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chapter 17
chapter 17
「你應該對自己的能力多了解一些。」
兩個人沿著大馬路走回公寓,趙有魚享受地聞著綠化帶的氣味,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扭頭看了衛慈一眼,發現男人面容嚴肅。
——這大概已經是他最委婉的表達方式了——「你是個弱雞」。
趙有魚突然覺得自己回到了高考的考場上,正面對前所未有的,最嚴格的考官。
衛慈道:「你是純血妖,即使被人類撫養,也不該將自己當成人類。」
趙有魚開始想逃跑了。
考官大人繼續道:「人的形態不該讓你麻醉自己。」
人性有的時候要比妖更可怕、更具有殺傷力。既然天生強大,就不該放棄她的優勢。
趙有魚撓撓頭。
「我不厲害啊……」她低聲道:「我原型就是只貓而已。」
如果說人形的時候她還點亮了跳舞和烹飪的技能,變成布偶喵之後大概只能靠賣萌了。
另外還要消耗比人類食物貴得多的多的罐頭。哦,順便一說,她對貓薄荷棒棒糖還在戒斷期,偶爾犯癮了會把床|上蹭的全是毛……
總之變成貓除了花費多好像沒什麼用。
「純血,」衛慈淡淡道:「這象徵強大的力量。」
貓擁有超凡的反應速度和攻擊能力,只是普通貓咪的能力受到他們體型的限制。
看看豹子吧,把貓咪們放大三五倍,他們可能就不再是人類的愛寵了。
而趙有魚並不是一隻普通的貓 。
純血中蘊藏的力量,甚至是其他大妖所望塵莫及的。
身懷巨大的力量卻不知利用,很快,她會成為其他妖怪的目標。
尤其是在他身邊。
衛慈道:「你如果夠強大,就不會被人欺負。」
很好,簡潔明了,直戳要害。
最終在回家路上的談判中,趙有魚半被迫半主動地接受了鮫人先生提供的特訓課程。
從明天開始。
看衛慈那模樣,也絕對不是什麼溫和寬容的老師。想想生活又要對她這隻小貓咪下手,趙有魚腳步一拐,就去路邊攤上買了五串電烤羊肉串兒,肉塊大而香,醬料足,多放了孜然和辣椒,烤得只滴油的那種。
衛慈站在旁邊看她吃。
趙有魚假模假式地問他要不要也來點,然後被拒絕了。
「這和我弄的食物有什麼區別嗎?」趙有魚啃著羊肉串問。
這家羊肉很新鮮的,不存在過期變質和以次充好,醬汁也是獨家秘制,味道很好。
衛慈搖頭拒絕了,「不一樣。」
她的食物中蘊含著食材的本味,普通人類或許只會覺得格外鮮美,對妖的修為進境卻大有裨益。
——否則他不會那樣迅速地從「大鯉魚」重新變回鮫人,甚至,擁有比那場意外之前更加精純強悍的能力。
這個傻乎乎的小廚娘,其實掌握了亘古以來,所有妖類夢寐以求的能力。
~
「去哪兒啊?」
第二天趙有魚正在被子里悄悄吃棒棒糖的時候,被衛慈敲門通知他們晚上要出去。
對於現在這個「男朋友」,趙有魚是又敬又怕,完全把他當訓練教官了。
她今兒被衛慈折騰了一天,那點法力還是少得可憐,掌心上勉強能冒出一點兒小火苗,被風一吹,「噗嗤」一下就滅了。
趙有魚覺得沒什麼希望了,但瞧男人沉靜的模樣,就知道這種情況完全在他預料之中。
——也就意味著,這樣可怕的訓練還要繼續下去,強度甚至會越來越大。
變回人形的趙有魚整整自己身上有點凌亂的丁香色裙子,從客房裡探出頭來。
衛慈站在外面,目光從女孩白皙筆直的小腿上掠過,又在她踩在長毛絨地毯上那雙光著的腳丫上一頓。
他微微轉開臉,把手裡的東西遞給趙有魚,「是你的訓練課程之一。換上。」
趙有魚摸不著頭腦地接過衛慈遞來的盒子,想了想,在人家主人鼻子前頭把門關上好像不太禮貌,於是道:「那個……你要進來……待會兒嗎?」
她把門拉大了點,做出邀請的姿勢。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衛慈的目光像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傻子。
「不用了。」
他淡淡道。視線掃過屋裡那張凌亂的大床,到底又加了一句:「你的貓薄荷快遞在我那。以後每周一顆。」
趙有魚僵住了。她的存貨不多了,這兩天在淘|寶上看了好幾回才咬牙下單的。
——今天才星期一呀!
衛慈走了,趙有魚把盒子拆開一看,是一整套晚禮服,從鞋子到手袋,配套的首飾和胸針,應有盡有。
她直覺胸針上的鑽是真的。
摳下一塊來,大概能換一個倉庫那麼多的貓薄荷棒棒糖和牛肉罐頭吧。
感慨完畢,趙有魚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剛剛是邀請衛慈進卧室來觀看她換衣服么?!
在心中吐槽著自己的智障,趙有魚把禮服換上了。
房間里有落地穿衣鏡,她忍不住在鏡子前美了兩圈。
哼,雖然改行當廚子了,姐姐的身材還在!
她從客房出來,看到衛慈也換了衣服。
他打領結的樣子,是那種會讓人忍不住想撲上去的英俊。
但鮫人先生一開口,便還是那股子帶有命令口吻的冷淡。
「走吧。」他道。
趙有魚就跟著出了門。
直到坐進車裡,開出半個多小時去,她才悄悄覷著衛慈的神情問:「咱們去哪?」
衛慈從後視鏡里看她一眼,「去看一場表演。」
她心裡惴惴的。
~
如果要評選一個男人最性|感的瞬間,那麼倒車絕對要算在其中。
男人漫不經心地操縱著方向盤,側臉的角度剛剛好,顯露出優雅緻命的絕對掌控。嚴謹和隨性,結合得恰到好處。
等車停穩了,趙有魚才回過神來。
衛慈已經下了車,為她拉開車門。
趙有魚小心地邁下來,鼻尖兒擦過男人西裝的領口。她聞到類似松柏的木質香氣,凜冽而峭拔,然後是簡單的海鹽味道,淡淡的,卻讓人想到澎湃而來的大海。
「你的香水真好聞。」趙有魚笑眯眯地道。
然後覺得自己笑得像個流氓。
鮫人先生微微怔了一下,忽然便也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來。
「你喜歡就好。」
餐廳的服務生展現出專業的,禮貌克制的熱情,將衛慈和趙有魚帶到位置上。
菜單是已經擬定好的,精緻到藝術品的程度。
趙有魚面對盤子中的小小一隻焗蝸牛,刀都不知道怎麼下了。
——說實話,她更喜歡路邊二十塊一把的烤羊肉串兒。
再看衛慈,雖然他的用餐禮儀精準到無懈可擊,但趙有魚覺得他也沒多享受盤子里的那隻蝸牛。
~
心不在焉的趙有魚很快看到了熟人。
在他們後面進來的蘇宜詩身穿露背長裙,依舊是一副高雅得纖塵不染的模樣。
但一個年屆六旬的男人正把肥厚的手掌放在她光luo的後背上。
那隻咸豬手從她的肩胛滑到腰窩,蘇宜詩優雅美麗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
趙有魚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八卦現場!
「那是華鼎集團的老闆。」衛慈淡淡道。
這個身份要比普通衛視的小導演有價值得多。
而對於有些人來說,只要價碼足夠,優雅的氣質、高傲的性格、引以為豪的藝術……沒有什麼是不能付出的。
華鼎是國內商場上屈指可數的幾家巨鱷之一,幕後老闆也是福布斯上有名兒的人物。雖然離過幾次婚,有六個婚生子女,目前的太太是有名的息影影后,但還是吸引著無數年輕漂亮的姑娘飛蛾撲火一樣前赴後繼。
與此同時,蘇宜詩也看到了趙有魚。
看到了這個名字就帶著一股水產市場味兒的女生,正坐在這家米其林餐廳最好的位置上,和一個英俊的年輕男人。
讓人忍不住就聯想到「郎才女貌」這樣眼熱的辭彙。
蘇宜詩坐下,姿態優美地喝了一口餐前酒,卻覺得那味道酸的令人反胃。
她很美,今天穿了香奈兒的經典款,手上的表是瑞士品牌的最新限定。
蘇宜詩深深吸了口氣,她和那個窮得一無所有的趙有魚是不同的。
對,就是這樣。無論是氣質還是財富,無論是
目光掠過自己手指上嵌藍寶石的戒指,她平靜下來,重新向對面的男人綻露出璀璨的笑容。
趙有魚坐在她的座位上,像屁|股底下墊著一隻刺蝟。
「不想吃?」衛慈問。
趙有魚乾笑,「我吃飽了。」
衛慈也沒多說,將餐巾折起來,「走吧。」
趙有魚眨眨眼,飛快地站起身來。
兩個人正要走,便見蘇宜詩裊裊娜娜地走過來,手裡還端著杯酒。
趙有魚頓時拉響警笛。
蘇宜詩笑容明艷,目光在衛慈的身上打了兩個轉,這才轉向趙有魚,「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
她揚了揚下巴,像只高傲的鵝。
「這位是……」她故意用單純好奇的語氣問:「不介紹一下嗎?」
趙有魚感覺一陣噁心,胃裡那隻蝸牛都要造反了。
就好像自己的小蛋糕被耗子覬覦了一樣,趙有魚的怒火噌噌地往上竄。
她半分鐘廢話都不想和蘇宜詩講。
「我不想和你說話。再見。」
她扭身就要從蘇宜詩旁邊繞過去。
蘇宜詩從未被這樣「輕慢」過,更何況這樣毫不客氣地對待她的人是趙有魚。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失去了理智,想要拿紅酒去潑她的臉,想要抓起旁邊餐桌上的銀叉子,把趙有魚那張臉划個稀巴爛。
她幾乎就要把手揚起來了。
「潑紅酒這招我用過了,蘇宜詩,你好沒創意。」
沒想到趙有魚竟彷彿預知了她的動作,不但手腳敏捷地多開,居然還說了出來。
蘇宜詩臉色難看,但還是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努力將自己角度最好看的側臉展現給站在一旁的青年男子。
「什麼啊,小魚你怎麼這樣說?」她難過受傷的樣子楚楚可憐。
有人KY不可恨,可恨的是這個KY怪還要做出一副白蓮花的樣子!
趙有魚眼睛都氣圓了一圈!
從始至終,衛慈都站在一旁,神色平靜而冷淡。
你名義上的女朋友正在被人欺負啊喂!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蘇宜詩彷彿也看出了衛慈的袖手旁觀,笑容更燦爛幾分。
她從手袋裡拿出兩張票,遞向趙有魚,笑道:「這是我今天晚上在大劇院的演出,貴賓席位,和朋友一起來哦。」
蘇宜詩輕輕巧巧地一起邀請了衛慈,還順道省去了「男朋友」這個身份。
就知道她心虛,包養和被包養的關係,怎麼好意思直說人家是她男朋友呢?只怕若被那位先生戳穿,臉面上會更難看吧。
昨天晚上同學聚會上的牙尖嘴利,只怕也是虛張聲勢吧。
蘇宜詩心中沒由來地一陣暢快。
趙有魚氣得血液沸騰。
蘇宜詩纖纖玉手還伸在半空中,握著兩張演出票。
趙有魚面無表情地去接——
她的掌心中猛然冒出一簇火苗!
剎那間,火焰便舔舐著兩張票子,使之化為灰燼。
若不是蘇宜詩縮手快,連她的指頭尖都要被燒著了。
即使這樣,女人精心裝飾過的長指甲還是被燎掉了一大塊,融化的甲油醜陋地掛在禿了一大塊的指甲上,坑坑窪窪的。
蘇宜詩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
這家米其林三星餐廳大概是頭一次碰見疑似精神失常的客人,領班手足無措地趕過來,在蘇宜詩引起圍觀之前將她勸回了座位上。
激動的女人不停地念叨著:「火、火——她手上,有火!」
她對面的華鼎老總一臉震驚地望著她。
侍者看了看趙有魚和衛慈,未見任何異常,更加認定是蘇宜詩有問題。
這年頭的有錢人也不輕鬆啊,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精神出問題了。年輕侍者在心中感慨,沒注意到站在原地的趙有魚飛快地用鞋子尖兒在光潔的地板上踢了踢。
一小撮灰燼飛快地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