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之靈（04）

  你到底，怎樣看待外來者的？


  即便是無害的外來者。


  ——04

  ###

  他收斂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想開始認真說一句話了麽？


  “好不容易碰見了‘異界之靈’，哈哈！幾千年來也僅有寥寥數筆記載的‘異界之靈’，居然被我發現了！”他將眼睛瞪得老大：“本非我界卻又極負靈力的生靈，有了你的血肉、靈力，我要開啟第二、第三術式想必也不會是什麽難事。”


  異界，之靈。


  非我界之生靈，卻又極負靈力。


  極負靈力，卻又不怎麽具有戰鬥力。


  異界之靈，那幾乎隻是傳說中的存在。


  “我的，血肉？”希靈蒂呆住了，喃喃啟齒，眼神中閃過一抹驚異。


  我停止了呼喊，因為沒那必要了。對方隻是一個開啟了第一術式的通靈者，我的話……即便打不贏對麵，想帶希靈蒂離開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原來是為了這個，你才要抓住這孩子啊。”停止了之前傻瓜般作風的我笑了，笑容來自於心底的自信。至於為什麽會有那抹自信浮現，我也說不清。朝著那小結節的我，伸手拉了拉額前垂下的黑發。


  有些長了，或許該理發了。


  棕發青年人注意到了我，他驚奇地向後退了退，“你……你看得見！？”


  我沒有在意他所說的話，沿著結界的邊緣緩緩走過。看上去就像是完全沒有發現他的樣子。


  這讓他鬆了口氣——大概還認為我看不見他吧！


  但，我不再是那麽一無所知了。


  異能悄無聲息地施展於我的右手上。我給它的定義是：改變力的方向。以我目前的靈力來看，一天使用十次便會將靈力消耗殆盡。畢竟，力的方向是看不見的，比想象中的難控製得多。


  異能停留的時間不會太久，因此，在此刻我必須轉身了。


  ~~~~~~【分割線】


  直到他握緊刀柄，我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應該瘋了吧——嘴角的笑容，也可以上揚成那種誇張的弧度？雙眼密布血絲，仿佛隨時都會化作血流，流動的血液隨時都會從那兩個無神的洞中噴湧而出。


  一步，一步。


  踏過衝淡了的血液，濺起水花的聲音在嘈雜中也顯得格外清晰。刀片上的紅色被雨水洗刷淡了，仿佛能從那冷銀色的光輝中，看見我自己的影子。


  站在我跟前的他，高高舉起了刀刃。


  想要直接從我的頭頂插下麽？我仿佛預見了，刀片在我的大腦中攪拌時的盛況。溫和的刀子，在那嫩嫩的腦；漿中，輕柔地攪拌。可以的話，他會將那攪拌均勻的腦；漿一飲而盡麽？

  可是，我不喜歡那鋒利刀刃，毫無溫度的冷色光輝啊！


  他用力揮刀了，我也舉起了左手，擋住。


  能夠很清晰感知，冰冷堅硬鋒利的金屬從手臂的皮膚，肌肉貫穿而過的知覺，如同分裂開了的那般，是否有疼痛，大概有多痛，我都不大清楚。大概是那一塊已經麻木了吧。骨頭同刀尖撞擊在一起，碎了。


  不是骨頭碎了。刀碎了。


  我叫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地真實。


  溫熱的液體，經被切斷的血管，湧出。


  冷笑著的他，右手被我的血染上了。即便被這不知何時才會停止的雨所稀釋，他還是被手上傳來灼燒般的痛覺拉回現實。隻有肉體上受到難以抑製的傷害時，人才會被從無盡的幻想、空想中，硬生生地給拉回現實。


  刀再一次落到了地上，不過此時的它，隻剩下了刀柄，和少許未腐蝕完的金屬末。


  他狂叫了出來。


  高興的是。

  “——啊~”


  他比我叫得更淒慘。


  “為什麽，你要殺了老師呢？”


  ——那是我，吐出的第一句話。


  ——當然，我也沒想過他會回答我這個問題。即便他回答了，我也沒想過聽他那毫無意義的回答。


  他捧著那隻爛掉的手，哭了出來。不知道，那淚水中是否也夾雜了血液。


  看著他手上被腐蝕出的樣子，真好看。就像是，黑色，紅色夾雜的塗鴉。由我一手描繪出來的，藝術品？


  這樣的痛，對你，對我。又算得上什麽呢？


  被紮傷的，是左手麽？那樣的話……


  右手，撕開傷口。


  那溫熱的液體，對我來說尚是溫熱的液體湧了出來。手上傳來的痛覺使我時時刻刻清楚地感知自己的存在。


  流在衣服上，衣服爛掉了。滴落到地上，即便經雨水中和，淡了，也還是會在地上留下黑色的印記。


  ——那是我，我們家族，一身所流淌著的血啊！

  蝕之血，靈力越強，腐蝕性越強……而我，則僅為一個還未開啟第一術式的小鬼，血液的腐蝕性，都已經達到這樣的地步？

  也許現在，是我一身蝕之血，所流轉的第一個意義吧。


  血流成小股留下，我一步步靠近他。


  他似乎見識到了這血液中，所帶有的比他的荒蕪還要荒蕪的氣息，驚恐著、**著，麵對我的逼近，他倒下了。以一種畸形的姿勢跪在地上。


  “不要……不要過來……你，你這個惡魔，你是惡魔，惡魔啊……”當時的他，口中吐出的大概是這些東西。我猜，也許是角色交換了，也許是他忘了誰才是惡魔，而我，則僅是一個，憑借一身肮髒的血液，同惡魔做出鬥爭的人罷了。


  血液，不斷流淌，我已經忘記流出多少了。至少，我身後的那條路，已經被我的血腐蝕得一片漆黑；我的鞋底，早已腐蝕盡了。


  滴落著，滴落著。落到他的腳踝處，小腿上，大腿上，小腹部。


  胸口、軀幹、心髒處、喉嚨、麵部、額頭……鮮紅。


  “啊——”


  他狂吼著，痛苦如同隨著撕心裂肺的叫聲消散。痛了就要大聲吼叫出來啊，他做得一點都沒錯。隻是叫聲隱沒在了巷中，隱沒在了雨的嘈雜中。


  永無止境般的哀嚎，隨我的，紅色液體流出。


  他嚎叫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我手上的傷口所流出液體的流量也越來越小。


  我所持有的意識，也越來越迷糊了。


  皮膚表層已經完全潰爛，可以看見那裏麵露出的肉和部分壞掉的內；髒。


  血腥的味道如同脫韁之馬瘋狂湧至。


  即使是實現接近空白的我，看見了這樣的場景。


  “——”


  倒在地上的我，吐了。將胃中早已混為一灘的液體全部吐了出來，還有部分的胃酸。口中殘餘的滋味使我十分難受，雙眼早已泛起淚水——如果可以，我希望連同這份回憶一並吐掉。


  所以說，我的身上除了“異類”、“惡魔”、“血魔”……之外，少了一張叫做“學生”的標簽，多了一張叫做“殺人犯”的標簽。


  嗬嗬，都無所謂了。


  麻痹了的軀幹，越加困難的呼吸，近乎消失了的觸覺……


  一切的一切告訴我。


  我就快要死去了。


  62407/519902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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