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舞會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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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玉兒坐在汽車的後排, 開車的是方公館的老司機張叔, 副駕駛座坐的是程棠的一名手下,名叫阿雲,程棠坐在關玉兒左手邊。後頭還開著幾輛車,車裡都是好手。
關玉兒其實也不太喜歡坐汽車, 但她好歹不像她爹一樣坐上去就吐, 她只是有些難受,她也刻意練過怎樣坐汽車才讓自己舒服, 因為上流的淑女們多數是坐汽車的, 倘若你不坐,抬著土轎子,常年一輛人力車,必然會被人笑話,關玉兒向來端著架子,自然不會被人看低。
雖說她性子嬌氣, 但也及其好強, 就像今日有人欺上家門,她當然不會軟弱。
她很會判斷形勢,倘若今日的事對方太過強硬, 無法轉圜,她肯定要縮在屋裡。但她仔細觀察了一番,又聽了人說清楚了來龍去脈, 對方雖說來者不善, 但是段數不高, 她足以應對。
道路並不平整,車身有些搖晃,關玉兒眼睛直直盯住前方,這是她發現的能讓自己坐車舒服點的方法之一,她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程棠說話:「若方金河什麼危險,你能救出他么?」
程棠愣了一下,關玉兒沉默了一路,這會兒突然和他搭話,一問卻是這樣問。他突然低聲笑了起來:「方太太,您對您先生是有什麼誤解?」
關玉兒瞥了他一眼,瞧見他左手微抬,袖口露出了小麥色的手腕,竟是帶著一串佛珠。
「這話怎麼說?你認識方金河很久了嗎?他之前是做什麼的?」關玉兒話一出口,又有些後悔,突然又覺得方金河沒良心,她不問就不會主動說的嗎?她其實並不想通過別人知道他的事,她更想要他親口說。
「你還是別說了。」關玉兒又改了口,「你告訴我如果他有什麼危險,你們能不能救他就行。」
程棠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情緒好像低落了幾分。
他本以為方金河娶了這樣一位太太,大約會放在心上,方金河花了大功夫讓他守著方公館保護她時他是這樣想的。
不過現在看來方金河好似也沒那樣放在心上。
彷彿不那麼信任她,連從前做什麼也不告訴她。
聽說這位方太太是平陽出了名的大美人,也不知道方金河用了什麼手段弄到了手,還讓她心甘情願。她不僅僅是有張好皮相,從她剛才處理鬧事的手段可以看出,這位方太太十分的聰明,而且處處護著方金河。就連知道他在桂西,也心心念念千里迢迢地來接人。
程棠有點為這位方太太可惜,方金河是什麼樣的人他清清楚楚,方金河從來是裝模作樣的,肚子里都是黑的,行事也十分兇惡,聽說當了中區的商會會長后改了點毛病,但他可不認為方金河是改了,他只是在收斂。
方金河此人唯利是圖,待人向來涼薄,少有人看得透他,他從來不把心思和目的給人猜到。這位太太這樣漂亮聰慧又通透,跟了方金河,也不知道是什麼下場。
當真是可惜。
程棠微微轉頭看了眼關玉兒,從他這邊只能瞧見她漂亮的側臉,長長的睫毛跟蝴蝶翅膀似的,眼珠子又黑又亮,嬌美又清透,模樣十分討人喜歡。
他動了點兒心思,他覺得方金河這樣的人遲早得因為某些利益賣了這位漂亮的太太,這位太太看似聰明,卻已經把心思放到了方金河身上,女人一旦把心思放到男人身上,在某方面就會犯傻,到時候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也不知道。他琢磨著也許可以從方金河手裡把人要過來。
他聽著關玉兒的話,突然笑了一聲:「太太好膽量,也不清楚我們能不能救人,就先一步讓我們去桂西,太太您猜猜我們有沒有本事將方先生毫髮無損地帶回來?」
他既然這樣說了,必然是有本事的。關玉兒看得出這些人很厲害,她甚至可以琢磨出桂西的喬厚德並不敢動方金河,帶人過去是出於某種威懾。關玉兒去接人是為了讓方金河更有「面子」,這個「面子」是可以凸顯底氣,倘若他完好無損的從司令府出來,接他的人也等著,必然底氣十足。
喬厚德沒什麼理由為難方金河,就算他要為難也不會傷人。假設他有歹心,方金河有危險,關玉兒正好帶了人,好好操作也是能救人。再萬一程棠等人沒本事救人,關玉兒其實還有一手準備。
黎家混的是官場,她今天做了什麼,她小舅黎永義已經知道了,她也特意囑咐了阿香要怎麼行事。
倘若今日回不了平陽,才會動用黎家的關係,如果回得來,就沒什麼必要。
關玉兒心裡在演算著待會是什麼情況,她並不希望動手,如果正面對上他們絕對沒有勝算,這是桂西的地盤,喬厚德手裡頭有兵。
稍微好點兒是用小聰明讓程棠救人,但這也是次等。
關玉兒最崇尚的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她認為動了手的都算是次等。她自小身體嬌弱,都養在家裡,也看過許多書,兵書也在其中,她心裡衡量的勝與敗與平常人不同,如果是慘勝,在她心裡與敗無異。她謀求的是以最小的損失換最大的利益。
程棠見她不答話,以為是自己的語氣惹了人生氣了,他又說:「太太放心。」他看關玉兒不說話,又再開口,「我方才的話語是失禮了,請您別放在心上。」
關玉兒笑了一聲:「我是在想事呢,你剛才那樣說就是有把握了,要不然也不會這樣輕易的來桂西,而且你身手這樣好,做事也牢靠,必然能平安的帶回我先生。」
程棠眼珠子盯著她,神情溫和了一點,他心裡想著你家先生可不用你操心,喬厚德不敢動他,就是動了他,他也有本事出來。
但是程棠這會兒一點也不想讓她知道,他已經覺得自己十有八九能從方金河手裡得到這位太太,而這位太太對她先生了解得好像並不多,這可正好,他還挺喜歡關玉兒的,這樣通透的美人兒好好養著還挺不錯,若是她乖巧又合意,索性就娶了,反正他身邊正缺個女人。
程棠看著她笑了起來:「承蒙太太的信任,程某必然如了太太的願,不負太太的重望。」
關玉兒挑了挑眉:「我先生肯定也是和我一樣信任你們,今日若是方金河回來了,肯定會重賞各位。」
…….
到了桂西的城區已經是下午,進了城汽車就直直開向司令府。
讓關玉兒意外的是程棠輕車熟路,知道司令府在哪裡。
喬厚德的司令府修得十分富貴奢華,不過價錢花大了,卻絲毫沒有品位。
據說這司令府是喬厚德自己設計的,把能顯擺的都修上,門口放的雄獅是最貴最大,還按照風水師傅的批語將大門、樹草、朝向、形狀等等按照老方法修好。但這畢竟是司令府,喬厚德也要跟時代,這府邸既有西式,又是按照中式的風水,揉合得亂七八糟,單單一瞧,十分彆扭,跟土財主的老窩似的。
車停在喬厚德的司令府門口,門口站著七八個大兵守著,大門是西式的鐵門,可見到裡面站著更多的兵。
關玉兒透過車玻璃仔細看著喬司令府的建設,不過他們車一停,門口幾名大兵就過來敲車門。
程棠還沒等人詢問,就開了車門下去,關玉兒搖下車窗。
「什麼人?」
程棠筆直站著那裡,說:「銀海的程棠,路過桂西,特來看望喬司令,不知道喬司令有沒有空?」
那名大兵聽得一驚,態度立刻恭敬起來:「您請稍後!小的立刻去稟報!」
銀海的程棠?關玉兒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從大兵的反應來看,此人也許來頭不小,而且認識喬厚德,看樣子很說得上話。
那為什麼方金河不直接讓他來桂西?
大約過了五分鐘,司令府里走來了一名身材矮小的方臉男人,那男人笑出一臉皺子,旁邊的侍衛們將大門打開,那男人還沒走到跟前,爽朗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程老弟,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怎麼想起老哥我了?快快快!今日正好有件事,你也來了,咱們可以一起商議啊!」
程棠微微笑了一下:「喬司令,今日可不是我來——」
他話音剛落,關玉兒已經開了車門,尖細的高跟鞋踩在了地上,露出漂亮的臉蛋和高挑的身材。
「喲。」喬厚德盯住關玉兒愣了半晌,接著他露出瞭然的笑意,「這位是?」
關玉兒笑得禮貌得體:「喬司令,我是方金河的太太,特意來接我家先生的。」
「我是護著方太太來的。」程棠說。
舒坦的書她能全神貫注的看,她並不會得過且過、囫圇吞棗的將書看完,她備著厚厚的紙,認認真真的寫著自己要的東西,她喜歡把東西寫下了,書本上的看過去就過去了,寫下來、變成自己的話,才會真正的學到。
她的字寫得好、且快,她拿筆和坐姿幾乎可以當做教學的模板,白紙黑字工工整整又風格明顯,再苛刻的老師都挑不出一絲毛病。
方金河已經在窗外瞧了她多時,關玉兒低著頭認真的書寫與看書,眼睛一眨不眨,背脊挺直,漂亮的臉蛋上沒什麼表情,她本身生得嬌美,但她認真的時候又生出了一絲不可接近的冷清,彷如高高在上的天人,生生的隔著一層不可跨越的「九萬里」,非神獸而不能及,非同等而不可碰。
方金河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她就像是稚嫩的天鵝,總有一日她柔軟的肩頭羽翼會豐滿,這天下已經起風了,煽翅飛走是輕而易舉。
方金河瞧著她那一手好字,心裡得意的想著,我這媳婦可真是才女,我得加緊趕上,莫要被抓住了壞處。
然後他往前又走了一步,瞧見了他書房竟然全變了樣!
關玉兒的長相實在太奪人眼球,就是這麼獃獃的瞧上一天也不會膩,忽略別的是理所當然的,他在這兒站了半晌,硬是沒看見書房變了個樣。
書房少了一分冷硬,多了一分柔軟舒坦,還擺上了合拍的盆景,又裱了些鮮活的丹青,書卷味與底蘊立刻出來了。
一眼瞧過去就讓人舒心。
但是方金河也同時看見了他那幾本淺顯的書籍,被整齊的擱置在一旁,上頭還清清楚楚給他寫了標籤,標籤沒什麼新意,只幾個漂亮的大字——方金河的書。
對比她那一大疊深奧漂亮的書籍,方金河覺得他該鑽個洞藏著。
而且她肯定是看過他那手丑字。
簡直不能在她面前裝模作樣糊弄人哄人了!
方金河本身沒什麼文化,他從小混的是江湖,得的是生存的本事,撈是錢財,他學習識字不過是因為他想要商會會長這個頭銜,他必須識字,裝模作樣也得有點兒真本事,他要看得懂條約。
但如今他又生出了新的想法,關玉兒這樣有才情,他若是還是個沒什麼墨水,裝模作樣的渾人,就得配不上她。
方金河能接受一切新的東西,但他對待女人,依舊保留著老舊的想法,他認為男人娶媳婦,必須比媳婦要強那麼一點。
他就像個身份低微的窮小子,輝煌騰達了來娶貴族小姐,而且他這「娶」還是使了手段的。
這貴族小姐有美貌有家世也有才情,若是只是如此,兩人還算是持平,至少她得他養著。
但她不似一般只會閑聊、逛街、聽戲的夫人,她刻苦的看著書,在學習著,他也得了許大夫的稟報,說她在看醫書。
醫生如今十分搶手,在哪裡都是供不應求,雖說她沒必要拿這個謀生,但她如此刻苦,得了醫理的手段,就像又多了張底牌。
方金河有了一絲危機感,他覺得自己得長進點,今時不同往日,他未來也許大多數得和些有文化的人打交道,他的知識必須長進。
同時他也生出了絲陰暗的想法。
他眯眼瞧著她,相貌漂亮,性格可愛,又會持家,連同頭髮絲都合了他的意——他心心念念了這麼多年,無數次生死一線之時思念著的理想,倘若有一天她長了翅膀飛走了,他便如撈得一場空月。
那為什麼要留著她的翅膀?他手段大把,心思也狠,他有的是辦法不露聲色的折了她的翅膀,非但令人看不出絲毫,還能讓她感激。
然而他迷惘的站在原地,並未想起絲毫手段,他胸腔跳動著,覺得她比自己的無數個日夜的思念的假象更加迷人。如果說在此前,她如同一件他求索的寶物,而她如今才真真正正地成為了一個鮮活的人。
人在追求一件東西的時候,付出的熱誠會更多,大多數是得到寶物之後好生收藏,幾番瞧弄,漸漸地歸於平淡、漸漸地索然無味。
但方金河這寶物卻是活的,她比預想中更加香甜,比預想中更加珍貴,總是在給他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