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B市

  入秋後, 徐風梁春雨一起去市區體育館。


  剛進去就有幾個人向他們打招呼,其中就有上次超市遇見的程凱和金芸芸。


  梁春雨本來跟他們一起打羽毛球,後來有個排球場地的把排球打到這邊來了,她撿起來把球墊了回去。


  那邊正好缺人, 邀請她去那邊玩,她排球玩得比羽毛球好, 跟徐風講了聲,過去打排球了。


  玩性正酣, 程凱隔著鐵絲網喚她:「弟妹!快過來,有事找你。」


  梁春雨跟人說了幾句, 轉回到羽毛球場地了。


  場地上鋪了幾塊瑜伽墊, 徐風跟幾個男的站一旁。


  程凱往前推了她一下:「弟妹,我們這兒可有規矩,羽毛球輸的那組人得帶著女朋友做5分鐘平板撐, 徐風弟弟以前沒女朋友,都是一個人做的,賴了這麼多回,今天可不能再推了吧?」


  有人沖徐風開玩笑:「你媳婦兒算輕的, 便宜你了。」


  梁春雨往周邊瞟了幾眼,果然, 徐風那組的幾個男的身邊都帶著女朋友。


  徐風笑盈盈的也不回話, 看見了梁春雨, 把她拉過去低頭說:「這回得夫唱婦隨啊。」


  幾個男人在瑜伽墊上依次排好姿勢。


  徐風身體拉得筆直, 雙腿修長, 男人的背像一張飽滿的弓,張弛有度。


  他擺好姿勢,頭轉過來催促:「小春,快上來,要不說不定過兩分鐘我就頂不住了。」


  梁春雨猶豫一會兒,在眾人起鬨聲中,厚著臉皮趴上去了。


  後面幾個趴著的,其中有個男的身高不濟,他女朋友倒是長手長腳,剛一上去,整個兒一「贔屓」造型,再一趴下,從頭蓋到腳,起不來了。


  梁春雨一趴上去,徐風明顯吃力,呼吸急促。


  旁邊有人叫:「注意腰啊,別把你老公腰壓壞了。」


  徐風原本運動就出了很多汗,整個人跟火爐似地,他的背部隨著動作起伏,隔著一層運動衣都感覺到骨骼動作。


  梁春雨覺得癢,聽他呼吸越來越急促,自己半分不用力,忍不住輕輕笑了幾聲。


  笑聲帶著股氣鑽進徐風耳朵里,徐風真是用了力氣,手臂緊繃,感覺到梁春雨在背上腹部的抽動,忍著笑偏頭,喘氣:「小春,不能再笑了,再笑咱得垮了。」


  他這麼一說,背部又動了幾下,梁春雨忍著,他也忍著,憋在肚子里,不平衡了,徐風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


  越抖越想笑,越忍越想抖。


  梁春雨的手忽然抱不住他脖子了,手腕垂下來,搭在徐風手臂上,一黑一白兩個護腕。


  徐風抓住她的手,終於失力癱了。梁春雨伏在他背上,他轉個身搭住她腰,兩人躺在瑜伽墊上,臉上俱是汗,四目相對,又笑了。


  後面觀賞的那一隊里,程凱報時:「兩分四十七秒。徐風弟弟還得練練啊。」


  兩人都站起來,徐風回身順勢一摟腰,將梁春雨抱起來放旁邊的鐵架子樓梯上:「還跟我練不?」


  梁春雨:「你不覺得重嗎?」


  「哪兒重?」有人聽見了起鬨打趣,「豬八戒背媳婦兒,有誰嫌重的?你就算是個杠鈴,徐風弟弟用四肢,那也得背起來。」


  立刻有人接茬:「話糙理不糙,自己的媳婦,哪怕胖成個球,你也不能嫌胖,得誇她圓潤。」


  那人的胖女朋友立刻錘了他一下。


  梁春雨坐梯子上,兩手放他肩膀上保持平衡,徐風就靠她膝蓋邊,和其他人說笑。


  這個角度,是他黑黑短短的頭髮,梁春雨短髮下是俊朗的面容,眼裡時常溫溫的,笑意洒脫,有時會逗一下人。


  她這麼想著,手不由自主在他肩膀處動了下。


  徐風一邊講話,一隻手就抓住她手,大拇指在她手心饒了一圈。


  然後他在前邊說:「那老中醫的葯,好像沒什麼用。」


  梁春雨一看,手心果然是濕的。


  「還有幾劑沒吃完。」


  徐風從旁邊的抽紙筒里抽了幾張紙,拉下她手給她擦幾下,丟進紙簍:「咱們換個去瞧瞧。」


  「那個老中醫,其實外婆小時候就帶我去看過。」


  「是嘛?」徐風點頭,「說明這麼些年,他醫術沒什麼進步。」


  「不看也可以,這個沒什麼,我媽也帶我去看過醫生,可能是天生的。」


  「不行,」徐風拍了一下她手,「哪有人一直出汗的,這個你得聽我的,我有辦法。」


  梁春雨不知做了一個什麼表情,沒再反駁。


  徐風大仙有什麼辦法不知道,反正他有耐心,神農嘗百草,一樣樣試過去唄。


  兩人出了體育館,沒急著走,在外面的天橋周圍逛了逛。


  廣場上擺了幾個紅彤彤的巨大玻璃鋼草莓雕,紅瓤綠梗,黑夜裡看起來挺逼真。


  綠梗上還爬了一隻「七星瓢蟲」。


  仔細一看,還光著屁股。


  徐風一樂,鬆開梁春雨的手,幾步上前將趴在草莓上晃蕩的「七星瓢蟲」舉了起來:「盒子哎,你爸怎把你丟這兒了?」


  小盒子穿一身瓢蟲裝,衣服背面畫了七個黑點點,被徐風圖如其來舉到半空,反應比較慢,愣了好一會兒,才「呀」地奶聲叫了出來。


  徐風視線往下一瞥,「喲」了聲:「今天怎麼穿開襠褲了,不是不願穿嗎?」


  小盒子捂住屁股,還挺害臊彆扭的:「你別看……」


  「你爸呢?怎麼把你丟這兒了?」


  「他去買涼茶果凍了,喏,喏,來了。」小盒子雀躍,小手指指他們身後。


  鄭淼果然提著一塑料袋從對面走來,直接掠過梁春雨,走到徐風和小盒子身邊。


  徐風抱著小盒子轉過身,鄭淼指著梁春雨:「那誰?」


  「你說那是誰。」徐風知他故意。


  鄭淼拿袋子頂了一下徐風的胳膊,大聲笑道:「你到我這而撬牆角是不是?」


  徐風笑而不答,把小盒子遞給梁春雨,三人站一處,一本正經問鄭淼:「這樣看是不是很像一家三口。」


  「我去!」鄭淼一把將小盒子薅回去,怒道,「還想搶我兒子!不要臉了你真。」


  小盒子也挺享受一一家三口的感覺,小嘴巴一張一合不舍地看著徐風和春雨,奈何鄭淼是親爹,只能砸吧下小嘴:「你急啥呀,我又不跑……」


  鄭淼拍兒子屁股:「你還挺想跟別人走是吧小白眼狼,爹是不是白疼你了?」


  盒子不吭聲,嘴巴撅起來吊油瓶。


  鄭淼噓了一聲,從塑料袋裡拿出個果凍拆了放他嘴邊。


  甜甜蜜蜜的味道就在嘴邊,盒子的嘴不翹了,窸窸窣窣吸吮起來。


  鄭淼一邊喂兒子一邊回頭問梁春雨:「上哪兒了?」


  梁春雨:「去了體育館。」


  「我和爸爸去電影院了!」小盒子從果凍里抬頭插嘴道。


  「喔,」梁春雨笑笑,「電影好看么?」


  小盒子眼睛亮亮:「好看的呢!」


  鄭淼哼了聲「好看到尿褲子是不是?」


  盒子歡欣的面色當即沉下了,嘴巴重新吊起來,大聲說道:「爸爸,你怎麼這麼討厭!」


  徐風趁機慫恿道:「爸爸討厭,跟叔叔和小春姐姐走吧?」


  盒子一絲猶豫也無,用力點頭,敞開兩隻小胳膊求抱走:「好!」


  鄭淼又氣又笑,抱著兒子往身側一偏,回頭沖著徐風和梁春雨:「你倆趕緊走,要不我家寶貝盒子真被騙去給你倆當便宜兒子了!」


  徐風和梁春雨相視一笑,跟鄭淼說了句再見,往前邊走,不一會兒沒人影了。


  鄭淼抱著光屁股的盒子往車的方向,臉上笑容慢慢散了。


  他給兒子綁好安全帶,坐上駕駛座,沒有發動車子。


  「爸爸,你想什麼呢?快把車子開起來啊!」小盒子踢腿。


  鄭淼「喔」了聲:「再坐會兒。」


  車外有對情侶經過,那男的說:「近水樓台先得月,要不是我聰明,你還能是我女人嗎?」


  鄭淼詢聲望過去,那對男女相互依偎著,不斷親呢地開著玩笑。


  剛才徐風和梁春雨也是,相視一笑。


  鄭淼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覺得自己很傻氣,好像這麼些年跟女人都白玩了,蠢死。


  近水樓台先得月。


  近的是他,可是身在樓台不自知,他還沒看個清楚,別人已經撈走了。


  他發一會兒怔,回過頭髮動車子,小盒子坐在旁邊,童音咿咿呀呀,用手掰扯著小腳,沒有半點沒幹擾。


  ****

  徐風在微信里跟梁潔說了一通,心裡惦記著梁春雨家住了近二十年的那套房子,託人聯繫了中介,下個周末的時候,抽空去了趟B市。


  路上有人給他打電話,他接起來:「我在路上。」


  那頭:「嗯,那邊的路你認識嗎?記得開導航啊,中介是我朋友,你跟他說一下,他會把鑰匙給你的。」


  「嗯,」徐風一手把著方向盤,應了聲道謝:「這次謝你了,下回請你吃飯。」


  對方笑道:「記住了啊,我可放不過你這頓飯。」


  「行。」


  A市到B市上高速開了三個小時,又開了導航一路找到中介所。


  鎖好車走上台階,一個短髮的女中介正在跟幾個西裝革履的人講話。


  徐風敲了敲玻璃門,然後推門而進。


  女中介四十上下,是個精明的牙儈樣兒,畫了濃妝。


  徐風穿了簡單的休閑襯衫和褲子,女中介目光在他臉上溜了一道,轉而去看他停在門口的車子,再回過來,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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