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盤算

  書桌旁,瑤光將寫好的兩封信分別塞入不同的信封,交與小石榴。


  「折角的那封你帶回去給阿翁,沒有折角的那個收好,待你從家裡回來之後再交與我。」瑤光囑咐道。


  小石榴有些懵:「娘子,你這是準備騙殿下了嗎?」


  「不然呢?你覺得阿翁會為了我摻雜進太子與睿王這淌渾水嗎?」瑤光歪了歪脖子,轉動腦袋。


  小石榴咋舌:「娘子你也忒大膽了些,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啊。」


  「不賭點兒大的怎麼行,我進東宮可不是為了跟這些女人比生孩子的。」她既然要和宣王作對扶持太子登基,那麼就一定要在太子這裡有一席之地,不以寵妾的身份,而是以謀士的身份。


  瑤光要下的這盤棋,所落下的第一顆子便是「信任」。


  因著先皇后故去的緣故,太子在朝政上影響力有限,先皇后的娘家早已衰落下去,給不了他太多的助力。反觀睿王,因為是皇后的兒子所以備受矚目,連聖人都有偏向之意,若再不鞏固太子的地位恐怕這東宮的主人早晚得換了人當了。當然,睿王也不止太子這一個絆腳石,在瑤光婚事上漏了馬腳的朱照業不是也很有「大志向」嗎?


  誰說女子只能在內宅攪弄風雲,她就是想讓姓劉的看看,敢踩秦家人到底會是什麼下場。


  ……


  次日,小石榴果然從秦家帶回了音訊,瑤光親自將「信」帶給了太子。


  「請殿下閱后即焚。」瑤光笑著站在一旁。


  劉鈞先是錯愕,然後便是喜上眉梢,果然如瑤光所說,秦翁不摻和黨爭還能不偏心自己的孫女嗎?


  「瑤光,你果然是有大智之人。」劉鈞燒了書信,用肯定的目光看向瑤光,「以往是孤低估你的才華了。」


  「殿下這樣抬舉妾身似乎為時尚早。」瑤光笑著道,「雖然妾身與阿翁所想不謀而合,但未見結果誰也不敢說一定正確。不如殿下明日便進宮一試?」既是試聖人的心意,也是試她到底有不有這個本事猜中事情的發展軌跡。


  「好!」劉鈞得了「指點」,胸中底氣十足。他本身便是更偏向主持「文士禮」,只不過實在是放不了這賑災立功的機會,擔心白白便宜了睿王,如今秦相國都表明了態度,他向聖人回稟的時候也更有底氣了。


  瑤光笑著上前一步,幫他擺正腰間的玉佩:「殿下放心,聖人定會答應你的。」


  睿王在爭,太子在讓,結果不言而喻。作為一位自覺一向能「一碗水端平」的父親,聖人的決定似乎並不那麼難猜。


  宣王府


  「太子已得了聖旨,今年的「文士禮」仍有太子主持,至於往南邊賑災一事……」金水雙手疊合向面前的主子彙報,「聖人已指定了睿王主理此事。」


  書桌前的人擦著寶劍,一言未發,但從以往對他的了解上來看,他是有些失望的。


  「王爺,咱們在南邊準備的東西,還按計劃行事嗎?」金水抬頭看他。


  朱照業握著一張潔白的絹布,一下一下地擦著劍刃,泛著冷光的劍映襯出他冰冷的面容,看起來有幾分肅殺。


  「依計行事。」雖然是為太子準備的「大禮」,睿王頂上也能將就罷。只不過終究有些可惜,在他的盤算里,扳倒太子才是第一步棋。


  「是。」


  「你去打聽一下,太子之前可是偏向去南方的,轉變如此之快,是否有高人在後面指點。」朱照業淡淡的說道。


  「諾。」金水拱手。


  劍身已經被擦拭得一塵不染,主人隨意挽了一個劍花將劍插入劍鞘。


  「叮……」清脆的聲響,像是預告著第一場殺戮的來臨。


  ……


  夏花開得繁盛,瑤光坐在園中剪花,她身著淺綠色長衫,髮髻鬆鬆地挽在腦後,修長的手指捏著花莖,裁剪的動作優美流暢,配著她姣好的容顏,一時間倒是讓人分辨不出到底是花嬌還是人更嬌了。


  「太子妃。」太子妃身邊的婢女輕聲喊道,「可要婢子上前提醒一聲?」


  「她很美,對嗎?」太子妃溫柔的說道。


  春梅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一句話在腦子裡過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的道:「若良娣是桃花,主子則是牡丹,桃花雖美,但總比不過牡丹的國色天香。」


  太子妃輕笑一聲,轉頭看她:「什麼時候我連你一句真話也得不了了?扯什麼桃花牡丹作比,她美便是美,我又沒說什麼。」


  春梅有些冒冷汗,心道:您要是真不計較那就別問這樣考人的問題啊。


  「好了好了,咱們走吧,別打擾秦良娣的雅興了。」


  「是。」


  瑤光剪了一小籃的花兒便知足了,日頭漸大了起來,她拎著竹籃坐回了涼亭里。


  「喏,按照品種都分開來,晒乾后研磨成粉,我有大用處。」瑤光指著籃子里的花對小石榴說道。


  「娘子是想做香囊?」小石榴低頭看籃子里的花,花色各異,雜七雜八地堆在一塊兒。


  「算是吧。」瑤光用手掌扇了扇風,左右四顧,「這涼亭設計得不錯,四面通風又能觀到一園子的花景,真妙……哎,你往後看看,那是不是蕭孺人?」


  小石榴回頭,見著一位身穿桃紅色衣裙的女子走來,身後跟著倆婢女,從微微豐滿的身形上看確實是生了孩子不久的蕭孺人。


  「孺人,是秦良娣和婢女在那兒。」走在蕭孺人身旁的春桃說道。


  蕭孺人腳步一頓,另一邊的春菊立馬上前扶著她繼續往前走,道:「娘子走累了吧?不如就去涼亭歇歇腳?」


  春桃看了一眼春菊,不知她是何意。


  「也好。」蕭孺人點頭。


  瑤光看著她們主僕三人雄赳赳地走來,面帶疑惑,怎麼有些日子沒見了,蕭孺人連走路的架勢都看起來厲害了許多?

  「秦姐姐。」蕭孺人邁進涼亭,笑著喊道。


  「蕭妹妹也出來逛園子了?身體可恢復完全了?」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瑤光對她的印象並不怎麼壞,所以也不吝嗇同樣回以笑容。


  「坐滿了月子,身子自然無礙了,秦姐姐氣色看起來不錯,可是有什麼喜事?」蕭孺人站著未動。


  「我哪有什麼喜事,瞎樂罷了。」瑤光挑眉,「蕭妹妹坐啊,站著多累人。」


  蕭孺人尷尬一笑,沒有應話。


  春菊上前道:「良娣有所不知,咱們孺人雖然坐過了月子,但還是有些經不得風,這涼亭除了良娣這位置以外四面通風,孺人不敢久留。」


  「哦……」瑤光瞭然。


  小石榴面色一沉,想不到這看似柔柔弱弱的蕭孺人竟有這麼多的心思,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既然這樣,妹妹這裡坐。」瑤光不由分說地便把位置讓了出來,「妹妹身子不好,嬌氣些也是應該的。」


  「這這麼好意思……」蕭孺人推辭。


  瑤光笑著道:「這有什麼,咱們都在一宮,多多照應不是應該的?來,這裡坐。」


  蕭孺人看似推拒不過,只得「順從」瑤光的心意落座了。


  「我這兒花也採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了。蕭妹妹多賞賞花,這園子不錯的。」瑤光笑著說道。


  蕭孺人正準備起身相送,春菊一下子就擋在了她面前,率先屈膝蹲身:「婢子恭送良娣了。」


  瑤光用眼尾掃了她一眼,從喉嚨里溢出一聲只有自己可聞的輕笑,揮袖離開。


  「春菊,這般妥當么?」蕭孺人看著要瑤光的身影遠去,始終有些不安。


  春菊微微一笑,安撫她:「孺人可是生了皇孫的,若連宮裡的一位良娣都壓不過,以後皇孫的前程又從哪裡掙?」


  蕭孺人半咬著嘴唇,輕輕點頭:「對,為了玉兒,我也不能再窩囊下去。」


  「正是,孺人慢慢來罷,咱們雲息閣早晚有風光的那一天。」春菊勾唇。


  蕭孺人抬頭看她,幸好她還有春菊,否則都不知道怎麼該和人家爭。


  ……


  太子自從得了旨意,操持今年的「文士禮」后就不大能見得到人了,偶爾來瑤光的棲蝶院小坐片刻也會被人喊走。說起來,瑤光還有些意外,她這「清白的身子」沒想到可以保留這麼久,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小石榴:「娘子,熱水好了,可以進來沐浴了。」


  瑤光穿著一襲輕透的薄紗繞進屏風後面,浴桶的對面有一塊落地的銅鏡,她走到銅鏡面前,左看右看,頗為不解……


  「娘子做什麼呢?」


  膚如凝脂,面如白玉,身姿修長,容色可餐,唯一的缺點便是胸前那輕飄飄的兩團肉。尤其是今日看了蕭孺人的「份量」之後,再看看自己的,瑤光難得的開始羨慕起別人來了。


  「小石榴,我美嗎?」瑤光輕盈地轉身,大方地將一切都展示在了小石榴的面前。


  小石榴雖見過多次了,但還是有些招架不住,揉了揉發癢的鼻子:「美……」


  「可我都入宮兩個月了,還沒破這處子之身。」瑤光咬著指尖走來,頗為苦惱。


  小石榴:「……」


  「娘子不必擔憂,近來不過是殿下太過繁忙罷了。」小石榴上前,扶著她踏入浴桶。


  瑤光站在腳踏上,解開腰間的細帶,一揚手,薄紗便被甩到了一邊的屏風上。


  小石榴低頭,臉色爆紅。


  瑤光踩入了浴桶,渾身浸在了熱水裡面,她眉梢挑起,若有所思的道:「忙得連睡一個女人的時間都騰不出來么?」


  小石榴被哽住。


  「沒有行過夫妻之事的男女算什麼真正的夫妻?」她不能白瞎了這副身子,日後給誰都算是「糟蹋」,還不如在太子的手裡糟蹋出價值來,把太子更往自己這邊拉一點,最好……


  他可以完全地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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