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驚蟄(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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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衣女子冷笑了一聲, 「喲,幾日未見竟然還會說話了?怎麼,你以為會說話就了不起了,這世上會說話的人多了去了, 可像你這般痴傻的人卻不多了。春蘭呢?」
乙兒醒來這麼久,還是頭次碰上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就算是柳氏, 她愛做表面功夫, 在人前肯定不會說這麼直白的話,說了那是降低她的身份。
所以突然被這麼說有些一愣一愣的, 理解了一下, 又覺得這人雖然無禮,但話說的也有對的地方, 父親是說過, 像她這般有天賦的人本就不多了。
但是她不想說,說了這個人也不會相信的,因為眼睛看到的東西並不一定就是真的。
想了想回答了後面半句,「春蘭不在。」
「春蘭不在?那正好!」她警惕的往乙兒來的方向看了一眼, 確定她真的是隻身一人, 才露出了一個扭曲的可怖表情。
「都是你!都是你和春蘭!若不是你突然出現在孫府, 我雲燕又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幅田地?我跟著大姑娘的日子一點都不比春蘭那個小賤人短, 我比所有人伺候姑娘都有經驗, 都是你們兩個,害得我在這裡洗衣挑水掃地!今天是老天開眼讓你撞在我的手裡,看你還往哪裡跑。」
雖然她說了自己的名字,乙兒還是不太記得她是誰,但乙兒在她老長的控訴中找到了要點,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洗衣挑水掃地都是很厲害的活計啊,能做這些應該很了不起吧。
可這個表情在雲燕的眼裡就十分的刺眼了,「你這是什麼表情,你在同情我嗎?不需要,我才不需要一個傻子的同情。」
乙兒剛剛還想誇讚她非常的厲害,聽到雲煙又說自己是傻子,又有些不高興起來了,這個人是不是耳朵有問題,自己都告訴她了,不是傻子,怎麼總是聽不懂呢。
面無表情的臉上慢慢的露出了一種叫做生氣的情緒,「不是傻子!」
「喲,傻子還知道我在說誰呢?你不許我說我偏要說,你這個傻子,什麼都不會的傻子!」
乙兒的耳邊不停的回蕩著她尖銳的聲音,腦袋都要撕裂開了,不是的,她不是傻子,她才不是傻子,她是父親最驕傲的女兒,怎麼會是傻子呢。
雲燕看著眼前的小傻子臉色變了,心底升起了無限的快感,她不僅是要說,還要讓她知道,搶了別人東西的人是什麼下場。
趁著乙兒腦子一片混亂的時候,雲燕雙手朝著乙兒的肩膀用力一推,就在她的手要觸碰到乙兒的肩膀時,乙兒轉了個身。
雲燕收不住手,直直的往身後的一堆積雪上摔了上去,好在積雪很厚,只是摔得有些頭暈。
但是讓她感到奇怪的是,這個傻子怎麼會突然轉身的?
雲燕猛地想起來了,上次也是一樣的,她想拿掃帚去打她,她像是提前知道一樣挪了位置,為什麼會這樣?她難不成未卜先知?
絕不可能!一定是她運氣好罷了。
雲燕掙扎著要從雪地里爬起來,心思一個活絡,裝作驚訝的樣子,指著天空,「雷公來了。」等瞧見乙兒抬起頭的一瞬間,攥緊了手裡的雪團成了球,狠狠的朝著乙兒的腦袋砸去。
雲燕剛準備竊喜,就眼睜睜的看著眼前原本還仰著頭站在原地的乙兒,慢吞吞的朝著她右邊的方向挪了幾步,剛剛好雪球就插著她的耳邊飛過。
「不可能的,你怎麼會知道我要做什麼,你怎麼能每次都避開的?不可能的!」
乙兒低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還坐在雪地里的雲燕,眼睛睜的圓圓大大,嘴角似笑非笑的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不告訴你。」
嘴上這麼說著,其實她的心裡卻很是奇怪,這人還說她傻,每次做事情的時候動靜這麼大,雪地上還有倒影,誰還能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嗎。
這些人還真是自以為是的很啊,這麼有意思的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她們知道了。
不過,「你怎麼,知道有雷?」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會看天象啊,這個人也會嗎?
雲燕側臉冷哼了一聲,她哪裡知道啊,不過是見前幾天雷聲嚇人,隨口胡扯的罷了,會相信的人才是腦子有問題。
「呵,傻子,騙你的你也信,明明是個傻子還不承認自己傻,真是可憐,也不知道是誰家這麼倒霉,有你這麼個傻女兒,一定是這樣所以才會丟棄了你。」雲燕攙扶著牆壁站了起來,她的衣裙都被雪浸濕了,現在得趕緊去換掉,不然一定會著涼的。
雲燕已經打算算了,反正她已經逞過口舌之快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也打不著人,就有些訕訕的要走了。
只是沒想到乙兒卻皺了皺眉,一張小臉沉了下來,她可以忍受別人說她,也可以忍受別人對她的不懷好意,但絕對不允許有人牽扯到她的家人。
「不是丟棄。」
「不是丟棄還能是什麼?別傻了。」
「不是,不是的,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呀,你知道……」雲燕有些不耐煩的擰了擰衣服上的水,回頭看了一眼乙兒,就楞在了原地,乙兒麵糰兒一般的小臉蛋上,一雙眼睛里滿是煞氣,雲燕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怎麼了,渾身一哆嗦。
「我知道,雷,要來了。」
乙兒的話音剛落,陰沉的天空中一團發光的雲朵里,炸開了無數刺眼的光束,下一刻就有劇烈的雷聲朝著地面飛快的炸開。
雲燕突然陷入了恐慌當中,她想起來了,當初這個傻子剛入府的時候,就有很多亂七八糟的傳言,其中一條就是說她是精怪的化身,不然怎麼可能凍成那樣還能活下來。
是了,是了,這個人一定是妖怪!
乙兒一步步慢慢的朝著雲燕逼近,目光直愣愣的看著她,突然嘴角向上一揚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你看,打雷了。我可,知風曉雪,我會,驅雷掣電。你,怕嗎?」
怕!怕!怕!雲燕整個人都蜷縮在了一起,又是一道亮紫色的閃電在乙兒的身後劃過,映照著她如雪的面容極其的可怖。
太可怕了,夫人屋子著火的那天她也在場,她見到過這雷電有多可怕,不過是一瞬就會吞噬掉整個屋子,她說她會驅雷,一定是了,是她!她要害夫人,還要來害自己!
雲燕抱著腦袋,跌坐在原地,凄慘的尖叫出聲,瞬間感覺到身下一濕,「怕!怕!妖怪!妖怪!不要劈我不要劈我!」
乙兒看著雲燕嚇得瘋瘋癲癲的樣子,卻沒有半分的愉悅,她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以前的記憶。
身著青色長袍的父親站在山崖上,俯視著京師,她仰著腦袋天真的問父親:「父親,為何我們要離開家來到山上?祖父和姑祖母在哪裡?」
「是世人混沌容不下我們姜家舉世皆清,我的乙兒,你若是個男兒該有多好。」
妖怪?不是的,他們不是妖怪,他們只是會常人不會的東西。乙兒低頭看著雲燕的樣子,所以,這就是父親所說的世人混沌嗎?
那這些世人可真是可憐,愚昧無知,又狂妄自大,真是無趣的很。
「你,走吧。」雲燕害怕的什麼也顧不了,手腳並用的飛快爬出了院子。
今日的雷電來的快去的也快,大雪還在不停的飄著,乙兒的身上已經積起了指節這般厚的雪層,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真正冷的並不是天氣。
乙兒不再去看雲燕的可憐模樣,慢吞吞的轉過身,準備往來時的方向繼續往回走,她記得她要去如欣的。
還不等她邁開步子,不知何時院子主屋的那扇門竟然打開了。
「是何人敢在這吵吵鬧鬧的啊!」
裡頭走出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童子,一張可愛的包子臉此刻正扁著嘴,一臉囂張的模樣,實在是可愛。
小童子剛一抬頭,就和乙兒的視線對上了,四目相對,小童子先驚呼了一聲。
「大人大人,你快來看,我們院子竟然藏了個小仙童。」
乙兒的一雙大眼睛撲閃的轉了轉,哪裡?哪裡有小仙童?
小童子驚呼了好一會,才從屋內傳來了一句低沉的聲音:「莫要找由頭,老實些去自罰倒立一炷香的時間。」
話音落下的同時,從屋子裡走出了一個高瘦的年輕男子。寬大的衣袍,簡單的一根竹簪挽起一頭烏髮,恰好一陣東風拂面,乙兒看清了他的樣子。
如果說柳品堯是陰柔俊美,那麼他就是溫潤脫塵。
乙兒從醒來起本就未見過幾個外男,初見柳品堯是新奇和興趣,但看過也就罷了,可眼前的這個男子卻讓她有種下意識的喜歡。
喜歡?
對,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腦海里就跳出了這兩個字來,明明什麼是喜歡她都不懂的,可就是感覺心跳的很快,很喜歡很喜歡眼前的這個人。
而同樣看到乙兒的顧洵,整個人楞在了原地,原本淡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的迷茫。
好像一時之間,他的眼裡只能容得下她的身影。
呆愣了許久,只見顧洵的上下唇輕輕一搭,輕淡的聲音順著風鑽進了她的耳蝸里:「怎麼這青天白日,我又做起夢來了。」
乙兒的雙眼還閉著,毫無半分裝睡的模樣,只是眉頭緊鎖好像非常的難過,眼角臉頰上滿是淚痕。
看得如欣一陣的心疼,到底是做了什麼樣的夢,才會這般的傷心。
想安慰安慰她,又記得阿姐曾經說過,若是別人夢魘之時驚擾了她,可能會永遠都醒不過來,只能擔憂的守著乙兒。
直到她眉頭漸漸的舒展開,又傳來平和的呼吸聲,才放心的重新入眠。
心裡一陣的感慨,阿姐其實已經讓丫鬟去打聽過乙兒是誰了,又為何會被罰在這種地方掃雪,打聽之後才默許了如欣給乙兒送東西。
如欣也是這才知道,乙兒就是府上前段時日傳的沸沸揚揚的那個小傻子。
但是如欣才不相信乙兒會是傻子呢,她知道乙兒的心裡一定什麼都明白,只是她不想說也不想做。
這樣的人才最可憐,明明什麼都懂,卻沒人能理解她。
就和她自己一樣,看著阿姐在這小院子里,卻幫不了她什麼,甚至因為自己還要拖累阿姐,但為了不讓阿姐看出自己的心思,平日里還是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
如欣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乙兒正盤坐在床上轉動著靈活的眼珠子好奇的看著她。
看到如欣醒過來咧開嘴巴,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這麼大弧度的表情,讓她的臉頰還有些許的不自然,笑了會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如欣搖了搖腦袋,昨天半夜醒來了一次再睡著就總感覺沒睡醒,打了個哈欠也回了乙兒一個燦爛的笑臉。
「早啊,乙兒。」
剛打完招呼準備穿衣服起床,掀開被子才覺得哪裡不對。
又回頭湊近了仔細的打量著乙兒的臉,總感覺乙兒好像有哪裡和前幾日不一樣了啊!但真的仔細看起來,又說不出到底哪裡有不一樣的。
忍不住嘀咕了兩句,外頭就傳來了如欣的聲音,「起床了嗎?雲紫被叫去前院問話了,也該出來吃早飯了,你正好可以帶著乙兒活動一下。」
如欣一聽到雲紫不在,飛速的起床換衣服,剛穿了外衣就想起了什麼。跑去木柜子里一陣的翻找,拿了一件薑黃色的棉衣跑回床邊。
「乙兒你看,這是前年阿姐給我做的衣裳,可惜我個子長得快,才穿了一年就沒法穿了,你試試能不能穿。」
如欣一臉痛惜的表情,展開了衣裳,如煙的手藝很好,看著就花了不少的心血,尤其是衣擺還綉著一隻活靈活現的小鳥,乙兒一眼就喜歡了。
如欣終於發現剛剛覺得的不同是哪裡了,乙兒的眼睛有光彩了,原本她的眼睛雖然大,但直愣愣盯著你的時候眼睛無神又空洞。
可今天一看卻不一樣了,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盯著你,讓你的心一下就軟了。
而且不用問,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思了,她是真的喜歡。
如欣幫著乙兒換上了衣服,推著她坐到了梳妝台前,給她梳了梳頭髮。說來也奇怪,這麼多日被風吹了之後,乙兒的頭髮還是又細又軟的,還非常的滑順。
如欣也不會別的梳法,就給她梳了和自己一樣的小鬏,用和衣服同色系的頭繩綁好垂下一小段,還從她寶貝的木盒子里找出了兩朵淡黃色的頭花。
一左一右的別在她的小鬏旁,別外的可愛俏皮。
如欣有些艷羨的睜大了眼,她可真是漂亮。
如煙等了一會,還沒見兩個小丫頭出來,正準備進屋去瞧瞧,就看到兩人從屋內走了出來。
在看到乙兒的時候,饒是淡定的如煙,也忍不住心裡暗道一聲好相貌。
早飯是小米粥,如煙昨日瞧著乙兒的臉色慘白的,定是這幾日凍的身子虛,就在粥里放了幾顆紅棗一塊煮的爛爛的。
一勺子勺起來還能看到結實的果肉,一口下去又糯又甜,很是好吃。
乙兒難得的吃了兩小碗,吃過之後兩人收拾了東西,如欣就陪著乙兒在院子里逛,逛過之後才回屋陪如煙做針線。
如煙的小桌子上擺了好幾副刺繡,看著卻不像她們兩人的東西,乙兒不通這些,只能坐在小板凳上聽她們兩個說話。
「阿姐,雲紫去前院做什麼了,這麼久還沒回來,別是又想著偷懶吧。」
「好像是府上走丟了什麼人,具體的我也沒細問她,總也與我們無關的事情。」
如煙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還在發獃的乙兒,該不會是找她罷?又搖了搖頭,她真是糊塗了,不過是個被罰的小丫頭,又怎麼會這麼興師動眾的全府搜找呢。
「那,那誰病的重不重啊,是不是以後阿姐你不用做這麼多針線活了。」
「你這一張嘴可給我消停些吧,你打算什麼時候送她回去?」
如煙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看向乙兒的,如欣心裡一跳,她就知道阿姐要和她說這個,只是沒想到才住了一晚上,她就把這件事提上了日程。
「阿姐,你看乙兒多可憐啊,咱們這又不是住不下她,就不能留她下來嗎。」
「你怎麼這麼傻,我們是什麼身份,平日里有個雲紫伺候著,都已經是夫人的寬仁了,再說她還是夫人要懲治的人,我們拿什麼留她下來?」
如欣也知道這麼說非常的任性,但一想到乙兒在風雪裡掃地的樣子,就十分的心疼,尤其是昨晚還撞見了乙兒流淚的樣子。
心裡就忍不住的想要保護她,雖然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權利說這種話。
「阿姐,真的不行嗎?我們和老爺說說,不管是大姑娘還是二姑娘的院子里,哪個不是十幾個丫頭伺候著的,咱們就是多求個丫頭,這樣也不行嗎?」
「如欣,你自己看看我們的處境,她若只是個普通的丫頭還好說,她可是大姑娘的丫頭,還得罪了夫人,你真的覺得她留下對她對我們有好處嗎?」
被如煙的這麼連環發問給問住了,如欣就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了,一時之間整個屋內只能聽見風呼呼的往縫隙里鑽的聲音。
乙兒坐在一旁像是聽到了,又像是什麼都沒聽見,好像她們兩說的與自己無關似的。
說來也奇怪,一直到下午雲紫都沒有回來。
直到夕陽快落下,才聽到伴著雪粒落在落在地上的腳步聲,如欣咦了一下,好像還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
如欣讓乙兒回裡屋躲好,就掀了布簾出去看。
雲紫在前面領著路,後面還跟著幾個人,如欣不敢相信的楞在原地。
如煙沒聽到如欣的聲音,奇怪的也跟了出去,一看到來人,也是一愣,手上抓著的東西瞬間掉落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趕緊微微側身福了福身,「妾身見過老爺。」
「如煙,多日不見你清瘦了……你這奴才是怎麼伺候主子的?」
一聽他的聲音響起,如煙原本強忍著的淚水瞬間就滑落了下來,何止是多日,他們已經整整半年未見了,上一次見面還是他的壽辰,她才有機會能遠遠的看他一眼。
雲紫一聽到提到自己,趕緊原地跪了下來,「老爺息怒,是奴婢沒有伺候好如姨娘,只是姨娘食慾一直不振,又不讓奴婢去請大夫,拖著時日長了身子也就虛弱了。」
「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孫勤和看著眼前這個嬌美的妾室,心裡忍不住生出些疼惜的情感。
柳氏善妒,但年輕貌美,又是自己的表妹,從小就有感情。原先他也寵愛過如煙,只是柳氏過門之後,他為了立一立她的聲威,也就連連歇在她屋裡。
後來很快就有了沅娘,就自然的如煙疏遠了,沒想到許久不見她比之前更嬌美了。
柔美的身段,盈盈一握的腰肢,尤其是剛剛那一眼滿含情感的對視,竟然讓孫勤和冰凍許久的心激動的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