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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28—30章

  徐昀還是尋得機會和趙清漪出去, 走在家附近的一座小橋上說句話。


  徐昀說:「沈俊搬來這裡,你要有什麼難處, 只管來找我。」


  趙清漪卻自己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心境, 說了句:「你是我什麼人,恁地這事也來找你?」


  但是徐昀回了她一句:「你說我是你什麼人?」


  趙清漪忍不住一陣慌亂,說:「你不就是個傻瓜。」


  徐昀微微一笑道:「那你是什麼?」


  趙清漪收起游恩, 正色道:「你要再這樣亂來, 將來你鬧出這什麼麻煩,我可不來收拾。」


  徐昀笑道:「那你可要收拾,要是我們在一處, 你便不能不管我。」


  「好臉白, 誰要管你了,我要管也管我兒子去。」


  「我來管兒子, 你管我好了。」


  她心中有種彆扭,但又不討厭, 千般滋味說不情、道不明,她二嫁一途, 進不得、退不得,退一是萬丈深;她亦有點心動,進卻也是前途未卜。


  「你以後別來我家了。」


  「那你來我家好了。」


  自他和家裡說了,王府再沒有請她, 她也不敢主動主門。


  「我才不要, 王爺王妃要用掃把將我趕出來……」


  「我教你個方法, 他們定不趕你。」


  「我不要你教。」


  「我教……我們成親, 你生了娃娃,他們再不趕你。」


  若是現代,趙清漪能一腳踹過去,可現在是古代。


  趙清漪正要反駁,忽見不遠處走來一個粉衣公子,正是李笑,心下沒有多想,一把拉住徐昀就跑。


  跑到附近一條小巷子中,徐昀捏了捏她的手,她才鬆開了他。


  「你別誤會,我是看到……」


  「我表哥?你怕他幹什麼?」


  「他要是看到我們站在一塊兒,就說不清了。」


  「哦,他知道,我跟他說了。」


  趙清漪:……


  ……


  傍晚,英親王回府來,剛到自己院子,就見兒子在那候著。


  「許先生?您老辛苦了。」


  英親王白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進了屋子,王妃正去曹家做客還未歸。


  看著兩個小廝提著東西進屋子裡,盡然是一個完整的蛋糕,一個食盒的滷味,一罈子的醬菜。


  「許先生,原來你是『劫貧濟富』的大俠呀!」


  英親王罵道:「臭小子,你再敢多說風涼話,你就直接去相國寺出家!老子再生一個!」


  而徐昀聞著幾種食物完全不同,卻都令人口生津液的香味,忽看著那如藝術一樣漂亮的水果蛋糕、味道滲入骨里的滷味、還有那令人胃口大開香味的醬菜。


  本朝的烹飪飲食雖然比前朝有了發展,但是和後世是沒法比的。趙清漪有錢后就愛吃,本就閱歷多,基礎好,用了食神技能后,閑時就會做菜,或是教母親、嫂子做菜。


  徐昀不禁咽了咽口水,英親王已經忍不住夾了一個鴨掌吃起來。


  徐昀也跟著夾了一個,第一口感覺刺激,但是味道實在太醇厚濃烈,欲罷不能。


  「留點給你母妃……她念了幾天了。」


  「……」


  英親王用手帕擦擦嘴,說:「你要是真想娶進來,會做菜倒是可以考慮。」


  ……


  趙李氏和趙王氏兩個最喜歡一早一晚出門逛街買菜購物的東京新市民,由兩個小廝推著家中的一輛獨輪車跟著,到街上買了許多新鮮的菜和調料、香料。


  她們還想買一桶活魚,家中的魚吃完了,趙清漪說了孩子們要多吃魚才會聰明。


  周五家的鯉魚素來好,她們一來,周五就扔下一個猶猶豫豫不買的老婦,迎了上來:「夫人、少夫人,你們今天氣色真好呀!」


  趙王氏呵呵一聲笑,說:「今天,你這些魚怎麼賣呀?」趙王氏的官話學得比趙李氏好得多,趙李氏聽得懂,說得不太好。


  周五說:「少夫人可是老客,不瞞您,這裡有三十二斤,我算您三十斤錢,還是原價,給您送上府去再給錢,怎麼樣?」


  趙家婆媳一聽合算就同意了。


  周五喜道:「好咧,收攤啰!」一早收攤,剩下的時間都可以再去捕魚,便宜個一二斤是合算的。


  趙李氏和趙王氏正要走,卻見一個五十上下的老婦瞪老大的眼看她們。


  趙李氏也認出了來:「親……原來是你!」


  這老婦不是別人,正是沈張氏。


  趙李氏卻見沈張氏手上戴的正是當年她給趙清漪的嫁妝鐲子,頭上的銀釵也是。


  張氏怒道:「原來你們也在京城!」


  趙李氏也火上心頭,從前她不好插手太過讓女兒為難要忍,現在可不管,再則張氏手上頭上的首飾刺激到她了。


  趙李氏道:「京城是你的嗎?我們不能呆?」


  張氏道:「你神氣什麼,生出那麼個不賢不孝不貞就會壞事的女兒,哪裡配得上我兒子?我兒子可是狀元!」


  趙王氏都忍不了了,說:「我呸!你兒子不過是個下流胚子,小姑多好多能幹的姑娘,被他誤了十年青春!你那什麼狀元兒子呀。小時候靠著我公爹、之前十年靠著我小姑,現在找到新靠山,都等不及說清楚事兒,就要攀上去了。」


  張氏怒道:「我撕爛你的嘴!」


  當然有小廝攔住張氏,而張氏身邊也跟了個婆子,結果小廝對上了婆子,不一會兒開封府的李捕頭帶著人來了,隔開了人。


  一問人家,居然是碰上了沈狀元的母親和狀元前妻家的母親、嫂子,張氏罵趙李氏江南髒話,李捕頭當差多年,在東京地頭見過不少人,還有些聽懂了,就讓她閉嘴。


  張氏說:「快將她們關進牢房去!她們想打人!我可是沈狀元的娘,我兒是朝廷命官。」


  李捕頭卻對張氏的品德並沒有多少信任,想當初那十四個女人擁著十四個差不多大的兒子,那畫面衝擊力是十分大的。有這樣的前夫,糟糠實在可憐。


  「誰都知道你兒子是朝廷命官啦,但是老夫人你身上可有誥封?」


  「什麼?」


  「對了,也不是一中狀元就能讓母親或夫人有誥封的,沈狀元怕是有也給新夫人了。老夫人身上也無誥命,所以不要命令我一個當差的怎麼做事。」


  張氏看他頗為威嚴,不禁氣短。而趙李氏和趙王氏朝李捕頭福了福身,謝過他們,轉身離去。


  張氏偷偷跟著她們卻沒有想到都要回到家了,而趙李氏和趙王氏卻是知道張氏住隔壁,以她也是回家。


  張氏看著趙家的宅子,不禁瞪大了眼睛,心中驚駭莫名,然後回了家。


  在家中她與沈二良說起,討論后將此事告訴了沈俊。


  多時沒有想過趙清漪的現狀,沒有想到她竟然住在隔壁。沈俊原本是最為府中狀況煩心,現在卻是不能不恨。


  趙家住在隔壁的事沒過兩天,王薇也知道了,張氏管不住嘴,下頭的人自然會報給王薇。王薇倒是奇怪,按說趙氏去年就應該死了呀。王尚書知道一些事,卻是沒有和女兒說的,而沈俊原想壞潑髒水給趙清漪的事,也沒有和王薇說過。


  王薇原以為到現在趙清漪已死,便宜她了,她不能親手報復了。現在聽說她沒死,心想是情況改變了的關係。她心中一計較,喊了沈曉雲和沈歸雲來,吩咐如此如此。


  ……


  上午,趙家門房的小廝,聽到敲門聲,打開門卻是兩個小孩,他一開門就喊著娘,想要往裡闖。


  趙清漪聽到消息,趕到卻見趙李氏和趙王氏正在客廳,用府中點心招待沈曉雲和沈歸雲。兩人今年一個十一歲、一個八歲。


  沈府火食並不好,兩個孩子忍不住狼吞虎咽。


  趙清漪鐵青著臉,走進屋來,說:「是誰放他們進來的?」


  沈曉雲和沈歸雲看到一個青衣麗人進屋,一時之間不敢認,因為她實在相差得有點多,


  趙李氏道:「清漪,這孩子知道找娘,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趙清漪道:「娘,他們沒事找來不是太奇怪了嗎?他們真這麼念我,會去跟一個五年不見和從來沒見過的所謂爹嗎?不要太天真的。送他們出去吧,以後再也不要放進來,我只有純兒和悅兒兩個孩子,至於他們是沈俊的孩子,跟我無關。」


  這時沈曉雲終於確定了,跑了上來:「娘!」她的娘好像過得很好,而且她穿的衣服好漂亮,她也想要。


  趙清漪避開了身子,說:「來人,將他們兩個送出去,再不許進趙家大門!」


  正說著,忽聽外頭嘈雜。


  王薇不可能沒由頭的就上門去,這帶著張氏上門討回孩子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們理由充足,果然就沖了進去。


  趙李氏和趙王氏聽了小廝的稟報不禁訝然,趙清漪冷笑,看著沈曉雲和沈歸雲,說:「你真是好孝順王薇呀,她能給你們什麼好處?」


  王薇看到趙清漪的時候也不禁怔住了,她見過多少閨秀美人,但論秀逸氣質,卻無人可與眼前的女子相比。她哪裡是她印象中的那個鄉下粗婦?張氏也同樣如此。


  王薇說:「你是趙氏?不可能!」


  趙清漪道:「你們來的正好,你們家的孩子擅闖民宅,我正要趕出去。他們還偷東西,吃了我家桌子上擺的點心。你們既然來了,快領回去吧。」


  王薇回神,道:「趙氏,你休要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們拐了我們家的孩子到你們家,私自扣住孩子!我們正要討個說法!」


  趙清漪道:「不然怎麼說你和沈家這麼合呢?有的人不管出身是否是一二品官家的小姐,做的事怎麼都往下流里鑽。」


  王薇氣得臉色發白,說:「趙氏,你別逞口適之利,孩子總是在你家找到了,你要給個說法。曉雲、歸雲,過來,我問你們,他們是不是要強騙你們進來的?」


  沈歸雲邀功似地說:「是他們騙我進來的,說讓我不要爹。」他的爹爹是狀元,新娘是大官家的小姐,她是有很多銀子,有很多好東西的。


  沈曉雲想起趙清漪的態度,不禁道:「我不會要離開爹和母親的。」顯然她說的母親是王薇。


  趙李氏和趙王氏不禁目瞪口呆。


  王薇道:「現在你們還有何話說?曉雲和歸雲是沈家的孩子,你們想要搶孩子,我可以讓你們見官!」


  趙清漪道:「你想見官?正好,我也想見官,不然去開封府走一趟?」


  王薇怒道:「趙氏!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趙清漪道:「你好大的官威呀,你在這裡鬧,你爹知道嗎?你需不需要問問你爹再決定找不找我麻煩?」


  王薇不禁疑惑,暗想爹兩年來是沒有和她再提過趙氏的事,讓她好好過日子,難道爹也是這樣算了?


  原本是想藉此一探虛實,然後給趙氏一個教訓。現在趙家還在東京落腳,還能住得起這樣的宅子,只怕不會簡單。


  王薇忽想到了明霞郡主,因為她當時出面,爹都不能以權勢和人手將趙氏處置掉。


  「以後你給我小心一點,東京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趙清漪說:「說完了就帶了你們家的孩子走。」


  王薇忽邪惡笑道:「是呀,是我的孩子,他們要孝順我這個嫡母。你只是個下堂婦。」


  趙清漪也是凡人,實在是太噁心到她了。有些女人就是覺得搶到一個男人就是她所有的人生價值了,最噁心的是還要在眼前炫耀。


  趙清漪道:「府中人都給我聽著,沈家的孩子,無論是誰,再要往家裡闖,亂棍趕出去就是!」


  「慢!」忽見趙懷方和假扮許先生的英親王過來了,趙懷方道:「清漪,不要衝動,如果孩子還心向你,何必這樣?」


  趙清漪不禁道:「爹,他們是受王薇指使,想過來找麻煩的。他們心術不正,我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心術不正就好好教導。子不教,父之過,你身為母親,難道沒有責任嗎?」


  趙清漪道:「當初我已仁至義盡。他們的人生會很多艱難,但是在這個社會上,人必須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無關孩子與大人。」


  若非她的執念委託人不是將來的趙懷方,此時她更不會客氣。


  趙懷方道:「若是孩子走錯路而不教,要我等教書育人的先生做什麼?」


  趙清漪道:「可我們有資格教嗎?他們是沈家的孩子,他們就是要抓住你的這點弱點來攻擊你。孩子為了利益出賣我這個親生母親。」


  「所以,你就要否定他們?若能教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如果他們是騙你改過,卧底於你身邊,然後幫沈家捅你一刀呢?」


  「因為這種可能,便要不認親生骨肉嗎?」


  趙清漪:「爹,你看清楚。」


  說著,趙清漪沖沈曉雲和沈歸雲說:「誰是你們的娘,是我,還是王氏?你們認了我,就不得認王氏當娘。」


  這是讓孩子當面選擇,沒有蛇鼠兩端的可能。


  沈曉雲知道王薇的身份,雖然娘現在看著很好看,但是官和民是有區別的,她知道,這個選擇關係到自己的將來。


  沈曉雲躲到了王薇身後,沈歸雲撲進了張氏懷裡,王薇道:「趙氏,你好惡毒,你居然教唆挑撥我和孩子的關係!你再敢對兩個孩子下手……」


  趙清漪搶道:「你心中的仇恨來自於什麼?光明正大和離讓位給你,你不滿意?」


  王薇道:「趙氏,我告訴你,你以為在東京就憑你就可以橫行霸道嗎?你恬不知恥攀附明霞郡主就可以狐假虎威嗎?你是草民,你只是個草民,你憑什麼猖狂?」


  趙清漪:「現在跑人家家裡來猖狂的是你吧。」


  王薇道:「我總有一天,要你跪在我的跪下,給我磕頭求饒!」


  「你是自個兒跟自個兒排行,你算老幾呀!」


  王薇:「你給我等著!我們走!」


  沈家人雖然走了,趙懷方卻並不開心,因為他發現了女兒冷情的一面。他還要勸趙清漪,趙清漪卻是很固執,她能感受到原主含恨而終時的感覺。


  趙清漪道:「爹,你是婦人之仁。我已經努力教導過他們所有的做人道理,也給了他們所有一個母親可以給的,他們還是這樣。沒有誰可以承擔誰的人生,包括親生兒女,所以他們需要的不是我的教導,而是這個社會對他們的教導。只有吃過苦頭,飽受苦難,被人利用,又當棄子,前程已毀,他能才能品出生活的真相。」


  趙懷方說:「你何時變得這般狠心?」


  「我狠心?我要是溫柔似水,別人打我辱我欺我都逆來順受,我都早投胎了。你們想當完美道德的人,最後不還是我來承擔一切?用我的鮮血去堆砌你們的道德,你們做得出來嗎?」


  趙清漪想想心中酸苦,扭頭出了門。


  趙懷方想追趕卻是來不及,心中也是五味陳雜。


  ……


  趙清漪去了肥皂廠,這裡還留有她的宿舍,她只想一個人,就這樣清凈了一夜。


  翌日一早,起來到莊子的原曬穀場練武。


  白蟒鞭法是九陰之中一種武功,不像輕功,趙清漪沒有什麼地方練習這種殺傷力的武功,所以還很生澀。


  但她因是系統傳的,所以領悟完全,能使圓轉,一招一式有模有樣。


  她一直在在廠里住了半個月,天天在莊子里練武,偶爾也處理一點廠里的事,誰人來找都不回府,直到遇上微服私訪來的徐晟和徐昀。


  人家現在今非昔比了,他已然登基。他微服來這裡,一是因為這個廠也是屬於他的,他有睱時來看看也屬正常;二是他也知道她離家住在這裡,居然和家裡都使起了小性子。


  參見后,信步村莊田野。


  趙清漪小心跟在皇帝後頭,後頭還有微服的侍衛。


  徐晟忽笑道:「你還是個倔脾氣。」


  「皇上見笑了,只是我喜歡一個人自在。」


  「一個人不會寂寞?」


  「寂寞是一種恩賜。」


  徐晟暗想她不過是口是心非,說:「你想要回孩子,朕也會考慮……」


  趙清漪卻道:「皇上,我跟別的女人不一樣,母子之情、母女之情,非以血源而定,趙純是我兒子,趙悅是我女兒,沈曉雲和沈歸雲只是沈俊的孩子。他們不選擇我,還幫外人來害我,我就不會一頭熱,我並不是無怨無悔的慈母,該舍就舍。其實,人天生便有善有惡,同樣讀聖賢書的進士,有的忠君愛國,是社稷之棟樑,有的貪贓枉法,背主求榮,是國之蛀蟲。他們讀一樣的書,也許還是同一個先生教的,你能說這是教育的錯嗎?」


  徐晟想了想,這當真是現實存在的,不禁道:「如果教育沒有用,那還能指望什麼?」


  趙清漪說:「教育只能最大限度的讓人向善成才,但是成為什麼樣的人,最主要還是要靠他們自己。他們也不想要我,這對他們雖然不好,對我卻沒有不好。」


  徐晟驚訝:「你如何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是……」不賢不慈自私呀。


  徐晟作為一個男人當然是喜歡傳統審美的賢婦的,但是他待她以士,所以也有一定的包容心,就忍下了話。


  徐昀卻覺得她是被男人傷了心才會有此個性,道:「你只是遇上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也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樣的。」


  趙清漪說:「你不是嗎?」


  「我不是。」他目光清正,坦坦蕩蕩。


  趙清漪感覺強烈的無奈,這個社會根本沒有給她太多的選擇,她是有任務而來,而不為任務迷失本心是她所希望的能做到的。


  她需要錢和權力,要得到這兩樣東西要不失本心也是困難的。


  徐晟笑道:「朕難得出一次宮,可不是要來看昀弟兒女情長。」


  「皇上恕罪。」


  徐晟卻又和她談起這幾個月,肥皂銷量上升,但利潤下降的事,問她是怎麼回事。


  趙清漪說:「廠里塞進了大量領工資不做事的人,利潤當然下降。雖說舉賢不避親,但用人唯親,怎麼能不敗?再過幾年,利潤會更少。」


  徐晟不禁深思,又問道:「你可有辦法起死回生?」


  趙清漪道:「沒有。」


  徐晟目光一寒,道:「你的任性還用到朕頭上來了。」


  趙清漪卻道:「皇上,草民不過是實話實說,皇上也知問題所在,皇上尚且不忍刮骨療傷,草民只是草民,若卻一意孤行捲入風波之中,只怕拼到屍骨無存,仍然無法有任何改變。」


  說到這個現實時,趙清漪也不禁沮喪,趙家上上下下全是她的負擔和軟肋,她卻無一個助力,她想投效今上,獲得相對的功名利祿,可是皇后是暗中敵視她的,只是礙於今上現在對她看重,皇后才暫時隱忍。可她創辦的事業正在被皇后的人所腐蝕,她無能為力。


  她難道要去造反?造反哪有不犧牲的,哪有那麼容易,而趙懷方一輩子學的是忠君愛國,哪裡接受得了女兒造反。


  殺了沈俊、王薇,然後讓家人回鄉過以前的日子?——已經太遲了。


  孤軍奮戰,趙懷方還判斷不清形勢想她當聖人,她何其悲憤。可是現在的趙懷方並不知道一切,而趙懷方卻是委託人。


  徐晟問道:「如果朕支持你呢?」


  趙清漪說:「草民可以為皇上再辦一個肥皂廠,但我不想陷入那樣的爭鬥,我只是一個人而已。皇上其實真要辦,又必何要支持我去改,肥皂廠不過是新事物,也是一個廠而已。皇上只需下令一切恢復我剛離廠時的人事架構和制度,不就沒有問題了?」


  「清漪!」徐昀嚇了一跳,不禁喊她名字。


  徐晟不禁一愣,嘴角有幾分涼意,說:「你倒是有一股傲性呀。」


  趙清漪說:「我的立足點只有這麼高,不明白皇上有別的權衡。」


  趙清漪不會去為皇帝當炮灰,至今她因為性別,皇帝都還沒有給她足夠的尊重和禮遇,她想成為一個國士,但她其實還不如一個奴才。特別是皇后,事實上對她不是很待見。


  趙清漪不想創造其它東西也是因為現在努力辦出來也是不合算的,最終為他人做嫁衣裳,一切只怕要等趙純長大成人後,他有功名在身。


  徐晟離開前並不愉快,徐昀深深看了她一眼,卻在徐晟沒有命令他留下前不能留下。


  等他們離開后,趙清漪也覺得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回到家時,趙家全家人都很熱情歡迎,但是趙清漪提不起任何心情回應。


  豐盛的菜色被擺上桌,那些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動,但是趙清漪卻沒有動筷。


  趙清漪沉默片刻,說:「今天我還能給全家人支撐起一片天,全家人還能過富足也無人欺凌的日子。當然,這是我應該做的,我不求你們回報或者能幫我,但是你們不要給我拖後腿。我只是一個女子、一介草民,而想要我的命的人不是一個草民,是狀元,是朝中大員,甚至是……我不能說的人。你們誰有本事不靠我去承擔沈家和王家,你們做什麼,我絕不相攔。但是要用我的鮮血去以德抱怨成全你們的高尚品德,我會自絕在你們面前,如你們的願。」


  趙懷方也不禁臉都沉下來,扔下筷子說不吃了,趙清漪長長呼出一口氣,自己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趙李氏問道:「我去看看你爹。」


  趙純想了想,說:「娘,不管怎麼樣,我都支持你的決定。」


  趙悅說:「我也是。」


  趙清漪抿嘴扯出一抹笑:「吃飯吧。」她是要考慮到趙懷方是委託人,但是也不是能任由他牽著走的,他那一套要是可行,還會輪到委託她嗎?


  ……


  幾日里趙懷方都不見她,不與她說話,而她也沒有強求,只提醒過趙李氏好好照顧他。


  倒是這日「許先生」過來了,目光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在她給剛發芽的菊花澆水時,他下課經過她身邊還說了一句:「沒心沒肺。」


  趙清漪不禁蹙眉:「許先生,你說誰呢?」


  許先生回頭說:「你說是誰?對自己親生骨肉都這麼冷血,長輩教導你,你就負氣離家出走,有你這麼當母親和女兒的嗎?」


  趙清漪也不禁惱了,說:「是呀,沒有我這麼當母親的,別人當母親,有兒女孝順都來不及,我的兒女要害母求榮;別人當女兒有父兄當靠山,我一個人要養起兩大家子。我要是那種母親和女兒,我也是個充滿愛的人。」


  許先生胸膛起伏,說:「你這個剛愎自用的女人!讀了幾本書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


  趙清漪道:「我是剛愎自用又如何?誰對我好,我對誰好,我對誰好,誰不領情,愛咋咋地,我還要賠上性命倒貼嗎?不要打著為我好的名義要求我做什麼,真為我好,當沈家和王家欺負我的時候,為我好的人在哪?」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你是在怨你父親了?」


  「我何曾嫌過?但是一個父親,面對敵人的霍霍屠刀時,幫不了是因為他只是個書生,但連護短的態度都沒有,明知是敵人害自己女兒的計策,還要逼自己的女兒,這難道就沒有問題嗎?」


  英親王看著她倔強冷漠的眼神,其實是恨其不爭。一個女子,為什麼這樣清高,明明低一下頭,大家都能有台階下,她更能得好處,可她就是不低頭。


  英親王生了好大一回氣,回家就對著兒子大發脾氣,說:「你想娶這個清高又剛愎自用的女人,做夢!」


  徐昀只有左求右求,他還說趙清漪這麼做未必沒有道理。


  英親王卻說:「這樣的冷心冷肺的女人娶來,到時她對你也是說舍就舍。」


  徐昀說:「怎麼會呢?我們倆好了,她知道誰對她好,就不會這樣的。」


  英親王左右是不聽,父子倆又鬧了好一會兒,直到李王妃來勸。


  ……


  這天,趙清漪卻受到宮裡來的皇后密旨,召她進宮覲見。趙清漪梳洗打扮后就上了宮裡派來的馬車,到宮門口再乘轎嚮往凝和殿附近。那裡也靠近是御花園,皇后卻在玉英閣接見她。


  皇后穿著一身杏色綉金襦裙,雲髻高聳,帶著華麗的金鳳釵和步搖,更覺雍容華貴。


  趙清漪三跪九扣后,皇后才淡淡喚她起身來。


  皇后道:「聖上初登基,本宮也是忙裡忙外,早想召見你,卻一直尋不著機會。」


  趙清漪道:「多謝娘娘抬愛,草民不勝惶恐。」


  皇后勾了勾嘴角,卻並不溫暖。皇后以前如果是置身事外,但現在明顯是不喜歡趙清漪的。除了徐晟老是提她,並且真心誇獎之外,還有就是她這樣生過三個孩子的和離女,居然勾引得英親王世子非卿不娶。


  女人往往對女人更加苛刻,如趙清漪這樣的女子,可以永遠處於被她同情的位置,而不該有不同於人的幸運。就算趙清漪不侵犯皇后的利益,一個女人但凡有這樣的幸運,總是讓許多女人不爽。皇后並不像太皇太后,有那樣的胸懷、才幹和堅強,能垂簾聽政創下一片盛世。


  皇后提起了從她手中接過的肥皂廠,說:「如今本宮已然是皇后,宮外之事多難管束,便想重新由你來管理。皇上常提起你的才能,本宮想,你重新接手后,利潤一定會大輻提升的。」


  趙清漪福了福身,道:「草民惶恐,草民蒲柳之姿,如何能受娘娘如此抬愛?皇上和娘娘手下能人輩出,草民微芥末學,不敢獻醜。草民也是一介女流,若非初來東京,也不愛拋頭露面,如今深居簡出,實不是一個好人選。」


  皇后目中閃過一道寒光,說:「你這是想要拒絕本宮?」


  「草民不敢,但是草民只想在家中奉養父親,教養兒女,無心這些事。請娘娘明鑒!」


  皇后眼中露出殺意,她可以忍受皇上有別的妃子,可以忍受皇上惦記哪個妃子有什麼優點,但是不能忍受皇上最惦記的女人是一個和離的女人,皇上不納她,卻忘不了她。


  她可以忍受英親王世子愛上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但是不能是這樣的女人,這是不是說她堂堂一國之母,連這樣的女人都不如?這個英親王世子也讓她格外在意,因為他原是她表妹的未婚夫。


  她改了表妹的所謂鳳命,表妹在出嫁前見了閻王。現在有鳳命的是她,但是現在她對英親王世子喜歡的人也很敏感,何況是她本就討厭的趙氏。


  沒有什麼跡相表明英親王府一脈有反心,太皇太后尚在,李家也是顯達,她這個皇后的份量是絕對不及英親王府的,皇后總不能將那些陰私說來扳倒英王府。


  皇上還對她管理掌控肥皂一事有所不滿,她將娘家能用的人和得力奴才安插進去,卻並不能更好的掌控這門生意。而因為她安排的這些人和奪權,方子只怕已然外泄,世面上已出現假貨,皇上現在還不知,現在她最想的就是將事情責任推回去,到時皇上要怪罪也是趙氏的事了。


  但趙氏卻拒絕了她。


  皇后道:「你敢抗旨?」


  趙清漪無奈,只能叩首道:「請娘娘明鑒,草民無心再拋頭露面。」


  皇后冷笑,忽道:「你不為本宮效力,也要想想尚書府可是你一介草民可以得罪的?」


  趙清漪心底冷笑:這樣莫名奇妙的皇后,不是坑了皇帝,就是自己前途也有限。她原是為皇上創造了一個天天下金蛋的母雞,她沒有得到任何賞賜恩典也就罷了,如今皇后自己弄壞了這隻「雞」,還想讓她來背黑鍋。這種把戲,她豈能看不透?她不願意,還要威脅。就算是對奴才也不是這樣的。有功不獎還要人命,鬼都不為她效命。


  趙清漪淡淡道:「若是大夏竟已無良民生存之寸地,也是草民生不逢時,怪不得旁人。」


  「大膽!」皇后拍案怒喝。


  趙清漪跪在地上,心想:皇后若不能容她,要禍及她的家人,那就別怪她今後走極端路線了。她從不主動害人,也有一定的胸懷,但是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而在跪著的時候,趙清漪才深深的感受到對這個時代的憤怒,在這個時代,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還有男尊女卑,尋常百姓難有一片青天,民權、民生更是虛無泡影。


  一個女子要改變社會秩序更像是天方夜譚。現代的民/主革命和婦女解放可是受西方影響,百年苦難里浴火重生的。


  皇后就讓她在玉英閣跪著,沒有讓她起來,而皇后拂袖而去。一直到快要天黑,宮門快要落下,才有一個嬤嬤過來傳旨,遣她出宮。


  出得宮門來,她不禁五味陳雜。


  忽然,一輛馬車使來,掀開車簾,露出一張年輕的俊顏,沖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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