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
她知道她自己並不是什麼大美人, 但她做了多年總裁夫人, 風度氣質在這兒放著呢。
她招招手, 香車寶馬自然為她停下。
黑色小轎車果然向著她這個方向開過來了。
余清蘅心潮澎湃。
她天生好命,就算生在鄉村, 有朝一日也是要飛上枝頭作鳳凰的。也只有她這樣的氣質和風韻, 才配得上這德國產的小轎車,這在八十年代可視為頂級奢侈品的小轎車。
覺察到周圍村民摻雜著羨慕、嫉妒、驚訝甚至是惶恐不敢相信的目光, 她更興奮了。
重生以來, 她第一次當眾有了優越感。
被這麼多人仰望的感覺真好,哪怕是這些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老農民, 哪怕是這些她平時鄙夷看不起的無知愚昧村婦……
小轎車離余清蘅越來越近了, 車速也越來越慢。
快到余清蘅面前的時候,簡直就要停下來了。
如果不是圍觀的村民太多,余清蘅簡直想哭出聲。
太激動了啊, 重生以來, 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了豪華小轎車, 前世她視若平常的小轎車。
她抑制著激動的心情, 微笑掠掠鬢角。
這個動作也是前世她專門練習過的, 優雅自然中又透出些許羞澀,很能體現女性魅力。
她滿懷希望看向車門。
車就要停下,車門就要打開,帥氣瀟洒的蘇尚岩會很有紳士風度的從車裡下來, 替她拉車門, 風度翩翩的請她上車……
村民們圍上來, 和她一樣眼巴巴的瞅著那輛小轎車。
小轎車的車速已經慢到所有的人都以為下一秒就要停下了,誰知裡面的人搖下車窗往外看了看,切了一聲,車又重新加速,開走了。
余清蘅全身的血往臉上涌,一張臉紅得像紅布一樣,瞬間之後臉又變得煞白,像一張白紙。
小轎車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開走、消失,村民們興奮得彷彿炸了鍋。
「這小轎車怎麼跟逃跑一樣的,恁快。」
「它要乾脆就不停,也沒啥,可它就要停了,往外看了看又跑了,好偈被誰嚇著了一樣,哈哈哈 。」
有個三四十歲的黑胖女人故意往余清蘅那兒瞅了好幾眼 ,「是被哪個醜女人嚇走的吧?呸,要看書不在自己家看,拿著本書到外頭裝樣,唬誰呢?人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小轎車停不到她跟前,跑了!」
村民們一片粗糙狂野又放肆無禮的鬨笑聲。
余清蘅頭暈目眩,天旋地轉。
她木木的掉頭往余家走。
她是怎麼回到余家的,她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她麻木了,痴獃了,彷彿已經沒有了意識,沒有了思想。
她呆愣愣的進了余家大門,連和她擦肩而過、提著個擀麵杖的余老太也沒看見。
余老太提著個擀麵杖,一路罵著進了三奶奶家,「你要臉不要臉,我養大的閨女,我養大的外孫女,你挑唆她們跟我不和,你落好處!」
三奶奶不會跟人吵架,氣得渾身啰嗦。
餘慶是個直性子,提起木棍就要動手,「你罵我媽,我跟你拼了!」
周向蘭精明,忙把餘慶攔下,「她到底是咱的長輩,又是女人,你打了她總是你沒理。再說了,她這個人最會耍賴,你這棍子還沒掄到她身上,她先躺下了……」
周向蘭話音還沒落,余老太就坐在地上哭開了,一邊哭一邊罵,罵三奶奶搶了她會賺錢的閨女。
左鄰右舍來了不少人,有純看熱鬧的,也有幫著勸架的。
周向蘭嘴會說,「大伯娘,你罵我媽不對。你也不想想,小妮是你親閨女,但凡你對她有半分真心,她能這樣對你?小妮給我媽帶回來的東西可多了,可全了,有吃的有穿有用的,我沒想到的她都想到了,這說明啥?這說明小妮不小氣,不是那種小氣摳門捨不得給老人花錢的人。你是她親媽,要不是你把她的心給傷透了,她不會不管你。」
周向蘭和鄰居關係不錯,幾個鄰居家的媳婦都為她說話,「這是小妮自願給三奶奶的,你這親媽鬧也沒用。你這麼鬧,除了讓大傢伙笑話笑話你,還能得著啥?」
余老太以前自視太高,在村裡人緣不好,她來三奶奶家鬧事,沒人向著她,都是說她不對的,「自己把親閨女的心傷透了,有臉到別人家來鬧,不嫌丟人。」
余樂惠是個老實人,「大奶奶,你這是饞了吧?滷肉還有不少,我給你拿。」回屋端了一盤滷肉出來,要給余老太。
余樂施調皮搗蛋,忙截下那盤肉,「這可不行,大奶奶口味兒高貴著呢,人家可不吃咱剩下的。這肉咱吃不完沒事,咱家不還有條狗嗎,留著給狗吃。」
鄰居們不厚道的樂了,「給狗吃也不給她吃,哈哈哈。」
余老太一張老臉沒地方擱,從地上一骨碌起來,「好你個二娃,你說我還不如一條狗?」
「不不不,你可比狗強多了。」余樂施大聲的道。
鄰居們更是一片鬨笑聲。
余老太四下里瞅了瞅,後悔她出來得太猛了,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媳婦一個沒帶,落了單,白白被欺負了。
「往後再找你算賬!」余老太雄糾糾氣昂昂的要走。
余樂施很有禮貌的往外送,「你要找我家算賬,可別來得太晚了。楊楊說了,她要多賺錢,以後在城裡買房子,把我奶接過去養老。你得趕在楊楊把我奶接城裡之前來算賬,對吧?」
余老太氣得鼻子冒煙兒。
齊郁楊要把三奶奶接到城裡養老,把她這個親姥姥放到哪了?!
「呸,不孝順的人,天打雷劈!」余老太吐口水。
老胡媳婦是余老太的死對頭,一直在旁邊津津有味的看著熱鬧,這時忙大聲笑道:「楊楊咋不孝順了,人家要買房子接她三姥姥到城裡養老,這樣的孩子要還算不孝順,那咱村就沒有孝順的人了,大傢伙說對不對?」
「太對了。」看熱鬧的人紛紛附和,「這還叫不孝順,那沒有孝順的人了。」
一邊說著話,一邊偷偷吸鼻子嗅著肉的香氣,心裡都羨慕三奶奶。
「大伯娘,你老人家也別生氣了,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一個本家媳婦也不知是安慰余老太,還是噁心余老太。
「連狗都不如。」一個半大小夥子嘴裡嘟囔著,故意伸手拌了下,余老太腳下不穩摔了個仰巴叉,她疼得嗷嗷直叫,看熱鬧的人不厚道不道德的哄堂大笑。
余老太爬起來,提著她的擀麵杖,揉著屁股,一瘸一拐的走了。
余清蘅今天弄的這一出和余老太鬧的這一場,又成了整個余家村的笑話,讓余家村津津樂道了好幾天。
到了下周六晚上,齊郁楊做了幾樣點心,和余樂惠和余樂施兩個人一起去了顧家。
她提前預約過,顧家的人都在家。
顧伯父名叫顧文儒,是歷史系的教授,微微發胖,戴副眼鏡,笑起來的時候很慈祥。他和顧思齊一樣不愛說話,寒暄了幾句,讓齊郁楊多吃水果,以後就很少開口了。
顧思齊襯衣西褲都熨過,頭髮才理過,他這個樣子在家裡招待客人有點可惜,應該出去到西餐廳吃個飯,才顯得不那麼浪費。
齊郁楊吃著水果,看到牆上的有先進工作者的獎狀,才知道顧伯母姓程名瀟,是經濟系的教授。
「顧伯母,您真了不起,先進工作者啊。」齊郁楊很是景仰。
顧伯母微微笑了笑,溫柔的打量齊郁楊,「楊楊,你最近都沒有回過余家村,是嗎?」
齊郁楊聽她忽然提起余家村,心裡有絲警覺。
顧伯母無緣無故提起余家村做什麼呢,她對余家村的人既沒有好感,更沒有感情,當然也就談不上有多麼關心了。
齊郁楊放下牙籤,笑咪咪的道:「最近我可忙了,除了學習,我還忙著找賺錢的門路。」
「小孩子家賺什麼錢,賺錢是大人的事。」顧伯母柔聲責備。
齊郁楊笑容如蜜,「現在已經不是有商品房了嗎?我想買套房子,接我姥進城,買房子要很多很多錢的。」
「楊楊,你對你姥這麼好。」顧伯母非常驚訝。
齊郁楊忙澄清,「不是我親姥,是我三姥姥,就是大娃哥二娃哥的奶奶,您見過的。」
一直拘謹坐在沙發上的余樂惠和余樂施同時打了個激靈,楊楊怎麼提到他倆了?
齊郁楊熱心介紹著情況,「……農村只有一個閨女的人家就是很受欺負啊,我小時候鐵蛋他們常欺負我,鐵蛋硬要拿我當馬騎,我一邊哭一邊在地上爬,每回都是大娃哥二娃哥把他們打跑,把我救出來的。」
余樂惠和余樂施兩隻手不停的搓著大腿,不好意思了。
楊楊提小時候的事幹啥?
有人欺負他們的妹妹,那做哥哥的當然要衝過去打架了,這還用說。
顧思齊放下他的水杯,臉色很難看,「太不像話了!」
她姥姥家的人怎麼能那樣對她?
心思主要放在電視機上的顧文儒茫然轉過頭,不明白顧思齊在生什麼氣,生誰的氣。
顧伯母呆了片刻,取出一封信,「楊楊,我差點錯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