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25
余清芬瞪著眼睛大叫, 那蠢相一如從前, 「奶平時最疼你了, 現在奶這樣了,你都不過去看看, 你良心叫狗吃了?」
余清蘅眼中閃過絲不耐煩, 把余清芬伸到她面前的手撥開了。
她怎麼可能這時候去勸余老太。
她養尊處優多年,早就過了能夠放下身段巴結討好余老太的年齡, 況且她做了多年的顧家少夫人, 包括余老太在內的余家人個個奉承她,這時候讓她反過頭來折節屈膝, 憑什麼。
眼下的形勢是很不好, 可她的身體狀況也很不好,她感冒了,需要休息。
她要回去休息, 等她身體恢復正常之後, 再來處理這些麻煩事。
只要她身體恢復正常, 以她的閱歷和智慧, 什麼樣的事件擺不平, 什麼樣的難關不能安然度過。
余老太和張桂鳳坐在地上拍著大腿且哭且唱,余清蘅實在受不了她奶奶她媽媽這種粗俗的言行,厭惡的轉過頭,不願再多看一眼。
太粗俗了, 她是余清蘅, 是堂堂的總裁夫人, 奶奶和媽媽怎麼能是這樣的無知村婦。
「哎,你給我回來。家裡亂成這樣了,你還睡得著?」余清芬見她晃晃悠悠的要回屋,扯著嗓子嚷嚷。
「你管得著我嗎?我姐姐要養病,知道不?」鐵蛋像個炮彈似的彈過來,蠻橫的把她余清芬堵到門外,「滾,少惹我姐。」
「好你個鐵蛋,就知道向著你姐,你知不知道現在家裡出事了,人人要為家裡出力?」余清芬氣憤罵道。
「我不管,我姐病了要休息,你別吵她。」鐵蛋力氣大,扯著余清芬硬給扯開了。
「姐,你好好休息。」鐵蛋一邊扯著余清芬走,一邊回過頭殷勤的沖余清蘅笑。
余清蘅疲憊的勾勾唇,轉身把門插上,重重的摔在床上。
不行,她頭都是昏的了,她必須好好睡一覺,必須養好身子,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啊。
余家人在院子里哭鬧,余清蘅卻抱著個枕頭,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快睡,快睡。」
她一生病臉就會發黃,膚色不好,很影響容貌。容貌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太重要了,她要多睡覺多休息,儘快好起來,她必須儘快好起來。
余家的鬧劇不知是什麼時候閉幕的,余清蘅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才睡著的。
第二天下午她醒了,是餓醒的。
肚子餓得厲害,咕咕叫,余清蘅備覺凄涼。
堂堂總裁夫人,餓醒的,搞不搞笑。
余清蘅睡了這麼一覺,感冒倒是好得多了,但餓得頭都是暈的,腿腳都是軟的。肚子餓得實在難受,她掙扎著起了床,慢慢挪到門前,取下門栓,出了廂房門。
廚房離得不遠。
可當她費力的走到廚房之後,發現灶上空空的,什麼吃的也沒有。
揭開鍋蓋看看,鍋里空空如也。
余清蘅呆了半晌,晶瑩的淚水滑過臉龐。
她余清蘅什麼時候吃過這個苦。就算前世她還沒有嫁給顧思齊的時候,也是余老太的心肝寶貝,也沒挨過餓啊。
「姐,你也餓了吧?我餓得都不行了。」鐵蛋從外面跑進來,「爺奶在屋裡躺著,媽在屋裡躺著,從早上到現在都沒人做飯。」
鐵蛋對這件事很怨念,伸手揉著肚子,「我到二水家蹭了半個饃,不吃還好,一吃更餓了。」
余清蘅平時對鐵蛋一直很好,可這會兒她餓得實在厲害,連安慰鐵蛋也顧不上,翻開黑呼呼的柜子,找了三個雞蛋出來,如獲至寶。
鐵蛋蹦過來,兩眼放光,「姐,咱炒雞蛋還是攤個雞蛋餅?」
余清蘅皺眉。
上一世這個年齡的她,應該是會做些簡單飯菜的。現在的她享受慣了,家務活十分生疏,炒雞蛋什麼的,太難為她了。
余清蘅想了想,吩咐鐵蛋,「燒火,咱煮雞蛋。」
鐵蛋本來就聽余清蘅的話,現在又急著吃東西,立即答應一聲,生起火來。
燒了鍋水,把雞蛋放進去煮熟了,然後姐弟兩個都等不及雞蛋放涼,就剝開蛋殼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鐵蛋三口兩口吃完一個雞蛋,要伸手拿剩下的那個,被余清蘅眼疾手快攔住了,「這個雞蛋是我的。」
鐵蛋不滿,「姐,以前你都是讓著我的。」
余清蘅不耐煩的拿過雞蛋剝開,「我生病了,必須吃東西才能好起來。」
鐵蛋瞪余清蘅。
余清蘅毫不理會,一個人把雞蛋吃完,愜意的咪起眼睛。
方才餓得要死,現在吃了這兩個雞蛋,感覺又活過來了啊。
「你們在偷吃東西!」余清芬推門進來,擺出來的架勢好像是來抓賊的。
「誰偷吃東西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偷吃了?」鐵蛋不服氣和余清芬對罵。
余清蘅一陣厭煩,用命令的口氣道:「余清芬,你現在給我燒火做飯,我要吃白麵疙瘩湯,小青菜,還要兩張軟面小餅。」
「你以為你自己是誰?你拿我當丫環呢?」余清芬怪叫。
余清蘅冷冷的道:「你當丫環做飯,我吃過飯進城,救我爸和你爸回家。你就說願意不願意吧。」
余清芬呆了好一會兒,暴跳如雷,「你就吹牛吧,你有啥本事救我爸。」
「你可以不相信我,那就讓你爸一直在局裡待著吧。」余清蘅不喜歡廚房裡的雜亂,冷冰冰的說完,抬腳出去了。
余清芬不甘心聽她的,可她爸現在被關在派出所,她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撈人,激烈的掙扎了半天,還是開始做飯了。
算了,不和余清蘅一般見識,萬一她真的把人給救出來了呢。
余清芬做好了飯,余清蘅命令她和鐵蛋把飯菜搬到了上房,飯菜擺好后余清蘅先讓他倆出去了,然後進裡間叫余老頭余老太,「爺,奶,起來吃飯了。吃飽了飯咱們想辦法救我爸和二叔。」
余老太本來是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聽到這句話,一個骨碌爬起來,「你說怎麼救?」
余老頭也不裝睡了,也不裝矜持了,也下了床,「是得趕緊救,怕你爸和你二叔在所里受罪啊。」
一起吃著飯,余清蘅告訴余老頭余老太,「要想救人,有三條路:一條是小姑姑出面求情,說我爸和二叔不是搶劫,是家庭內部矛盾;一條是求顧伯母,顧伯母心地善良,為人大方,不會見死不救,我覺得請顧伯母出面沒問題,畢竟她是感謝小姑姑的,不想讓小姑姑的家裡出這種丟人的事;第三條呢,就是咱們到城裡請個律師,讓律師出面起訴、辯護,這個要花點兒錢。爺,奶,咱家應該還有錢吧?」
「只要能救你爸、你二叔出來,哪怕捨出我這張老臉出去借錢,我也願意。」余老頭太想讓他的大兒子二兒子離開派出所回家了。
「還有點兒。」余老太猶豫了下,決定把她這些年偷偷攢下的錢拿出來。
余老太再愛錢,也知道心疼兒子,余仁和余智關在派出所,余老太要想盡一切辦法把他救出來。
「夠律師費了。」余清蘅很滿意。
她陪余老頭余老太吃完飯,就帶著家裡的錢出發了。
他們打算今天晚上到余信家裡住,順便再讓余信幫著打聽下派出所有沒有熟人,能不能說情。
「最有效的辦法還是勸說小姑姑。如果小姑姑實在不肯答應,那請顧伯母出面、到派出所走關係、請律師出庭辯護,都是可行的辦法。」余清蘅告訴余老頭余老太。
老夫妻倆備覺安慰,「還是清蘅有見識,比那些只會哭哭啼啼的娘兒們強多了。」
余清蘅勉強一笑。
她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這麼老土的稱呼了,可真難聽啊……
換了出門衣裳,拿了錢,祖孫三人信心滿滿的上路了。
上了公共汽車,余清蘅因拿錢買票的動作慢了些,被售票員搶白挖苦了幾句,話說得很聽,「一看就是村姑,沒坐過車吧?這土氣的勁兒。」
余清蘅差點沒氣死。
這麼些年了,有顧思齊這個霸道總裁在,誰敢這麼當面罵她?
唉,虎落平陽任犬欺啊。
余清蘅顫抖著取出三毛錢,買了三張車票。
她一再提醒自己: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一點兒也不生氣,就算我真的還是有點兒生氣,也不能讓情緒影響我的目的。我是進城救人的,不是來和售票員鬥嘴的。
余清蘅忍了又忍,沒和售票員吵架。
「我是來救人的,我是來救人的。」余清蘅把這句話在心裡默念了至少十遍。
到了城裡,余清蘅扶著余老頭余老太下了車,就蒙了。
她看到了什麼?遊街,一輛又一輛的汽車緩緩駛過街頭,車是敞逢的,車斗里站著一個又一個雙手被反綁在背後的人,有的人胸前還掛有牌子,上面大書特書其罪行。
余清蘅腦子嗡的一聲。
這個架勢好像要……嚴打?完了,如果真遇上嚴打,案件都是從重從快審理的,轉圜的餘地很小。
余清蘅本來打算先到她五叔余信家裡落腳的,這時危機感上來,趕忙帶著余老頭余老太去了機械廠家屬院。
事態緊急,她得趕緊找到余小妮,讓余小妮到派出所改證詞。
家屬院門口,停著輛黑色小轎車。
「居然是德國車。」余清蘅雖畢竟過了多年的富豪生活,對車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見八十年代的小城市裡居然有了名牌德國轎車,余清蘅頗感驚訝。
這輛車的車主,應該非常有實力了。
余清蘅對這輛小轎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知道車主是誰,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她目光中滿是驚訝和不可置信。
小轎車前站的那面容姣好的少女不就是齊郁楊嗎?而那隨意靠在車上、身穿精緻襯衣長褲的少年分明是蘇尚岩——
蘇尚岩,余清蘅前世沒有見過他,但太熟悉他了。
顧君同家裡掛有蘇尚岩的照片,顧君同講述過蘇尚岩從小到大的各種事迹,余清蘅對蘇尚岩的生平,可以說是了如指掌。
不對,蘇尚岩前世不是英年早逝了嗎?算算時間,他應該已經遇難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蘇尚岩眼眸是如墨般的黑色,眼神卻清亮撩人,「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提醒,或許我真的會受傷。」
余清蘅左眼皮跳得厲害。
什麼意思,蘇尚岩度過了那場劫難,沒死?
蘇尚岩如果活著,那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顧君同不會回娘家挑選繼承人,顧思齊也不會被選中,成為集團總裁。
今世和前生,變化這麼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