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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36章 解救

  經歷了一天的動亂, 京師人人自危,寬闊的宮道上寂寥無人, 如同一座死城。馬車軲轆吱呀吱呀轉動, 南鎮撫司的屋檐已隱約可見。


  蕭長寧還不知道沈玹那邊戰況如何,但自己陰差陽錯地落在了虞雲青手裡,形勢顯然對東廠不利。


  得想個什麼法子逃開才行……


  正想著, 馬兒打著響鼻嘶鳴一聲, 奔跑的速度慢了不少,約莫是跑了這麼久,馬匹也疲累了。


  蕭長寧咬了咬牙,在心中估算以馬車現在的速度, 即使跳車也不會危及性命,可以一試!

  趁虞雲青一時不察, 蕭長寧瞅準時機, 從馬車中縱身一躍。由於慣性太大,她一時沒穩住身形,在地上就勢滾了一圈才堪堪停住,險些撞上了道旁的高牆。


  虞雲青完全沒料到她竟然不要命地跳了車,頓時一驚,大叫一聲『吁』勒住馬韁繩,跳車朝她追來。


  蕭長寧手掌和膝蓋都擦破了皮, 但現在顯然不是叫疼的時候。好在都是皮外傷, 她咬牙忍了, 迅速爬起, 朝宮道的另一方拚命跑去。


  層層疊疊的華麗衣裳束縛不堪,她乾脆一邊疾步狂奔一邊褪去外袍,鬢間的珠釵亂顫打得臉生疼,她乾脆一把拔下殘餘的釵飾,任由三千青絲如瀑垂下,飄散在隆冬肅殺的寒風中。


  可惜,她到底是個養尊處優的柔弱姑娘家,論逃跑的速度,哪能比得上經過嚴格訓練的錦衣衛?虞雲青足尖一點,踩著宮牆的瓦礫三兩步便追上了她,騰空一躍,擋住了她的去路。


  「殿下這是做什麼?」虞雲青望著面色蒼白不住喘氣的蕭長寧,眼中隱隱閃過一絲心疼,說,「殿下別害怕,臣沒想過要傷害您。」


  「你用我的命做要挾,還說不是傷害我?虞雲青,當初我娘是看走了眼,你怎麼變得如此噁心!」蕭長寧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倒胃,乾脆紅唇一咬,連退數步,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不是的……殿下!」


  虞雲青在後頭拚命喚她,蕭長寧充耳不聞,只不顧一切、用盡全身力氣朝前方奔跑,哪怕冷風如刀割,哪怕心肺刺痛到了極限,她的腳步都不曾有絲毫停留……


  但她並未跑出多遠。


  前方紛雜的馬蹄聲傳來,十幾名錦衣衛護著一位紅衣少女策馬奔來,正好擋住了蕭長寧的前路。


  見到梁幼容身影的那一刻,蕭長寧心臟一緊,簡直想捶地痛哭!很顯然,好運不曾眷顧過自己。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也不過如此了。


  梁幼容受了重傷,肩膀上簡單地包紮著白布,半邊手臂都浸潤在血水中,將一身紅衣染成暗沉的黑紅色,看來並沒有在林歡那裡討到便宜。她面容蒼白,幾乎是無力地滾下馬背,幸虧錦衣衛及時攙扶住她,才不至於跌倒。


  前有梁幼容,後有虞雲青,蕭長寧退無可退。


  天地蒼茫,宇宙浩渺,深深的挫敗感和絕望感令蕭長寧無從遁形。那一瞬,她甚至自暴自棄地想:沈玹說得沒錯,她還真是無用至極!

  若是沈玹面對這樣的情況,定能輕而易舉地解決吧?

  蕭長寧心中驚懼難安,身後的虞雲青已追上來,卻沒有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蕭長寧身上,而是驚愕地看著渾身是血的梁幼容,端正的臉上已現出一絲惶恐,道:「娘娘!您受傷了!」


  這名小皇后的武功遠在虞雲青之上,連皇后都不是對手,他的勝算更是渺茫了!


  他早該知道的,他們面對的是東廠的一群怪物!


  「本宮沒事。不能再纏鬥下去了,速撤離,盡量減少傷亡。」梁幼容面白如紙,唯有一雙眼睛還算清澈鎮定。她推開攙扶她的錦衣衛,望向蕭長寧道,「長寧長公主還是不願同我回宮?」


  蕭長寧站直了身子,長發披散,一字一句道:「死也不願!」


  「你選擇了東廠奸佞,背叛了蕭家,背叛了陛下。」梁幼容平靜地說著,聲音有些冷,「不過,隨你。」


  蕭長寧微微愕然,沒料到梁幼容竟會在此時鬆口。


  「皇後娘娘,萬萬不可!」虞雲青伸手攔住蕭長寧的退路,眸色一沉,焦急道,「太後娘娘懿旨,長寧長公主須隨臣前往南鎮撫司,協同錦衣衛清除東廠餘孽!」


  梁幼容柳眉一皺,發現了端倪:「南鎮撫司?不是要將她救回宮中嗎?」


  「我早就說過,是太后騙了你,她不過是以救我為借口,好借皇后你的手屠殺東廠,為她的陰謀掃除最後的障礙。」


  方才疾馳那麼久,冷氣嗆入肺中,蕭長寧乾咳了幾聲,啞著嗓子強撐道,「太后壓根就不打算救我,她想用我的命去引誘沈玹奔赴鴻門宴……對她而言,這是我這顆棋子最後的用處了。」


  「殿下,並非你想的這樣。」梁幼容還在沉思,虞雲青搶著辯駁道,「太后只需殿下配合演一齣戲給沈玹,只要沈玹上勾伏法,臣會求太後放了您,以大禮迎您回宮!」


  「蠢貨。這話用來偏偏三歲小孩尚可,本宮如何信得?」蕭長寧笑了聲,「迎我回宮?即便本宮僥倖存活,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回宮?太后棄子,還是東廠遺孀?」


  虞雲青無言以對。


  「在太后眼裡,本宮這樣的身份,唯有死了才是乾淨的。本宮不是傻子,誰對我好,我心裡清楚。」


  寒風捲來,蕭長寧的長發如墨飄散。她背對著蕭瑟空蕩的宮道,一步步後退,鏗鏘道:「是你們,先捨棄了本宮!」


  「長公主!」


  「讓她走。」


  虞雲青攔住蕭長寧,卻反被梁幼容伸手制住。


  「皇後娘娘,長公主是我們計劃的關鍵所在。若是功敗垂成,我們該如何面見太后……」


  「本宮的計劃只有一個,那就是清君側,保護好陛下。即便失敗,本宮亦會以死謝罪。」梁幼容冷冷地瞥了虞雲青一眼,顯然是想通了一切內幕,篤定道,「但綁架長寧長公主,非良人所為,我不能做。」


  話剛落音,只聽見宮道盡頭的拐角處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


  那聲音很輕,輕到可以藏匿在風聲之中,但梁幼容聽覺敏銳,依舊察覺到了。她迅速拔劍轉身,目光緊緊地鎖住數丈開外的宮牆轉角處,喝道:「誰?!」


  莫非是那叫林歡的番子追上來了?


  ……不!來人比林歡更可怕!

  只見熹微的光線投來,一抹高大的身影緩緩從宮牆處拐出。他逆著光,烏紗圓帽,被鮮血浸透的銀白蟒袍,長刀森寒,帶著滿身的戾氣,如戰神般佇立在大道盡頭。


  蕭長寧先是一愣,而後巨大的狂喜如浪潮打來。


  她認出了這抹身影,她看到了希望!

  他光是站在那兒,面容逆光隱在陰影中,但梁幼容仍能感受到濃烈的殺氣撲面而來,擊打著她的心肺,壓得她無法喘息!她甚至能感覺到血液正從身體里凝結,鼻腔中滿是血腥氣,如同一隻即將被屠宰的羔羊……


  沈玹,他竟是還活著!

  難道……錦衣衛指揮使霍騭失手了?


  不,不可能,三千錦衣衛對東廠五百人,怎麼可能失敗?沈玹是如何做到的!

  霎時間,千萬念頭閃過梁幼容的腦海。她強自鎮定心緒,用染血的手握緊了劍柄,低聲吩咐錦衣衛:「布陣……」


  話還未說完,虞雲青先有了動作。他忽的疾步狂奔起來,一把抱住朝沈玹奔去的蕭長寧,隨即橫劍架在了她的脖頸上。


  意外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蕭長寧根本來不及反應。


  「沈提督,你果然來了!」虞雲青制住蕭長寧亂扭的身子,將劍刃抵在她幼嫩的脖頸上,又放低聲音試圖安撫蕭長寧,「殿下不要動,臣不想傷害殿下,只需要殿下配合……」


  「配合你奶奶!」蕭長寧真是恨不得殺了這蠢貨,啞聲怒道,「畜生!放開本宮!」


  虞雲青苦笑:「殿下是臣活著的唯一希望了,臣怎麼敢放?」


  「虞雲青!」梁幼容瞳仁一縮,抿緊蒼白的唇道,「你身為南鎮撫司撫使,竟刀挾長公主,如此所為和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東廠奸佞有何區別?」


  說罷,梁幼容抬劍,想要阻止虞雲青使用這般骯髒下作的手段,卻因為動作牽扯到了傷處臉色一白,長劍無力墜地。


  她咬著唇,冷汗涔涔,身體已經綳到了極限。


  「別天真了,娘娘。」虞雲青抖著唇,朝沈玹狠聲道,「沈玹,你放下刀,莫要過來,否則……」


  沈玹渾身浴血,一身蟒袍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冷峻的面容滿是血珠,卻更顯得凌厲無比。他輕笑一聲,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執著豁了口的細刀長身而立,而後抬起手臂,用牙齒咬住袖邊,扭頭撕下一塊碎布條。隨即,他淡定地將布條纏在因浸透鮮血而變得滑膩的手掌上,自始至終,肅殺的眼睛一直狠狠地盯著虞雲青,如同兩片打磨鋒利的刀刃……


  這是一個準備廝殺的神情。沒有絲毫情感,沒有絲毫恐懼,強大到可怕。


  虞雲青不由地打了個寒戰,手上的劍刃也顫抖起來。


  他強壓住心中的恐懼,命令殘餘的十來名手下:「放信號!」


  吱——砰!


  煙花在京師的上空綻開,炸出一抹蒼白刺目的顏色。


  「虞撫使,是在等南鎮撫司的三百名援兵?」沈玹的眸子彷彿浸透鮮血,蒙上一層暗紅色。他不慌不忙,用纏著乾淨布條的手掌握住刀柄,沉聲道:「可惜,是等不到了。」


  話一落音,只見不遠處的南鎮撫司傳來一聲巨響,火光霎時滔天而起,竟如上午時東廠的遭遇一般,被火-葯盡數炸毀!


  「什麼?」虞雲青大驚,眼中映著火光,臉色霎時慘白,喃喃道,「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難道虞撫使以為,偷襲這種事只有錦衣衛會做?你們炸毀的東廠只是本督精心準備的一座空殼子,實則我早已讓吳有福等人撤出,埋伏在了你們的鎮撫司中。」沈玹朝前一步,衣袍在風中發出獵獵的聲響,宛如修羅般倨傲道:「南鎮撫司三百零八人,本督可有殺錯?」


  三百零八人,一人不少……全被殺了!

  虞雲青連牙關都在發顫,劍刃也不住地顫抖,好幾次險些劃破蕭長寧的皮膚!


  蕭長寧額間滲汗,她隔空與沈玹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艱難地吞咽一番,下定決心似的抬手,將手掌攀附在虞雲青的手臂上,不動聲色地摸到他握劍的拇指……


  而後,她扳住他的拇指用力一折!

  虞雲青沒想到她竟會這一招,登時發出一聲悶哼,長劍哐當墜地,手臂的鉗制亦鬆了不少!

  就是現在!


  蕭長寧回想起當初沈玹教給她的防身招式,曲肘用力朝後一頂,準確無誤地撞在虞雲青肋下三寸的地方!

  因極度的緊張和害怕,那一撞幾乎用盡了蕭長寧畢生的力氣!虞雲青大叫一聲,只覺得半邊身子一麻,撲通跪倒在地,半晌沒能爬起來。


  蕭長寧迅速拾起他掉落的長劍,用力朝他脖子劃去,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虞雲青大駭,跌撞且狼狽地朝後一仰,堪堪避開之命一擊。


  蕭長寧的劍刃只劃破了他喉結處的一層皮,若是再深半寸,虞雲青必死無疑!

  一擊不中,她已失了先機,蕭長寧抖著手,雙手因害怕而脫力,閉上眼睛喊道:「沈玹!」


  冬風乍起,雪落無聲,幾道寒光閃過,十數名錦衣衛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抗便倒在了血泊中。沈玹眸光清冷,踏著他們的血泊和溫熱的屍首走來,而後騰身而起,拔刀斬向虞雲青!

  霎那間,凌厲的刀光刺痛了虞雲青的眼,他的瞳仁中倒映著沈玹如驚鴻落下的身姿,宛如見到了地獄爬出的修羅……


  虞雲青跌在地上,已失了武器,只能下意識抬臂一擋,接著,他感覺自己的右臂一涼,有什麼腥熱的液體噴洒了他一臉。他茫然了半晌,直到一隻斷臂在空中翻滾了幾圈,重重落在他面前,他才悚然地反應過來……


  地上躺著的,竟是他自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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