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娘——娘」還沒進內室,閔應就扯著稚嫩的童聲叫道。


  他剛剛已經聽見他爹語氣里的不耐。閔應是看出來了。他爹覺得自己堂堂王爺,來自己側妃這裡還要遭受冷遇,心理上有些不平。


  這時候閔應的作用就顯現出來了,不時地耍個寶,讓他爹娘都笑一笑,也好給兩人個台階下。


  「應兒來了,抱過來讓本王瞧瞧。」


  剛進內室,閔應就被抱到了閔長岳的跟前。


  閔長岳今年剛過而立之年,他不喜歡蓄鬚,整張臉上也就高挺的鼻子辨識度高一些。一張薄唇,一看就不是長情之人。不過好在身材欣長,就閔應粗略估計,怎麼也得將近八尺高。


  沒錯,閔應也沒想過自己的王爺爹長得這麼普通,就跟個路人甲似的。


  幸虧他娘周氏的樣貌好,閔應的眉眼精緻大多是隨了周氏。


  「父王——好」閔應揚起小臉,嘴裡的話還有些磕絆。但臉上的笑甚是燦爛。


  「好,好孩子」閔長岳撫著他的腦袋,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不少。


  他一直覺得閔應這孩子早慧,所以對他的關注也就比其他的兒子多些,這也是他偶爾還能往周側妃這院子里來的一個重要原因。


  「今日可好好吃飯,有沒有調皮?」閔長岳看著閔應那忽閃忽閃注視著他的眼睛,用溫和不少的語氣問道。


  「應兒——吃了,娘沒吃」說著,他還煞有其事的指了指坐在一旁臨窗大炕上的周氏。


  端著茶的周氏有些微愣,不過轉瞬之間臉上就恢復正常。看到閔應小臉上滿是認真之色,她本來面無表情的臉上掛上了無奈的笑。


  她最近這段日子並沒有什麼胃口,所以進食少些,沒想到被自家兒子給告了狀。


  閔應和他爹看向周氏時,看到的就是美人低頭淺笑的情景,映著炕桌上白瓷瓶內正在盛開的幾枝紅梅,兩人都看呆了。


  先回過神來的是閔應,他瞅了瞅閔長岳,又轉身看了看他娘已經有些微微泛紅的雙頰,頗有臉色的退了出去。


  剛出房門,閔應就看見院門口處進來了個面生的丫鬟。


  那丫鬟臉上帶著幾分傲慢,說話的嗓門也沒有因為這是側妃的院子而有所收斂。


  「你讓我進去,柳姨娘肚子里的小公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你這小蹄子有幾條爛命來賠。」一邊說著還不時往正屋望去,彷彿就是為了讓屋內的人聽見。


  這柳姨娘,閔應也是有所耳聞。聽說是他爹去年剛納進王府的,還沒稀罕夠,如今還是榮王的心尖子。


  看那丫鬟的神色,以閔應的這幾十年的閱歷來看,應該沒什麼大事。就是那柳姨娘想來向他娘示示威。順便將王爺拐到她們院去。


  要是那柳姨娘真是有什麼大礙,這丫鬟臉上不會半分著急的樣子都沒有。


  玩味一笑,閔應先醞釀了下情緒。


  緊接著,毫無預兆,閔應咧開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倒把抱著他的冬卉嚇了一跳。


  「公子,四公子您怎麼了?」冬卉趕忙將閔應放到地上,面帶焦急的看著他。


  閔應不回話,就是一個勁兒的哭,那丫鬟的叫嚷聲都被他蓋了過去。


  院子里的眾人都將目光投向哭的傷心的閔應,和那手忙腳亂已經急出汗的冬卉。


  「怎麼了,怎麼了這是?」榮王的聲音從屋裡傳出,還有雜亂的腳步聲。


  閔應鬆了口氣,心想:你這要是再晚些,他可就真的嚎不動了。


  榮王身後跟著的是匆匆出來,連衣裳都沒來得及加的周氏。


  「應兒,你怎麼了?」周氏上來就屈膝抱住還在抽噎的閔應,用手中的絲帕輕輕的拭著他臉上的淚痕。


  榮王也是一臉關切的看著閔應,榮王雖然已經有了三個兒子,但是最近他聽說自己的第四子早慧,關心多些,也屬正常。


  「她——」閔應指了指那正在看戲的柳姨娘丫鬟,然後又指了指自己,滿臉的委屈。「害——怕」


  榮王聽他雖然咬字不是很清,但是表達順暢,不似一般的稚兒,心中對他的喜愛又添了幾分。


  「她嚇著應兒了?」榮王者話問的是低著頭的冬卉。


  冬卉看了一眼那臉色已經微微泛白的丫鬟,點了點頭。剛剛那丫鬟的聲音確實刺耳的緊,怕是將小公子給嚇著了。想到這裡,她點頭的動作堅定了幾分。


  「你是柳姨娘身邊的?」榮王面色不虞的看向那臉上已經半分囂張之色都沒有的丫鬟。


  那丫鬟看到榮王的臉色,肩膀抖動的幅度大了些。「奴婢是,是柳姨娘身邊的丫鬟翠枝。剛剛姨娘說肚子不舒服,想要讓王爺過去,陪陪……」驚覺自己失言,那丫鬟趕緊住了口。


  「不舒服就請大夫,本王會醫術不成?至於讓本王去陪陪她?她好大的面子。」榮王的面色沉的都能滴出水,話里的不耐在場的眾人都能聽得出來。


  榮王這個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他堂堂一個王爺,自由還由不得一個姨娘來插手。


  此時的閔應早就止了淚,但還是抽噎個不停。讓他假哭他實在做不來,只能來真的。


  一邊抽噎著,他還過去拽了拽榮王的衣角。「父王,你莫要動怒。」這句話他說的甚是流利,倒把榮王的怒火沖淡了幾分。


  「好,父王不生氣,來人,將這丫鬟帶出去,讓她去馬廄伺候馬吧」直接將人趕去了馬廄,榮王撫了撫閔應的頭,轉身進了屋。


  周氏還在吩咐冬卉要給閔應找大夫瞧瞧,閔應已經用小小的身軀推著他娘周氏進屋。


  「娘,進屋,冷」閔應盡量不一個字一個字的蹦,盡量兩個字,他就知道剛剛突然的說話流利就是巧合。


  周氏剛剛在內室,穿的不甚多,現下回過神來,確實是冷的緊。就點了點頭,同樣撫了撫閔應府腦袋,囑咐好冬卉好好照看,遂進了屋。


  當天夜裡,柳氏的院子燈火通明。


  「咬人的狗不叫,那周氏平時裝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沒想到卻是個扮豬吃老虎的。真是讓人氣惱!」柳姨娘將桌上剛換上的茶具一推,又碎了滿地。


  外面伺候的婆子聞聲,眼皮不住狠狠的跳了幾下,這都已經是第三套了,這柳姨娘再摔下去,她都不敢去倉房領了。


  「姨娘,身子要緊,您腹中還有小公子呢。」圓桌旁站著伺候的丫鬟樣貌比起白天的那個翠枝要差上一些,她名叫翠竹,與翠枝兩人同是柳姨娘的貼身丫鬟。


  她臉上帶著幾分關切,將還沒來得及放下的燉盅放在一片狼藉的桌上。


  「對,不就是孩子嗎?誰沒有似的」像是想起什麼,柳姨娘低頭嗤笑了一聲,看著高高隆起的腹部。那周氏不就是仗著自己生了四公子,到時候自己的兒子一出生,肯定更受王爺的寵愛。


  「王爺今日還去了哪裡?除了周氏的院子」一邊轉著腕上的紅瑪瑙鐲子,柳姨娘抬頭問道。


  「聽說是午時之前一直待在錦姨娘的院子里」翠枝江燉盅里的紅棗枸杞乳鴿湯盛青瓷小碗里,遞到柳姨娘的手上。


  「又是那老女人」柳氏的臉上已經帶了幾分咬牙切齒。


  這錦姨娘是已故王妃的貼身婢女,後來王妃薨了,她被榮王抬了姨娘。自己主子沒了,還能想著爬上王爺的床,想來也是個心機深沉的。


  而且那錦姨娘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聽說過了今年都已經二十有五,真不知道王爺是看中她什麼了。


  「每日王爺都要去她那半日,她主子是王妃,她也想當王妃不成?」語氣里凈是不屑。柳氏的出身不高,這一直是她的痛腳,也是她最忌諱的地方。


  但是當她得知那一直榮寵不衰的錦姨娘竟讓是奴籍出身,彷彿是找到了什麼發泄口,終於可以通過貶低她,來紓解心中的不平。


  「姨娘又不是不知,王爺去她那兒,純碎是為了二公子,二公子一直深受王爺喜愛。王爺也一直對其寄予厚望,並不是為了那人老珠黃的錦姨娘」這個時候,只有順著柳姨娘的話,才會有好果子吃,翠竹伺候了這麼久,這點眼力價兒還是有的。


  「又是孩子,兒啊,你可要給為娘爭氣。娘以後的日子可就靠你了」說著,柳姨娘放下手中的青瓷小碗,滿臉慈愛的撫著凸起的腹部。


  「姨娘,這湯要趁熱喝才好」


  「嗯」應完,柳姨娘又端起了碗,用調羹小口小口的往嘴中送去。


  翠竹看到那碗湯見了底,才不著痕迹的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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