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護送
柯延掛了電話,對趙一卓說:「小趙,要不你先走吧,我朋友來找我有點事,我還得等會兒。」
趙一卓不放心地說:「那你怎麼回去?」
柯延說:「讓我朋友送一下吧,反正也離得不遠。」
趙一卓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男式外套:「那我陪你等你朋友過來吧,我先取消訂單。」
「不用,你先走吧,我回所里等就好了。」柯延還來不及制止,他已經將訂單給取消了。
趙一卓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陪著。柯延見他不走,也不進去了,她不擅長跟人聊天,但這麼干站著也無聊,便跟趙一卓聊起了工作上的事。他們的研究方向是天文物理里比較新的課題——暗物質與暗能量,據近年來科學家推算,暗物質與暗能量是構成宇宙物質的主體,但目前人類無法通過已知的方式探測得到,它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確切存在,因此被稱為暗物質與暗能量。
人類科學家目前要做的,就是捕捉暗物質粒子,以證實暗物質的存在,了解暗物質的性質,揭開宇宙的奧秘。柯延目前正在設計的液氬探測器,就是用作探測暗物質粒子的儀器。
天文物理一直都是一門超前的自然學科,柯延也不知道終己一生能否有所發現,但她對宇宙的奧秘充滿了熱愛和嚮往,所以儘管看似鏡花水月,還是毅然投身其中,願意成為人類探索宇宙奧秘的一枚小小敲門磚。
趙一卓27歲讀完博士,剛進入研究所博士后流動站工作一年,在同事中被認為天賦出眾。年紀與他相近的柯延剛回國就擔任了項目負責人,初時他是不服的,然而不到兩個月,他便心悅誠服,柯延的天賦才能、知識積累、思維眼界,比自己高了絕對不止一個層次,他甚至都後悔自己沒出國留學了。
研究所就是這麼一個存在,你以為自己很出色了,然而還有大把比你更出色的人。所以趙一卓打心眼裡佩服柯延,也默默地關注著她的一切,柯延是個科學怪才,但心性極為單純,長得好看,卻從不以美女自居,令人難免心生好感。
趙一卓仰慕柯延,默默地關懷著她,打算攢足勇氣表白。柯延的生活方式極其簡單,交友極少,總是在家和所里兩點一線之間活動,他們又在一個辦公室工作,近水樓台還是很容易日久生情的,趙一卓覺得自己是有機會俘獲芳心的。誰曾想這麼快就出現意外了,柯延今天居然穿著一件男士西裝來上班,是一會兒要來接她的那個人的衣服嗎?趙一卓抱著打探敵情的心態,要當面看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到十分鐘,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就拐進了研究所大門前。柯延扭頭對趙一卓說:「我朋友到了,我先過去了。」
男人對機械有著天性的熱愛,趙一卓自然認得那是一輛邁巴赫,型號他雖然不懂,但也能猜得出來那輛車絕對價值不菲。車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來了,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沒有戴墨鏡,雖然研究所門口的路燈不是特別明亮,趙一卓還是認出了對方,不由得愣住了。B市是明星藝人的集中地,然而他絕沒想到能在研究所門口遇到,這兒出現國家領導人的幾率都比出現明星的幾率大。
曾效祺還沒下車就看見了站在路燈下的柯延,她正穿著自己的西裝,這令他心情愉悅,然而看清她旁邊的人影時,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車一停穩便推門下車:「柯延,你下班了吧?」
柯延點頭:「下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曾效祺朝趙一卓看了一眼,然後微微彎下腰,伸手擋在了車門上方,讓柯延上車。
「好,謝謝!」柯延道了謝,朝趙一卓揮揮手,「小趙,我先走了,再見!」
趙一卓抬手揮了揮,鬱郁地看著柯延被曾效祺關進車內,他想不明白的是,柯延怎麼會和曾效祺是朋友,他們完全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更何況這個曾效祺還緋聞無數。
問清楚柯延家的地址,曾效祺打開車內的儲物箱,裡面放著兩份請柬,他想了想,只拿了一張出來,交給柯延:「首映禮上人比較多,席位有點緊,所以只能給你一張票,請務必賞光。我到時要走紅毯,不能接待你,我讓我的助理小夏來接你吧。」
前面開車的司機扭頭說:「柯姐您好,我是夏威,你叫我小夏就好。回頭我跟祺哥加一下您的微信,到時候我跟您聯繫。」夏威是曾效祺的生活助理,跟了他三四年,對曾效祺的脾性再了解不過,什麼時候見老闆對年輕女性這麼上心過,一晚上都特意跑了兩趟了,作為他的左臂右膀,自然要替老闆辦好一切瑣碎事宜。
「那就太麻煩了。」柯延沒參加過首映禮,知道到時候人肯定很多,有人來帶自己過去挺好的,「到時候我去了再聯繫你。」
曾效祺問:「剛才跟你一起的那個是你同事?」
「對,我們一個研究組的同事。」柯延說。
曾效祺問:「你們物理研究所里女性比較少吧?」
「少,我們組十個人,就我和我帶的一個研究生是女的,其餘都是男性。別的組更少,甚至都沒有女性。」柯延解釋說。
科學界女性稀少,在世人固化的思維模式里,一直都認為女性的科研水平普遍不如男性。事實上,在男女平權最好的北歐地區,男女性在科學領域的數量是均等的,女性在科研上取得的成績並不比男性差。可見能力的差異並非體現在性別上,長期以來女性科學家稀少,只是因為女性所受到的待遇不公和機遇的不均罷了。
「你真厲害!都帶研究生了。」曾效祺讚歎了一句,「物理學家一般年紀都比較大吧?」
柯延不知他怎麼就問到年紀上了:「當然,能稱為家的,年紀都不會太輕。」
曾效祺一聽,臉上表情瞬間輕鬆了些:「那你平時應該多抽空出來跟老同學聚聚,不然跟一群年紀大的同事除了工作也沒什麼共同語言,把人給憋老了。」
柯延噗嗤笑出聲:「不會啊,除了我領導,我們組的同事年紀都跟我差不多,有的比我還年輕。」
曾效祺:「!」他有些難以置信地說:「研究天體物理的都是年輕人?」
柯延解釋說:「這倒不是。我研究的是暗物質和暗能量,這個算是比較新興的課題,物理界很多前輩早就定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後來改方向的不多,所以我這個課題研究人員普遍年輕一點。」尤其是她攻克的這個項目在國內還屬於發展的初級階段,人員就更年輕了。
曾效祺沉默了片刻,才問:「你們研究所平時讓外人參觀嗎?」
「這個我還不太清楚,應該可以吧,需要申請批准。」柯延說。
曾效祺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很快,柯延就指著前面的小區說:「我就在對面的小區,在前面的十字路口左拐就可以了。」
柯延拿著曾效祺的西裝外套:「謝謝你的衣服,要不要我幫你洗了再給你?」
曾效祺伸手拿過來:「不用了,我自己洗吧。小夏,開到小區里去吧。」
柯延本想就在小區門口下車算了,沒想到曾效祺堅持把她送到了樓下。他抬頭看了一下這個高層公寓:「你住幾樓?」
「12樓。好了,謝謝你送我回來,還有這個票。」柯延晃了晃手裡的票。
曾效祺抬頭看了看漆黑的12樓窗口,說:「你先上去吧,我看你燈亮了再走。」
柯延笑眼彎彎:「沒想到大影帝還這麼體貼,你是影迷要是知道了必定是要尖叫了。再見!」她也沒說請他上樓喝個茶什麼的,太晚了,不適合留客。
曾效祺也沒提上樓坐坐,就在那兒站著,目送她進了樓道,一直等到12樓靠西邊窗戶的燈亮了,他才坐進車裡,給柯延發了個微信:「到了吧?看到燈亮了,早點休息,晚安!再見!」
柯延剛進家門,就聽見手機震動了,一看信息,跑到窗口,看見黑色的邁巴赫正好離開,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心情莫名挺好的,回了條信息:「嗯,已經到了,路上小心,再見!」
洗了澡出來,看見微信上多了好幾條信息,都是趙一卓發來的,問她到家了沒有,柯延笑了起來,這傢伙還挺有心的,便回復他已經安全到家。
趙一卓的信息很快回復過來:「問你一個比較隱私的問題,你跟曾效祺是怎麼認識的?」
柯延回:「我們是高中同學。」
趙一卓發了個吃驚的表情過來。柯延笑了笑,有一個名人同學大概就是這種體會吧,身邊的人都會感到驚奇。她沒再繼續回複信息,丟下手機開了電腦繼續工作,今天白天睡得有點多,現在還不困,可以再忙會兒。
第二天上午,柯延正在家裡寫論文,收到了欒萱的微信視頻邀請,柯延嘆了口氣,將手裡的文稿存檔,接通了視頻。
欒萱穿著睡衣,抱著一隻虎頭虎腦的布偶貓,一接通就舉著貓爪子朝鏡頭前揮動:「元寶,來跟阿姨打招呼。」
柯延將手機放在電腦旁邊半豎著:「元寶真可愛。找我有事?我在忙。」說完又朝電腦上敲了幾個英文單詞,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她寫論文直接用英文寫,也免去了翻譯的麻煩。
「你怎麼這麼忙啊?大周末的都不休息,你要學會勞逸結合,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欒萱勸她。
柯延苦笑:「我也是沒辦法,剛接手現在的工作,得做出點成績來才能服眾啊。說吧,到底找我幹嗎?」
「昨天約你出來吃飯,因為人多,你又走得早,咱們都沒好好聊聊。所以今天想找你聊聊天,要不咱們去逛街吧,我想做頭髮。」欒萱說。
柯延最怕做頭髮,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時間嘩嘩如流水一般就過了,對她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連忙拒絕:「我不做頭髮。」
「那出來逛街吧,做個SPA也行,你天天熬夜,毛孔都粗大了好多。我知道你天生麗質,但也架不住這麼糟蹋啊,去吧,去吧。」欒萱開始軟磨硬泡。
柯延是個平時連面膜都懶得敷的人,哪裡肯去做SPA:「你是不是沒別的事了?我這還有個論文沒寫完呢。」
「抽半天空唄,明天再寫。」欒萱繼續磨。
柯延頭也不抬:「明天我有事。」
「明天有什麼事呀?」
柯延隨口說:「明天下午去看電影。」
欒萱來了精神:「看什麼電影?跟誰去看?」
「《疑城》。我自己。」柯延知道曾效祺雖然給了自己電影票,不過也絕不是請自己看電影的意思,畢竟他是明天首映禮的主角,肯定是和其他電影主創坐一起的。
欒萱一下子坐直了:「那是曾效祺主演的電影啊,不是下周五才上映嗎?我懂了,是不是首映禮,他給你的票?」
「對,是他給我的。」
欒萱一臉古怪又興奮的表情:「這曾效祺真偏心啊,為什麼只給了你票,不給我們呢。」
柯延想了想說:「他說首映禮的票很少,就給了我一張,不然我還能叫你一起去。」
「我不去,我都買好預售票了,等上映了和我老公一起去看。這個曾效祺還挺有意思的,他居然給你送首映禮的票,他還有沒有跟你說別的?」欒萱滿臉好奇。
「沒啊。」
「哦呵呵。柯延,你覺得曾效祺這人怎麼樣?」欒萱問。
「挺好的啊。」柯延一邊打字,一邊頭也不抬地隨口答。
欒萱又問:「那如果做你男朋友呢?」
柯延敲鍵盤的手停了下來,抬頭露出一臉怪異的表情:「你是不是發燒了?說什麼胡話。」自己跟曾效祺?這都哪跟哪呀,除了老同學的關係,他們現在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好嗎?
欒萱抬起眉毛,聳了聳肩:「也是,你倆的差異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