子掉下來,滾到陳氏腳邊,伴隨著畫皮鬼古怪的笑聲,「不過沒用的,等我吃了你的心,我的臉又能回來。」


  「但是在那之前,我要換一張漂亮的皮。」畫皮鬼不知何時來到思柔身邊,纖長的指甲摸著思柔的臉上,一下又一下,她的動作很輕,生怕刮壞了這張臉。


  思柔也在看畫皮鬼,秋水一眼的眸子透著不解,似乎在問為什麼,那雙不染塵埃的眸子像極了某個人,畫皮鬼心裡燃起熊熊妒火,她冷笑著把手鑽進思柔胸膛,「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這個動作已經做了無數次,畫皮鬼無比熟悉,像過去一樣她的指甲穿刺胸膛,挖出一顆完整的心,但這次她失算了,她的手好像穿透一張薄薄的紙,紙破了,裡頭什麼都沒有。


  畫皮鬼瞪著思柔,一張符紙從思柔肩頭幽幽滑落,她歪了歪腦袋,「忘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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