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026章
此為防盜章
宋衛東穿好棉襖把刺刀藏在袖子里, 過來人群這邊, 抬手抓抓頭髮,先問一句:「幾點了?」
一堆半大小子,總有能弄來手錶的。有手錶的那男孩從軍大衣口袋裡把表摸出來捏在手裡看一眼, 回宋衛東的話, 「兩點五十五了,還有五分鐘。」
他趕來的及時, 這是恰恰好的時間。
錢躍和黎小軍再站不住,叫宋衛東, 「趕緊走吧, 他們還以為咱們慫, 不敢來了呢。」
當然不能讓西單的那群人抓著把柄嘲笑他們慫, 這就不再站著說話了, 一群人簇擁著宋衛東往公園裡去。
宋衛東走在幾十個人的最前頭, 穿得最樸實不起眼,但瞧著氣勢就知道是領頭的。他心裡想著不知道黎小麗有沒有去報警, 總之這事是不能說的。報了警打不起來最好,假使警察沒及時趕到,他們不可避免地打起來了, 那他這次就得比前世更小心,不能讓哥幾個傷得太重。
他一邊往公園裡走,一邊跟身邊的黎小軍錢躍吳二蛋幾個說:「打不過就跑, 別他媽都跟傻子似的, 明明打不過, 還站那讓人拍。」
宋衛東是說正經的,但站在哥們的立場上,茬架撒丫子跑這事可是會被嘲笑的,誰跑誰慫,事後肯定會被挖苦,所以黎小軍和錢躍自然當宋衛東在臊他們,回話道:「東哥,別這麼瞧不起我們,有本事你先跑。」
宋衛東回回頭,「我要是跑了,你們全玩兒蛋!」也不看誰罩他們的。
一群人鬧鬧嚷嚷地說著話,不急不慢地去到約定地點,西單那幫人果然已經等在那裡了。為首的是周建國,身上穿著將校呢,頭上戴著水獺皮帽子,特威風。
看到宋衛東過來,周建國旁邊的男孩子遠遠就吹了個口哨,等宋衛東他們到了面前停住,便調笑著說了句:「還以為你們不敢來了呢,我們都打算收拾收拾去冰場滑冰去了。卡著點到,不是怕了吧?」
兩邊人站定,每個人都是氣勢洶洶的模樣,一手裡捏著彈簧鎖或者握著木棍,另一隻摸進書包里掏出磚頭,隨時準備開戰。
黎小軍聽他們果然被嘲笑了,微微揚著下巴開口:「怕你?丫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性!一會打到你哭著叫親爹你丫信不信?」
「喲……小瘦猴,你可把我嚇死了!」那人用調侃的語氣回,然後又帶著狠勁說:「孫子,你以為你爺爺我是被嚇大的嗎?」
黎小軍還要再嗆回去,錢躍甩一下手裡的彈簧鎖,罵道:「你他媽來茬架的還是來跟他們擺龍門陣①的,跟他們廢什麼話,直接上就得了。」
錢躍說完一分鐘不再耽擱,幾步上去就把手裡的彈簧鎖抽了出去,板兒磚也給拍了下去。管他誰呢,拍就是了。
就在錢躍拍完后,對面的人還沒來得及還手,宋衛東也沒來得及出手,便聽誰高聲喊了一句:「雷子②來啦!」
一聽這話兩群人就沒心思茬架了,轉頭看看,果然看到穿著藏藍色警服的警察來了。這他媽誰還敢繼續打,掙著一點時間把書包里的磚頭全朝對面給扔了出去,也不管砸到了誰,然後撒丫子就跑。
兩邊人跑得都快,一會兒就散了乾淨,只留下滿地的碎磚頭。
宋衛東和黎小軍幾個跑出公園,讓吳二蛋騎上板兒車,剩下四個人爬到車上坐著,便離開了公園。其他的人也都往各處散開跑了,倒是沒人受傷,也就被錢躍拍了那小子挺倒霉。
茬架還沒開始就被警察鬧散了這事挺糟心,錢躍坐在車上晃著身子,氣道:「雷子來得這麼及時,這他媽肯定是有人報警了,哪個孫子乾的缺德事。」
宋衛東坐著不說話,心想這事要是讓他們知道,哥們情誼就完了,所以他裝著不知道。
黎小軍也生氣,把頭上的羊剪絨皮帽拿下來吹冷風,接錢躍的話,「肯定不是我們的人,估計是他們那堆人里有人報了警。」
駱駝和吳二蛋跟著他們混一般都不怎麼說話,說話也是附和。吳二蛋現在騎著車找安全的地方,沒空說話。駱駝眨一眨眼睛,又長又密的睫毛便跟小扇子一般扇動,說:「我覺得也是。」
這樣便自然而然的,他們都不認為自己人里出了叛徒,覺得報警這事肯定是對面人乾的。這就找到了說話的點,幾個人開始嘲諷西單那幫人人慫膽子小。
宋衛東坐著始終沒有說話,一直等吳二蛋騎出了很遠的一段距離,他才開口讓吳二蛋把車停下,說他有話要說。他接下來沒什麼時間再跟他們混,也就只能趁這時間把自己的事跟他們說清楚。
黎小軍和錢躍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依據對他的了解,自然以為他要說的是再約一次架的事情,畢竟這次架沒打起來。所以車停下來后,錢躍便先開口說了句:「明兒我和小軍再去跟他們約一次。順便問問,是不是他們報的警。」
——————————————
①擺龍門陣:談天說地,吹牛閑聊。
②雷子:警察。
本來冰面上不止就兩三幫人,這一鬧起來,各找各的陣營,很快就分做了兩派。女孩子礙手礙腳的,都給嚷出了打架的圈線,叫一邊站著去。
錢躍和黎小軍看到架打了起來,面上現出最原始的興奮。黎小軍二話不說,溜著冰鞋去岸邊棕漆木長椅上摸出書包里的幾根彈簧鎖,到這邊往錢躍、吳二蛋和駱駝還有宋衛東一人手裡分一根,跟宋衛東說:「東哥,別愣著了,咱也上吧。」
西單的周建國和海軍大院的謝蘅茬架,他們上什麼?這原也是有規矩在裡頭的。
大院幹部子弟和衚衕平民子弟,那是天生敵對的兩大派,都是這幾年鬧革命鬧出來的。同屬大院子弟或者衚衕子弟的孩子茬起架來,那都是小事。在面對與自己不同類的孩子時,曾經有過的小矛盾可以暫時忽略,這時候要講究的是一致對外。他們衚衕里的孩子,不能被大院孩子給欺負了。
所以錢躍和黎小軍要去茬架,幫的是周建國,並不是謝蘅。
讓他們這群血氣方剛的毛孩子像冷血看客一樣圍觀別人茬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勸架也不幫忙,他們做不到。他們覺得,這北京城的事,就沒有他們不能插手管的。
宋衛東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也明白錢躍和黎小軍他們講的是哪門子的義氣,但他並不想趟這趟渾水,所以他拉住錢躍和黎小軍,跟他們說:「不準去!」
錢躍和黎小軍正要往人堆里扎的時候被宋衛東拖住,自然不高興,回頭看他,有點不耐煩,「東哥,你又怎麼了?」
宋衛東知道講什麼道理對錢躍和黎小軍都沒用,如果說周建國是他們的仇人,顯得他小家子氣,在這時候還計較這種小事。所以他什麼道理都不講,只說:「你們要出來的時候答應過我,說好了只是出來滑冰玩一玩,不會惹事不會鬧事,現在都忘了?還有錢進和小麗呢,你們不管了?」
黎小軍是真的煩了,沖錢躍使個眼色,兩人合力搡開宋衛東,叫上吳二蛋和駱駝便往人堆里扎了過去。
宋衛東被黎小軍和錢躍兩人搡得撞在錢進身上,險些摔倒,一把拽住了錢進的胳膊才站穩。
錢進不懂他們小痞子之間的事,他神情微微緊張地看著宋衛東,推一下眼鏡,「我帶小麗去一邊,你趕緊過去吧。」
宋衛東沖錢進點點頭,有他看著心裡也放心黎小麗,這便滑動冰鞋往人堆那邊去,打算去把錢躍和黎小軍拉出來。
他還沒扎進人群,先有一個女孩子從人群里鑽了出來。也就這當口兒,一塊板磚直衝那姑娘的頭就飛了過去,眼見著就要砸在那姑娘的腦袋上。
宋衛東眼疾手快,一把扯上那姑娘的肩膀,往自己這邊拽過來,磚頭蹭著那姑娘甩起的辮子飛了過去,落在不遠處的冰面,砸出細碎冰渣。
姑娘在他懷裡被嚇得一肚子驚氣,他卻沒時間對人噓寒問暖,不溫不和地說了一句「躲遠點」,便把那姑娘往安全的方向推了一把。
姑娘被他一推滑出幾米遠,回頭看了他好幾眼,才轉過頭去往岸邊長椅那滑。
宋衛東推開那姑娘后,毫不猶豫地扎進人群,在鮮血味極濃的冰場上躲避磚頭和鎖頭,還有人掄過來的胳膊拳頭。這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本來就擅長打架,上輩子打架的經驗又實在是多,比這些毛孩子不知道老辣多少,而且大院孩子大多都是花架子,沒吃過什麼苦,最愛的就是一窩蜂打群架,仗著人多欺負人少,單練沒一個能成的,冰面上打架又增加難度,所以宋衛東基本是一手一個,近他身的全部撂翻在地。
他很久沒打過架了,恍惚間自己好像還是當年意氣風發的樣子,事實確實也是。他撂開一路的人最後到周建國和謝蘅面前,然後動作極為利索地一手拽過周建國一手拽過謝蘅,拉著他們腦殼撞到一起,只聽「咚」的一聲,兩人被他扔在了冰面。
鬧嚷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手裡有的舉著磚頭,有的高抬彈簧鎖,現在都停下了動作看向宋衛東,不知道他是哪裡冒出來的哪根蔥。
謝蘅頭被撞得疼,又摔了一屁股蹲,尾骨也疼,沒好氣地看著宋衛東罵了一句:「你他媽誰呀?」罵完借著旁邊人的力氣爬起來。
周建國也爬了起來,看著宋衛東,也罵一句:「你他媽幫誰呢?!」
「我誰也不幫,誰也不是。」宋衛東開口道,范兒挺正,如果不說來路,人都得當他是惹不起的大人物。然後他把手一背,看著周建國和謝蘅,「別打了,都說說吧,因為什麼呀?」
什麼人就以這樣的姿態來管他們的事?謝蘅接過別人手裡給他撿來的水獺皮帽子往頭上戴,沒好氣,「你丫哪的呀?什麼原因管得著嗎你?」
宋衛東站得直,看著謝蘅和周建國兩人,眼睛掃進人群掃到氣喘吁吁的錢躍和黎小軍幾個,目光在四人身上落了片刻。他理智上確實一點都不想摻和這個事,因為不關他的事,他也不想出風頭,更不想得罪翠微路中學的校霸謝蘅,給自己找麻煩,但本能,又讓他把這事給做了。
他今天出來沒有戴眼鏡,因為嫌那玩意兒擋在眼前看東西難受,所以現在把人都掀翻了,往這一站,一看就是經驗老道的圈裡人。想著管都管了,這會兒撒手不管不算個事,那就管下去。他在冰面上小範圍地滑,開口說:「不管是打架還是滑冰,你們誰比得我,這事兒我就管不著。比不過,我就管定了。」
誰比得過他?剛才他多大能耐都亮過了,別人也都看見了,比都不敢跟他比。
宋衛東知道這些毛孩子有幾斤幾兩,心裡有底,所以也真不怕。他著急忙慌扎進來,那是怕黎小軍和錢躍幾個被人打,畢竟自家兄弟不能不管。而他也真的哪邊都沒幫,兩邊的人他都撂翻了,最後還把謝蘅和周建國也撂翻在地。
一時間冰面上沒人說話,陷入膠著狀態。一方面他們承認宋衛東打架滑冰厲害,一方面又不想低頭認慫。這他媽哪根蔥,跳出來要管閑事,就讓他管?
就這麼冷了一氣,突然從人後傳出來一句清脆的女聲,穿過人群,落在宋衛東耳朵,「是他們先耍流氓。」
宋衛東抬頭循著聲音看過去,便見謝蘅旁邊的空隙里鑽出個女孩子,穿著鮮色綠軍裝,圍著紅圍巾,圍巾遮到鼻子下頭,露出一對靈動好看的大眼睛。
這姑娘冒出來說話,謝蘅拽了她衣袖子一把,「萌萌,你又來幹什麼呀?出去!」
「我來講理。」姑娘把自己的袖子從謝蘅手裡拽出來,並不打算走,她看向周建國,罵一句:「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