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大伯
朱照業一不愛財二不好色,如何才能拉攏他呢?
「殿下不妨先試探他一番,看他是否有歸順之心。」瑤光道。自然,也讓她看看,朱照業的野心和布局到底有多大。
「好,待孤這禁足解下之後便去尋他問問。」
瑤光扶額,有些人真的是天生不會算計。
「殿下不如過幾日就寫封信給宣王,就說禁足之日難捱,請他來東宮一同飲茶對弈。」瑤光提議道。
「這……不太好吧。」太子有些猶豫,「孤現在也算是戴罪之身,多少眼睛注視著東宮,他一來,難免會讓人誤會孤與他的關係。」
瑤光目光炯炯地看著他:「誤會有什麼不好嗎?」
現在的時機恰到好處,僅僅是一封信便可試探出朱照業到底有不有靠攏的意思,就算是假意靠攏。
「若他拒絕呢?」
「拒絕也在常理之中,殿下不如先試試看。」
以太子的本意並不想這麼快逼迫宣王站位,更擔心這般不留餘地做飯會將他推至睿王一邊。可面對瑤光的請求,他又不得不擺出重視的樣子,以免打擊她的信心。
「好,依你。」
瑤光笑著起身,為他鋪紙研墨。
次日,朱照業收到了這封由太子親書的邀請函。上面寫到東宮的荷花開得不錯,新換的廚子的手藝也不錯,不知是否有幸可以請宣王過府一敘。
賞花喝茶,那一貫是女眷們喜歡邀請客人的名頭,不知道太子是不是不善此道,兩大老爺們賞什麼荷花呢?
「先生怎麼看?」朱照業將信遞了出去。
孫仲懷上下瀏覽了一遍,道:「看來睿王這一招並沒有將太子打垮,反而是把他的鬥志點燃了。依某看,這是在拉攏王爺呢。」
「太子可不會這些花里胡哨的章法。」朱照業嘴角往下一拉,顯然有些不太愉悅。
孫仲懷道:「不管是何人的主意,太子這樹枝總算是遞過來了,不正中咱們的下懷嗎?」
在他們的戰術布置上擺著兩條路,要麼幫睿王扳倒太子,要麼幫太子扳倒睿王,二者其一。只有徹底點燃這把奪位的火,他們這些人才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朱照業不知是否是上次與她談話起了作用的緣故,她這一招雖出乎他的意料但又合乎他的心意。
只是……
「看來六娘子是真心在為太子殿下謀划的。」孫仲懷一聲長嘆。以她與宣王的間隙,她能走這一步棋,想必是為了太子放下了自身的怨恨。
「啪!」
孫仲懷驚訝地看過去,本來握在朱照業手中的毛筆竟然毫無預兆地斷裂成兩截。
「這……」
「閉嘴。」
……
宣王應邀到了東宮,在北面的涼亭里與太子相談甚歡。
瑤光無從得知他們的談話內容,但從太子之後的神色來看,朱照業應該是給了他某種肯定的訊號讓他能夠稍稍安心,不至於在與睿王的這場爭鬥中腹背受敵。
而宣王向太子遞出的投名狀便是向陛下婉拒了他和江嬙的婚事。
「陛下沒有生氣嗎?」瑤光向太子尋求解答。
太子搖頭,回憶起當時陛下的臉色,雖談不上溫和但也絕沒有動怒。
「那陛下是答應了?」
太子點頭,存著疑惑:「孤也沒有想到,陛下會這般爽快。」
瑤光陷入了深思,難道她猜錯了?宣王與江相的聯盟並非陛下願意看到的,所以會順水推舟成全了宣王?
「不管如何,結局是好的,孤便放心了許多。」太子笑著說道。
瑤光抿唇,本想逼朱照業割下一塊肉,沒成想卻是替他甩掉了一個包袱。他難道不想藉助江家的力量嗎?野心勃勃的人居然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說來實在是讓人不敢置信。
壽康宮,太后可沒有這般好臉色對陛下。
「哀家好不容易看好了一個德才兼備的女子,陛下一句話就給否了,白費了哀家的一番心思。」太後面色冷淡的說道。
劉光坐在她身邊,端著一盞茶,面色出奇的平和。
「母后,這做媒是要兩廂情願才能成一對佳偶的,既然宣王不喜歡,您又何必強求?」
「他不喜歡陛下就將就他?陛下可有考慮江家的面子?」太后越發不悅了。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母后在一力促成的,江家也沒有出面,算不得損了他們的面子。」劉光放下茶杯,看著太后道,「朕知道陛下喜歡江女,想給她找一個好歸宿。宣王不識貨便罷了,宗室還有其他的子弟,哪能個個都不識貨?」
太后冷笑了一聲,瞥了陛下一眼:「聽陛下的意思,是有人選了?」
「豫王如何?」劉光輕笑,打量著太后臉上的神色,「豫王是朕的兒子,是母后的親孫子,將江氏許給豫王不是比許給宣王更近嗎?這樣江氏日後也可時時進宮承歡母后膝下,成了母后的嫡親的孫媳婦了。」
太后微怔,竟然沒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孫子,可見豫王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可豫王的母親出身卑賤……」
「他也是朕的孩子,跟朕姓。」劉光阻止了太后的話,「豫王老實本分,自小便恭順有禮,又早已封了親王,配江氏該是綽綽有餘了。」
太后還想說什麼,卻聽劉光道:「不過是一個臣子的女兒,不必母后費如此大的心思為她挑選夫婿。這挑來選去的,知道的是說母后愛護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江氏眼高於頂呢。」
劉光的話不輕不重地壓在太后的心頭,讓她本來組織好的話一下子就說不出口了。
「陛下賜婚,於江家自然是無尚榮耀的。」太后的話有些乾癟無力。
「那便好,待朕問過江相的意思后再下旨吧,畢竟他勞苦功高,朕應該尊重他的意見。」
太后抿唇,心想:秦相國不更是有功於社稷,怎麼就沒見你在給他女兒賜婚的時候問問?說白了,帝王的心思千變萬化,一般人難以揣摩透徹。
之後劉光也真的召見了江相,詢問他的意思。能做陛下的親家江賢清還有何話可說,自然一疊聲的應了下來。
劉光甚為滿意,擺平了這些兒女之事,北軍回防的摺子也放了他的案頭。
秦江要回來了。
「大伯要回來了?」瑤光欣喜地起身,面帶緋色的看著小石榴,「可是真的?那三位哥哥也會一同歸京了?」
「家裡傳來了信兒,說大爺不肖三日便能抵達京都,秦相公請娘子倒時候回家一敘。」小石榴顯然也興奮至極,得到消息的時候她幾乎要原地蹦躂三尺高了。
秦江一貫疼愛六娘子,若他知道六娘子所受的這些委屈一定會為六娘子討回公道的。
瑤光太過高興,以至於眼角泛紅。
「娘子,秦家上下一心,定然能為娘子討回個說法的。」即便入了這宮門已近半年,小石榴仍舊耿耿於懷當日娘子被逼下嫁的委屈。
「不。」瑤光搖頭,「大伯和幾位哥哥都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不能拖累他們。」
「怎麼能算作是拖累呢!」小石榴急了。
「生米煮成了熟飯,難不成現在還要讓大伯攜軍功到陛下面前請他收回成命嗎?」瑤光扯出手絹,輕輕揩拭眼角。她雖然在流淚,可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堅定,「秦家人受的委屈我會向他們討還,不必將其他人牽扯進來了。」
小石榴咬唇,沉默不語。她很相信六娘子很聰明,但卻沒有到相信她能與男人們一搏的程度。這條路太長了,如今才剛剛啟了個程便如此辛苦,日後還不知道要怎麼度過呢。
「莫怕。」瑤光握住了小石榴的手,「最艱難的時候都過去了,日後無論發生什麼咱們都能挺過去的。」
小石榴鼻子一酸,想到自己還要娘子來勸慰,深感愧疚,低頭含淚:「嗯……奴婢知道了。」
三日後,北軍抵達京都,廝殺半年的軍隊似乎跟這座繁華安定的城市格格不入,他們駐紮在城外,除了將領進宮領受封賞以外,這座軍紀嚴明的軍營與在北疆時的日子並沒有其他不同。哦,吃的豐富了許多,起碼不會再餓肚子了。
「父親,您怎麼能如此……」秦江一身戎裝,站在秦禎的書房中央,暴跳如雷。
「自私嗎?」秦禎掀了掀眼皮,淡定得很。
「瑤光可是咱們秦家唯一的女娃,您怎麼能忍心讓她去做別人的妾呢……」說到一半,軍功累累的漢子突然紅了眼眶,「咱們在前面廝殺,不是為了讓家裡人在後面受委屈的。」
秦禎揣著手看著長子哭,心裡倒是一派平靜。
「你我都低估了她,她現在過得很好。」
「仰人鼻息,算什麼好!」秦江拍桌,「我寧願不要這個爵位也要把瑤光給討回來,我們秦家的姑娘絕不會受這樣的折辱!」
說著,他便要推門出去。
「逆子,站住。「秦禎呵斥一聲。
秦江背對著他抹淚:「父親……瑤光從小沒受過委屈,您不能因為如此便讓她將這輩子的委屈在這一著全受了吧。」
「那你想怎麼辦?為了讓她脫離東宮,那秦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去搏嗎?」秦禎的聲音帶上了嚴厲,「你以為打了仗便是英雄了?不計後果貿然行事,你只能是蠢材!」
秦禎不會因為他剛剛受封了爵位,給秦家帶來了榮耀便對他有所放縱。該訓斥的時候他絕不手軟,就像逼迫秦瑤光認清現實一樣,他也要按著這頭倔驢認清現在的局勢。
「難道就這麼算了?」秦江轉頭,眼睛通紅,像是一頭要殺人的驢。
秦禎放開雙手背在身後,脊背微挺,下巴微抬:「算了?誰要要算了。」
秦家家訓——有仇不報非君子。等他們出招的時候,希望之前挑釁的人能夠承受得住。
秦江瞪圓了驢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濕潤,上前一步扯出椅子坐下。
秦禎見他冷靜下來,微微頷首,他坐回書案的後面,將計劃全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