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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

  事情發生得突然, 當事兩人在這一瞬都愣住了。


  緊接著, 薄以漸感覺自己手上一重,原本被他鬆鬆握住的虞生微已經反過來握緊了他的手掌, 對方的力量不輕,這一刻, 薄以漸甚至感覺自己被握痛了。


  但疼痛只是眨眨眼的時間。


  還沒等薄以漸做出什麼反應,虞生微又行動了,他伸手將薄以漸拉到身後,自己卻往前走,一個向後,一個向前,只一步, 就拉開了距離。


  虞生微臉上沒什麼表情, 挺冷靜地一路走到前邊的黑羽絨服跟前,對黑羽絨服說:「不好意思, 現在不接受拍照和採訪,請把照片還給我吧。」


  黑羽絨服放下了相機。


  他詭異的沉默了一會,接著才開口說話:「我還挺喜歡這兩張照片的,要不照片就送給我吧?」


  虞生微仔細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他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似乎年邁, 說話的口吻雖然帶著調侃,但並沒有普通的狗仔記者那樣油滑欠揍。


  但是狗仔就是狗仔。


  狗仔究竟什麼性格, 和虞生微沒有關係。


  虞生微心平氣和地和對方商量:「那這樣吧, 我花錢把照片買回來, 怎麼樣?」


  黑羽絨服又詭異的沉默了一會:「你出多少?」


  虞生微:「十萬。」


  黑羽絨服吃驚道:「出這麼高?」


  虞生微挑挑眉:「既然你願意, 照片給我吧,我直接掃你轉賬。」


  黑羽絨服卻又說:「既然你都願意出這麼高,那我把照片賣給報社雜誌,豈不是能拿到更多錢?」


  虞生微有點不耐煩了,但他按捺著自己的內心情緒:「你可以試試,一張兩個男人的牽手照而已,如果你能在哪個雜誌賣出超過十萬,那你儘管去賣。」


  黑羽絨服沒當真,做人何必捨近求遠呢?

  他對虞生微說:「你出的價錢真的很高了。」


  事情總算可以解決了!

  虞生微也是精神一振。


  平常他沒有這麼好的脾氣,但今天額外不同,首先薄以漸就站在他身旁,他自己被人怎麼寫也就那回事,習慣了,但怎麼也不想看薄以漸被人寫上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再說,他還趕著和對方一起回家,不想節外生枝,寧願破財消災,甚至在心裡暗暗地覺得現在破了點財,待會真見到了薄以漸的爸爸,說不定就能變得更順利一些——當然不敢想立刻被對方喜歡,但只要不被對方討厭,就是一個很大的成功了……


  但黑羽絨服一句話剛完,還不等虞生微掏出手機,他的尾音就一百八十度拐彎,直拐到遠遠站著的薄以漸身上去:「薄老師,你的夥伴給了這麼高的價格,你要不要也意思意思?替他分擔一點?」


  他話題跳得太快,薄以漸和虞生微一下子還真沒接上。


  等過一會,虞生微聽明白了,他皺起眉頭:「你還嫌錢不夠?」


  黑羽絨服連連搖頭:「小虞老師,我不是嫌錢不夠,我是覺得這從頭到尾,就你和我說話了,背後那個人,怎麼動了不動,說也不說,光顧著站在那裡當柱子了?你對他是夠意思了,他對你好像不夠主動,不夠意思。」


  他一邊說一邊唉聲嘆氣,一副又惋惜又遺憾,還很責備人的模樣。


  虞生微眉頭慢慢鬆開,神色卻漸漸冷下去。


  他說:「看來你是不想談了。」


  黑羽絨服搖頭搖上癮了:「小虞老師,我哪裡是不想談,我就是想再和你背後的薄老師談談,明明是大家的事情,他怎麼能一副獨善其身的模樣呢?」


  虞生微這時候已經一句話也不想多聽了。


  他心中藏著深深的惱火,導致他雖然極力掩蓋,也有些沒來得及掩去的陰沉流露出來:「如果你不想和我談的話,那就和警察談吧。」


  黑羽絨服愣了:「你用什麼理由叫警察來?」


  虞生微:「尾隨跟蹤,偷拍照片,夠了吧?」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電話,按下號碼。


  黑羽絨服有點急了,脫口說:「你就不怕我把你們的黑料給公布出去嗎?」


  虞生微冷冷睨了人一眼,不用說話,眼睛里的哂笑已經將一切說明了。


  你有什麼黑料。


  就這一張牽手照?


  黑羽絨服還不罷休,又說:「你別不信,你的黑料我是沒有,但你身後那個人的黑料我可是多了去了,我有他的什麼親嘴照,睡覺照,尿床照,裸體照,一百張沒有,八十張不少——」


  什麼?

  虞生微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沒等他弄明白哪裡不對,薄以漸的聲音,也從他背後傳來。


  「你騙人,我什麼時候有這麼多把柄在你手上了?小虞,你別聽我爸的,趕緊叫警察,讓他知道妨礙治安管理是大錯!」


  「……爸?」


  虞生微冷冷的眼神陡然獃滯。


  他怔怔地看著站在面前的黑羽絨服男人,看了沒兩眼,薄以漸跟著進入了他的視線範圍,就站在他和對方中間。


  三個人站在了同一處。


  薄以漸清了下喉嚨,帶著些得意的微笑,先對虞生微說:「小虞,這是我爸,特不正經的一個人。」


  接著他又轉向自己爸爸,得意的微笑越發明顯了:「爸,這是我之前和你提過的,小虞,人是不是很不錯?」


  黑羽絨服這回笑了,笑聲還挺爽朗的。


  他沖薄以漸比個拇指:「很不錯,非常棒。」說罷,他再轉向虞生微,和善說,「剛才是開玩笑的,小虞你不要在意。我姓薄,薄友仁。」


  虞生微陡然清醒。


  他的目光直直盯著地面,看得無比認真。


  腦子裡來來回回,只晃著一個念頭。


  地上怎麼沒有一個洞,鑽人用?


  ***

  三人意外在地下停車庫碰了面,因為一個誤會讓本來平淡的見面變得妙趣橫生,不過……恐怕小虞不這樣覺得。


  開車的時候,薄以漸一邊和自己爸爸說說笑笑,評價他剛才的演技與反應,一面則在紅燈時候偷眼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虞生微。


  副駕駛座上的虞生微正襟危坐,背脊直直貼在椅背上,兩隻手臂鬆鬆下垂,手掌平貼大腿,目光則直視向前,就是眼神很是渙散,連薄以漸暗暗地偷看了他一眼兩眼三眼……都沒有任何反應。


  前方的紅燈已經跳到了綠燈。


  薄以漸遺憾地收回了目光,繼續開車上路,決定等晚上回家了,再和虞生微好好培養培養默契,至於現在——


  小虞有點緊張。


  先給我爸和小虞一點單獨相處的空間吧。


  他們互相相處一會,估計也就習慣了。


  薄以漸的住所距離老房子不是很遠,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他們也就到了。


  之前薄友仁說要回來的時候,薄以漸已經讓鐘點工過來打掃了,三人進門,家裡整整齊齊,冰箱塞滿食物。


  薄以漸打開冰箱的門,捲起衣袖:「我去準備晚餐,今天晚上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弄個大餐,有什麼想吃的嗎?」


  薄友仁不客氣,和兒子客氣什麼:「炒盤椒鹽大蝦來。」說完,還惦記著家裡的客人,轉頭看去,「小虞想吃什麼?」


  虞生微連忙出聲,聲音都是緊繃的:「沒事,都可以。」


  正查看冰箱的薄以漸笑了:「老爸,看你把人嚇的,今天你怎麼往我那裡去了?不會真的蹲守地下車庫打算嚇我和小虞一跳吧?」


  薄友仁:「你家距離機場比這裡近,正好你在家裡,我就直接在你那邊下了,也早點看見你們。」


  薄以漸:「行李呢?怎麼沒見你拎著?」


  薄友仁不以為然:「都回家了,還會缺什麼?行李我都丟在國外了,讓同伴替我看著。」


  薄以漸:「什麼時候再出去?」


  薄友仁:「現在距離春節沒幾天了,在這裡過完春節再出去。」


  簡單兩句,薄以漸已經從冰箱里把晚上要使用的種種食材拿了出來,向流理台走去。


  薄友仁也不再和兒子絮叨,他轉向虞生微,笑了笑:「來來,小虞,別管以漸了,我帶你去看看他小時候的照片。」


  不止薄以漸發現了虞生微的緊張,薄友仁也將對方的緊張看在眼裡。


  他覺得很不必這樣,於是挑了這麼個兩人都說得上話的話題來。


  他帶著虞生微往書房走去,從柜子底下翻出了個厚厚重重的相冊。


  相冊雖然厚重,但表面光潤,四角整齊,一直被妥善放置,精心養護。


  薄友仁抱著相冊,還沒轉身,旁邊的虞生微趕緊上前接過:「伯伯,我來。」


  薄友仁放了相冊給對方,還順便介紹:「放在那邊桌子上就好了,那是以漸小時候寫作業的桌子,桌子角落還有他調皮搗蛋畫的圖案。」


  虞生微抱著相冊,走到桌子前。


  有了長輩的話,他在放下相冊的時候低頭看了一眼桌角,真的在木頭桌子表面看見了一些痕迹,它們似乎還不是同一個時間留下來的。


  距離桌子中央一些的,圖案幼稚,線條歪扭,看上去就是幼兒塗鴉。


  距離桌子中央遠一些的,更偏往角落的,則是寥寥幾根線條,就畫出了一座山,一川水。


  依稀時光悄然,少年長成。


  虞生微的手指在桌面畫上按了一下,隨後將相冊放下。


  薄友仁走上來,先讓虞生微在椅子上坐下,跟著自己也坐在旁邊,他環顧一圈,笑道:「和以漸小時候很小真像。他小的時候皮,老是不認真做作業,我和他媽媽就時常坐在旁邊盯著他寫作業。」


  共同的話題拉近人與人的距離。


  虞生微慢慢地不再那麼緊張了。


  他手按相冊,看向書桌。


  書桌靠著窗戶,窗檯底下,鬧鐘,筆筒,檯燈,還有一家人的合照,全擺得妥妥噹噹,就像是時間,也不能擅自改變那已經凝固在這棟房子里的溫馨畫面。


  虞生微忽然說:「伯父,以漸哥也和我說過他小時候的一點事情。」


  薄友仁饒有興趣地問:「什麼是?」


  虞生微:「以漸哥和我說過,小時候伯父和伯母感情很好,常常會在飯後時間去樓下散步跳舞……就在下面的涼亭里。」


  他伸手向外,指了窗戶外頭的那個白頂涼亭。


  其實涼亭並沒有薄以漸描述得那麼漂亮,它白頂斑駁,朱漆脫落,看上去和街面上任何一個涼亭也沒有什麼差別。


  總是有了不同的人之後,才有了不同的意義。


  薄友仁聽見這一句,先是怔了一下,接著露出一些緬懷來:「你伯母跳舞跳得很好,那時候我們呆在涼亭里,晚風習習,蟬鳴聲聲,非常愜意,不過以漸肯定沒有告訴你後面的事情。」


  虞生微一怔:「後面什麼事情?」


  薄友仁笑道:「後面啊,他這個臭小子為了看我和他媽媽,不止把窗戶打開了,還爬到桌子上面探出腦袋來,我們兩個一出涼亭就看見他探出窗戶的身子,當時他媽嚇死了,就沖回來把他狠狠教訓了一通,讓他兩天沒能好好坐椅子。」


  說著,薄友仁還真提起了講孩子的興緻。


  他沖虞生微說:「來,翻開相冊看看,如果你有興趣,我就和你講講以漸小時候的趣事,這孩子小時候老調皮了——」


  他們翻開了相冊的封面。


  裡頭的第一頁,就塞著張薄以漸的女裝照。


  小小的薄以漸臉還圓嘟嘟的,兩腮有嬰兒肥,額頭一點朱紅,腦袋上頂著個格格頭,一身紅袍子,看上去可愛嚴肅又端莊。


  虞生微不覺伸手,碰碰對方的臉,好像能夠透過照面,摸到那肉嘟嘟的雙頰似的。


  薄友仁此時像是個活字典,看見一張照片,就對虞生微說一張照片的來歷:「這是以漸四歲時候照的,那時候流行去影樓照相,每個男孩子拍照的套餐裡頭,都有套女孩子的裝扮,還挺可愛的,是不是?」


  虞生微點點頭,又小心地摸了摸:「非常可愛。」


  薄友仁興緻高昂,又翻了一頁,這一頁里有張照片是這樣子的,照片里有一張大床,一床被子凌亂的壓在床鋪的正中央,而小小的薄以漸更四肢大張,緊壓在凌亂被子上邊。


  人、被、床,三位一體。


  這三位之外,還有一隻坐在床下邊的土狗,吐舌頭歪腦袋,看床上的小孩子。


  薄友仁賣了個關子:「你猜猜這是張什麼樣的照片?」


  虞生微看了看照片,腦筋一轉,想到了對方之前說過的某個詞語:「……尿床?」


  薄友仁哈哈大笑:「就是這個!這小子那時候是三歲吧。三歲的時候,他一不小心尿了床,也會害羞了,不敢和我以及他媽媽說自己尿床了,就說家裡養的土狗——就是照片里這隻黃色的——跑到他床上尿了。等我和他媽媽要去查看的時候,他自己又害羞了,蹬蹬蹬地跑回床上,趴在被子上,誰拉也不起來,就死死抱著杯子和床單不放手。」


  一張照片一段記憶。


  一段記憶一個故事。


  一個個藏在時光里的故事,溫柔如同歲月。


  薄友仁意猶未盡,又和虞生微講了兩個很有代表性的照片故事之後,眼看虞生微戀戀不捨的樣子,大手一揮說:「這些照片我都留有底片,回頭我把它們洗一份送給你,就當是我送小朋友的見面禮了。」


  虞生微驚喜不已:「真的?」


  薄友仁也覺得這個小孩子很可愛了,他笑呵呵道:「這有什麼假的?不過我送了你一份禮物,你也應該回我一份禮物才是,給我幾張你的簽名照怎麼樣?我剛剛百度了一下,你的簽名照居然特別值錢呢。」


  虞生微從驚喜之中回過神來了。他摸到了自己的背包,定了下神,打開背包,從裡頭把之前就準備好的禮物拿出來,他說:「伯父,我也有一份禮物送給你……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一份心意,希望您能喜歡。」


  薄友仁倒不是特別意外,但還是很高興的。


  「那我來看看。」


  他接過禮物,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裝,打開盒子,意外地發現這個四四方方的禮物盒中放著的居然是個八音盒。


  而且這個八音盒還挺大的,看著差不多有筆記本電腦那樣大。


  這下薄友仁就有點驚訝了。


  他想過虞生微送自己酒,送自己茶,或者送自己鏡頭相機。


  但八音盒?


  這個禮物選得古怪。


  薄友仁打開了八音盒。


  一點光從盒子的縫隙里綻出來。


  一段旋律響在室內。


  一個熟悉的女人,從相片里,從視頻里,從時光的深處,悄然走了出來。


  她站在八音盒的舞台上。


  跑,跳,旋。


  她伴著音樂,翩翩起舞。


  忘記了憂愁和煩惱,時光和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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