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落腳之地
第二眾人起身返程,出了曆城沒多遠,路上的情景讓蕭正等人吃驚不,朝廷征發的鹿車夫們正沿著官道向北運送糧食,路途遙遠,很多鹿車都已損壞,隻好肩挑背扛,所有人都一身塵土,滿臉菜色,在這炎炎烈日下咬牙堅持著。
還有相當多的鹿車夫們目光呆滯的坐在路旁,顯然運送的糧食已經所剩無幾,不知如何交差,或許在他們的念頭裏,眼前已是上無路入地無門。
偶然還能見到幾波人在互相廝打著,有的為了幾把野菜,有的因為自己的糧食不夠,開始搶掠別人,已經是這世上最為弱勢的一群人,卻向比自己更弱勢的人舉起了並不強大的拳頭,文明的人類在這一刻終於體現出了動物的本性,我比你強比你狠,所以,你的東西應該屬於我!
眼前的情景似乎驗證了蕭正以前的判斷,李曾等一幹護衛隊員心中有些忐忑,未來的路,好像真是難見光明。
終於回到老柳村,眾人從心裏往外的感覺舒坦,一身的疲憊也似乎隨之消失了,家,永遠是你可以完全放鬆身心的港灣。
妞妞一邊流淚一邊氣呼呼的看著蕭正,明顯在責怪哥哥離家這麽久,在她看來,姐姐的懷裏總是不如哥哥的舒服,一到晚上自己困倦的時候,還是在哥哥的懷裏才感到踏實。
蕭正急忙把丫頭抱在懷裏,一邊道歉一邊為妞妞擦去淚水,大丫和二丫一左一右的牽著哥哥的衣角,手攥的緊緊的,仿佛一鬆開,哥哥又會不見了,哥哥不在的這段時間,吃不香睡不好,連玩兒都沒了興致,好像沒有什麽能讓人感到開心,她們知道哥哥不會離她們而去,不會撇下她們不管,可就是從心底裏感到害怕。
蕭正俯下身,將三個妹妹攏到懷裏,親親這個,抱抱那個,好一會兒才把三個丫頭哄好。
老柳村的狀況一切正常,偶有土匪來犯,也被護衛隊員趕跑,問及李三娃等人在東萊的狀況,蕭正哪敢實話相告,隻含糊其辭,告訴大夥兒一切安好。
老程親自送來請柬,程父三年之喪已過,孫家娘子也過了及笄,縣令孫陸兒身體不好,隻待女兒女婿完婚便欲辭官還鄉。
蕭正沒少受到程咬金幫助,準備厚禮參加了婚宴。
老像掐算好了時間一樣,甫一過立秋,便暴雨連連,秋汛,氣勢洶洶的橫掃山東、河南,漂沒三十餘郡,依然習慣沿河而居的人們在洪水中失去了家園,甚至親人。
東阿縣背靠黃河,東臨大野澤,乃是災區中的災區,幾乎一半以上的人口慘遭洪災,叫不應叫地地不靈,成千上萬的百姓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老柳村的狀況還好,當初蕭正選擇搬遷到地勢較高的地方也算歪打正著,不過仍有十幾間屋子在暴風雨中倒塌,所幸沒有人員傷亡,蕭正將受災村民安置到兵營,又帶領護衛隊員巡視了村中所有宅院,將一些危房中的村民也轉移到護衛隊的兵營,好在護衛隊陸陸續續又蓋了不少土房,現在也夠安置這些村民。
張南冒雨回到老柳村,向蕭正稟報了李三娃等人在山中的情況,得知眾人已經有了落腳之處,蕭正懸著的心才稍稍落地,本來準備好的一些補給暫時也沒法運送,隻能等雨過晴,路況好轉再做打算。
各地官府麵對失去家園的百姓沒有太多的舉動,都在等待朝廷的命令,隻有齊郡郡丞張須陀當機立斷,開倉放糧賑濟災民,消息傳出,附近郡縣災民蜂擁趕往曆城,泥濘的道路上人流日夜不斷,艱難的跋涉隻為一口稀粥。
老柳村緊鎖大門,倒是難得的一處安寧,蕭正向村民講解衛生條例,派出護衛隊員清理村中垃圾汙水,尤其一些動物的屍體都被挖坑深埋,村民們也深知大災之後一旦爆發大疫的可怕,因此都很配合。
路況稍稍好轉,蕭正帶領上次同去東萊的十名隊員趕往臨朐,之所以親自前往,還是處於對李三娃等人不太放心,因為張南還沒探出其它合適的路徑,眾人隻能走官道,所以隨行攜帶的物資也僅僅是些普通的行李、吃食,還有幾張劣質弓箭。
各地郡縣基本都不允許流民進城,因此盤查的額外嚴格,不過蕭正等裙還順利,十幾匹高頭大馬在這個年代算是相當闊綽,沒人敢瞧,而且對一些守城兵丁,蕭正也不吝嗇,十文二十文的串銅錢遞上去,省了很多麻煩。
到臨朐後,在縣城買了二十幾石的糧食和一些羊肉蔬菜,在張南帶領下向南行進。
蕭正對李三娃等人選擇的落腳之地相當滿意,甚至有些驚喜,此處叫黑鬆山,位於臨朐正南方向八十裏左右,距離東北方向的營丘縣二百餘裏,而且要過巨洋水和白狼水兩條河,正東方向過了巨洋水後是一片大山,穿過大山後便是高密郡的地界。向南百餘裏是琅琊郡的東安縣,向西走過一百五十多裏山路,是齊郡淄川管轄。
掰著手指頭一算,這居然是個齊郡、北海、琅琊、高密四郡交界之處,而過了齊郡的淄川又是魯郡的嬴縣,距離此處也不過一百二十多裏,五郡交界之地,實在是個落草的好地方。
李三娃等人選在了黑鬆山的北坡,坡下是一片方圓十餘裏地的丘陵,期間雜草灌木齊腰,溝嶺縱橫,距離丘陵五六裏地是個叫林家溝的村子,據張南介紹比老柳村還,五六十戶人家二百餘口人。
上山也沒什麽正經的路,在林中牽著馬七拐八拐的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達目的地,進去之後才發現李三娃等人選擇建造山寨的地方是個葫蘆形,肚大口,進了山口之後拐兩個彎便是一塊很大的平地,建造屋舍足夠不,甚至還能有練兵的操場。
這還不算,平地後麵是個向下的陡坡,延伸出七八裏遠,陡坡下麵是個峽穀,過了峽穀又是一座山峰,一旦強敵來犯便可撤進大山。
而且平地西側下方還有一條溪流蜿蜒而過,為日常取水提供了便捷的水源,不得不,李三娃等人選的地方還是比較有眼光。
因為暴雨的原因,蓋的土坯房隻有兩間,其中一間還讓給了馬匹,其餘的都是樹枝雜草搭建的窩棚,現在氣轉好,二十幾人正熱火朝的和泥脫坯,準備繼續蓋房建屋。
見到蕭正親至,李三娃等人喜出望外,雖然衣衫襤褸有些狼狽,好在都身體無恙。
問起這兩個多月的情況,李三娃等人臉上訕訕有些尷尬,蕭正已經聽張南過,這些人還有些不好意思去做劫掠的營生,畢竟一直都是樸實的農民,坑蒙拐騙都沒沾過,更何況攔路搶劫呢?下了多次的決心,到頭來還是覺得抹不開麵子。
鼓起勇氣出去了兩次,第一次埋伏在一條崎嶇的山路,等了一也沒見到幾個行人,偶有幾個路過的還都是窮困的村民。另外一次倒是選在了比較寬闊的官道,可沒等下手便被暴雨澆了回來,估計正和心意。
張北對李三娃的做派非常不滿,都混成這樣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麵子值幾個錢,吃的喝的用的也不能一直讓狗子出去買吧?早晚還不是要邁出那一步?
李三娃擔心管不住張北,所以兩次都留他看家,張北就更加不滿,經常嘟嘟囔囔,隻不過記得蕭正的叮囑,沒和李三娃吵嘴。
李三娃想想,覺得張北的也在理,終於下定決心出去做一波買賣,可還沒等出去就暴雨連連,大夥兒也就一直貓在山上。
蕭正沒怪他們,凡事都需要一個過程,不是誰都神經粗大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心理有負擔很正常,白了,犯罪也需要勇氣。
但是對於他們想回斑鳩店搶胡寶善,蕭正毫不客氣的一頓批,這不開玩笑嗎?一來路途遙遠,來往不便,二來,胡寶山雖然吝嗇了些,可人家還真沒做什麽傷害理的事兒,你搶人家幹嗎?不是所有地主都是壞人,也不是所有窮人都是好人。
李三娃尷尬的笑了笑,“正,我們就是瞎琢磨,就那麽一,咋可能跑回去呢,萬一露餡兒了,不是給家裏添麻煩嗎。”
蕭正道:“這樣吧,讓狗子去淄川或者嬴縣的地麵看看,挑那為富不仁名聲極臭的地主富商下手吧,我親自領你們去。”
“啊?這.……”眾人大吃一驚。
李三娃慌道:“別,別,正,用不著你去,我們能校”
“沒事兒,放心吧,早晚都是這一步!”蕭正道,“朝廷又加了戰爭捐,老百姓手裏沒多少餘糧了,咱老柳村估麽能挺到年關就不錯了,這一場洪水,來年夏收就別指望了,到時候都得挨餓,早搶晚搶都是搶,沒法子啦!”
眾人默然,這次的洪災相當嚴重,是近年來少見的,朝廷又加了捐,老百姓日子越發艱難,多少人家已經食不果腹開始四處乞討,甚至賣兒鬻女。
眼下他們在此落草,難道還指望家裏拿錢買糧嗎?家裏還有餘糧嗎?能挺過即將來臨的寒冬嗎?
李三娃等人有的麵帶嚴肅,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咬著牙,還有的不住的哀歎著。
“哥,我出去轉悠的時候,還真摸個消息,打這兒往西七十多裏,有個大鎮子叫三岔鎮,鎮上有個叫張廣利的財主,人送外號張扒皮,聽挺不是東西!”李狗子興衝衝道,“哥,咱就收拾他吧!”
蕭正點點頭,能有這個外號應該不是什麽好玩意兒,“具體。”
“我也是聽,張廣利仗著有個本家侄子在縣城當捕頭,平日裏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狗子撓了撓頭道。
蕭正問道:“三岔鎮屬於哪個縣?”
“我想想啊,哦,歸淄川管,而且從淄川去三岔鎮還得過條河,叫淄水。”
“哦?那倒不錯,狗子,你明兒去走走,盡可能打探到張廣利做過啥壞事兒,隻要坐實了,咱就來個懲惡揚善,替行道!”
李狗子喜笑顏開,“中,我明兒就去!”
“出去可多加謹慎。”
“放心吧哥,我心著呢。”
眾人看蕭正決心已定,便不再猶豫,有了帶頭的,似乎就不覺得有多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