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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北海太守

  見王崇禮也不願意多事情,鄭虔符心有不甘,他非常想把這個不安定的因素消除。


  “上一次那牛秀就這般理由,說會帶著屬下民壯去遼東,可最後據臨朐縣衙的人說他隻帶了幾個隨從,依本官看,此次怕是又要故技重施。”


  “王將軍,不若你我聯名上奏如何?”鄭虔符看著王崇禮。


  “上奏?”王崇禮疑惑的看了看鄭虔符,“鄭大人,你是想奏牛秀一本?可人家牛秀去年去了遼東啊,至於帶多少人,那是左屯衛的事兒,咱們管得著嗎?”


  鄭虔符堅持道:“黑鬆山那些人有的是流民,可還有相當一部分人是逃避徭役兵役的啊,既然在本官的地盤,本官又豈能坐視不理?”


  王崇禮搖了搖頭,“鄭大人,牛秀說了會帶著這些人去遼東,你參他什麽?”


  “可他未必會帶啊,所以我們才需要敲打敲打他!”


  “人家還沒走呢,你怎麽知道帶不帶?再說,不管他帶不帶,帶多少,那都是兵部的事,是左屯衛的事,咱們管得著嗎?”王崇禮說完,想了想又道:“鄭大人,你我同殿稱臣,又都在北海為官,王某就和你說幾句實話,第一次東征的時候我大隋慘敗而歸,很多將領都被聖上問了罪,可左屯衛上下卻受到了褒獎,你道是為何?”


  鄭虔符手撚須髯,道:“嗯,聽說了,左屯衛作戰勇猛,為其他隊伍殿後,在薩水血戰,左屯衛將軍辛世雄當場戰死,無數軍兵拋屍薩水。”


  王崇禮點了點頭,“對,這就是左屯衛最大的功勞,雖然去年因為討伐劉元進的事,大將軍吐萬緒被聖上削職為民,可緊接著聖上就召他去定州行在見駕,隻是吐萬緒走到永嘉的時候發病而死,沒有見到聖上而已,可吐萬緒的兩個兒子都受到了聖上封賞啊!”


  “這說明什麽?說明聖上是記得左屯衛的功勞的,現在還沒等出征呢,咱們就無根無據全憑猜測奏牛秀一本,你覺得妥當嗎?聖上會怎麽想?左屯衛上下會怎麽想?兵部會怎麽想?”


  能怎麽想,鄭虔苻苦笑,聖上會認為我胡言亂語,左屯衛會認為我想找他們別扭,兵部會認為我狗拿耗子,鄭虔符又想到,恐怕吐萬緒當時已經站到了聖上一邊,隻是聖上不敢輕信而已,如此的話,恐怕情況更加複雜,現在輕易摻和進去確實不合時宜,聖上會不會以為鄭家在對左屯衛吐萬緒的屬下窮追猛打?那可真就是自己沒事找事了!


  鄭虔符歎了口氣,道:“唉,黑鬆山據說已經聚集了不少兵馬,本官是擔心他們日後.……唉!”


  王崇禮勸道:“鄭大人也不必過分憂慮,日後之事誰能說的清,牛秀畢竟還有官袍在身,也沒舉旗造反,你又何必咄咄相逼呢!”


  鄭虔符苦笑著搖搖頭,“不是本官咄咄相逼,王將軍還是不了解黑鬆山的實際情況。”


  “哦?具體如何還請大人明言,這北海郡也是王某駐守之地,如果他們真有異動,王某職責所在,豈會坐視不理!”


  “開始的時候,本官並不知道黑鬆山聚集了什麽流民,臨朐趙才趙縣令來過兩次公文,本官也沒放在心上,當時反賊郭方預正鬧的凶,後來又趁著王將軍北去,郭方預突然下了牛山攻陷了郡城益都,本官拚死才跑到臨朐暫避一時。”


  “好在曆城張須陀將軍及時來援,才又重新將郡城奪了回來,當時本官哪有閑心管什麽黑鬆山。”


  “後來趙才又來了幾次公文,其中都提到了黑鬆山,這才引起了本官注意,於是本官便召來趙才詳加詢問,這一問可是嚇了本官一跳!”

  “黑鬆山山坡上建了個寨子叫新柳寨,有自己的軍隊,叫新柳軍,頭目名叫蕭正,哦,對了,大儒劉炫也在那裏,是蕭正的恩師。”


  “哦?”王崇禮不由問道,“劉炫居然也在那裏?那蕭正是何許人也?”


  “據說是出自蘭陵蕭氏,後來才搬遷至東阿老柳村,前兩年裴長才石子河大鬧東平,嚴重威脅到了東阿,他才帶著一些村民輾轉近千裏來到黑鬆山。”


  “輾轉千裏?此人不簡單啊!”王崇禮不由皺眉。


  鄭虔符喝了口茶,道:“何止不簡單,那新柳軍先是橫掃黑鬆山方圓數十裏所有土匪,大小綹子被他滅的一幹二淨,然後率領村民開荒種田,開荒完畢又主動到縣衙備案,收完糧食也按時繳納租賦,征召勞役也沒有絲毫反抗。”


  “這不挺好嗎?這和那些富紳地主自建莊堡,自組鄉團抗擊土匪沒什麽區別啊?”王崇禮有些疑惑。


  “莊堡?”鄭虔符不屑的撇撇嘴,“他們眼裏隻有錢財,舍不得錢財才會和土匪抗擊,打不過了又會交什麽平安費。”


  “那這黑鬆山呢?”


  “黑鬆山可不同,你知道他們新柳軍抓住土匪會如何嗎?”


  “如何?”


  鄭虔符麵帶嚴肅道:“蕭正抓了土匪都會單獨審問,讓他們互相檢舉揭發,其中有幾條規矩,你知道嗎?”


  王崇禮心裏一陣膩歪,文人說話就是拖泥帶水,我知道還用在這聽你囉嗦嗎?


  “王某不知。”


  “凡殺過老人孩子的,死!凡奸淫十歲以下幼女者,死!凡奸淫有夫之婦者,死!”鄭虔符說著轉身看著王崇禮,“新柳軍還有一句口號,‘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就是因為這句口號,本官才深感不安,王將軍,能提出這樣口號的人,會是簡單的人?如此紀律嚴明的隊伍會是普通的隊伍?”


  “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王崇禮嘴裏嘀咕著,抬頭看著鄭虜符道,“古往今來,恐怕也沒有這樣的軍隊吧,此人恐怕圖謀不小啊!”


  鄭虔符一拍桌子,“說的就是啊,所以本官才將其視為大患,本官敢斷言,這蕭正絕非池中之物,一旦這蕭正舉旗造反可是要比那些沒有固定地盤,四處流竄的反賊危害大的多啊!”


  “現在那一帶的百姓眼裏隻有新柳軍而沒有朝廷,一旦有土匪流竄到黑鬆山附近,當地百姓就會直接去新柳寨報告,新柳軍隻要得到消息,不管是哪裏的土匪,隻要敢危害到那方圓幾十裏,新柳軍一定會出兵剿滅。”


  “話說是兩個月前吧,有股土匪去黑鬆山附近搶掠一番,當地百姓就報告給了新柳軍,新柳軍打探到那股土匪是來自東麵石子山的,隨後愣是渡過巨洋水,奔襲一百多裏將那股土匪滅了,而且還把俘虜押送回來,將受到襲擾的百姓召集起來開了什麽公審大會,凡是被百姓認出來的,該殺的殺該罰的罰,據說老百姓無不拍手叫好!”


  “王將軍,本官聽到這消息幾夜都沒睡好,如此邀買人心怎生得了?”


  聽罷鄭虔符所言,王崇禮也不由麵帶嚴肅,道:“鄭大人,此前怎從未聽你說過這新柳軍?”


  “唉!”鄭虜符口打唉聲,道:“本官先前說過,起初的時候並未在意,而且北海郡又不止臨朐一縣,北麵渤海郡的劉霸道、孫宣雅從來不肯消停,時不時的跨境來鬧,這不,就在前幾日還到博昌和千乘劫掠一番,兩縣的公文就在本官案頭。”

  “而且聽了趙才的報告,本官也不能全信,暗中派人打探又費了不少時日,另外本官也抱著僥幸心理,畢竟朝廷大軍從遼東返回了,本官覺著有軍隊坐鎮,那蕭正輕易是不會舉旗造反的,誰知道這好端端的又要東征!”


  鄭虔符拍了一下桌子,“大軍走後,各地怎會安生,真……真真是坑人不淺啊!”


  “王將軍,你說,大軍走後本官這裏如何是好?若那蕭正有所異動,本官當如何應對?”


  王崇禮問道:“鄭大人是否想過其它辦法?”


  “想過,本官甚至考慮過將蕭正直接擒獲,可那廝甚是警惕,輕易不出新柳寨,也從不踏足郡城和縣城。”


  “哦?可是大人有所動作,讓他有所察覺?”


  鄭虔符點了點頭,“應該是吧,本官曾派人去黑鬆山上打探,可誰知那黑鬆山被他經營的如鐵通一般,陷阱、陷坑、明哨、暗哨到處都是,而且遇到陌生人就嚴加盤查,雖然不至於暴力驅趕,但你走哪都有人跟著。”


  王崇禮也感到事情棘手,“這還真是難辦啊!”


  “鄭大人,給他們斷糧、斷鹽呢,把他們所需物資通通切斷!”


  鄭虔符搖了搖手,“沒用,商賈逐利,和土匪都暗中往來,絲毫不顧及朝廷法度,哪禁止的住,況且那新柳寨幾乎什麽都不缺,他們自己就有油坊、造紙作坊、製墨作坊、鐵匠作坊。”


  王崇禮不由苦笑,“這姓蕭的還真是個人物啊!”


  “豈止啊,那廝狡猾的很,老夫曾暗中吩咐臨朐縣和營丘縣,不要賣給他們冬耕的種子,結果他們一麵在臨朐縣裏周旋,一麵偷偷去了嬴縣和東安,根本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等本官知道的時候,他們地都快種完了。”鄭虔符苦笑搖頭。


  “聖上下旨東征,本官就覺得不好,後來想想趁此把他們打發到遼東也好,哪怕能調走大半也解了心頭之患,可誰知又跑出個牛秀!”


  鄭虔符哀歎連連。


  “鄭大人,以王某之見,現在除了硬碰硬,恐怕沒別的辦法,而如今硬碰硬恐怕都行不通了,有牛秀在那,咱們可打不出剿匪或者平叛的旗號,咱們這裏一旦刀兵相向,牛秀一紙奏疏,恐怕你我都擔待不起啊。”


  “另外,那劉炫雖然辭官為民,可也不是好惹的,畢竟是名動天下的大儒,而且一些禦史言官對其也很是敬重,他們要是再鬧上一場,雖然未必能奈何你我二人,可卻平白惹的一身麻煩啊!”


  鄭虔符點了點頭,附和道:“是啊,現在出兵已經不可取了,可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新柳軍做大,本官真是不甘心。”


  王崇禮皺眉深思。


  突然眼前一亮,“鄭大人,王某倒有個主意,或可一試!”


  “哦?王將軍有何良策快快道來,本官洗耳恭聽。”


  “先前鄭大人說那蕭正出自蘭陵,鄭大人可以向新安王蕭瑀寫信舉薦啊,這蕭正乃棟梁之才,埋於荒野豈不可惜,有新安王從中相助,為蕭正謀得一官半職還不是輕而易舉。”


  “善!果然是良策,老夫這就去寫!”鄭虔符大喜,“王將軍智勇雙全,真國之柱石也!”


  “豈敢豈敢,王某慚愧!”王崇禮拱了拱手,“那王某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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