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20
chapter 20
《周末最開心》這個節目雖然名字又土又直白, 收視率卻一直穩居同時段第一,算得上中華國內首屈一指的綜藝娛樂節目。
以往上節目的藝人都要很有咖位才行。
那製作人也同趙有魚解釋了邀請她的原因——
這一期節目的主題是「美食偵探」, 有幾個勢頭正勁的藝人要上, 但其實沒一個真的會做飯。節目組就考慮找一些起碼會點烹飪,還有點知名度的素人。
當然, 這點知名度不能蓋過真正的嘉賓們。
於是剛剛在C站上了首頁熱門的趙有魚就這樣被製作人的助手報了上來。
「你這個人設很好, 可以繼續保持下去。」
末了, 製作人還讚賞地說了一句。
趙有魚扶額, 只能說道:「謝謝您。」
她把這件事答應下來,等過幾天去節目組報道, 把工作合同簽了就行。
天上掉了個大餡餅,只要沒被砸死, 怎麼著也得吃下去!
~
晚上趙有魚做了魚片粥, 大米熬出厚厚一層米油,魚片生滾, 又嫩又鮮。
配上正當季脆脆的嫩菜心拌個酸辣口兒的冷盤,正好。
「有什麼事要說嗎?」
正低頭喝粥的趙有魚差點嗆住。
「你怎麼知道?」她震驚地問衛慈。
男人神色淡淡的, 「你有心事的時候表現得很明顯。」
——豈止是明顯, 都快寫在臉上了。
趙有魚道:「那個……下周我要去錄節目啦。」她又補充道:「周末最開心那個節目找我,我就答應了。」
她看了看衛慈的神色, 問:「你覺得不好嗎?」
「你想進那個圈子?」衛慈反問。
趙有魚眨眨眼,「不想啊。我就是去做做飯啊!」
她興奮起來, 掰著手指頭給衛慈數上節目的好處:「有了名氣, 就有粉絲, 有了粉絲,就有顧客呀!你看那些名人開的飯店,是不是生意興隆?!等我出名了,很快就會變有錢的!到時候就可以開一家真正的海鮮大飯店了!」
——她還暗搓搓地打算趁錄節目的時候給自己的小店做做廣告呢。
然後她就看見衛慈笑了。
他笑起來真好看。
被美色所迷的趙有魚叼著勺子跟著笑。
衛慈看她傻乎乎的模樣,想嘆氣又忍住了。
這隻貓咪夠直白,提到錢眼睛都在放光。可娛樂圈裡頭那麼多的誘惑,她還偏偏只想著自己的飯店。
衛慈道:「那就去吧。」
雖然衛慈不是她的監護人也不是她老闆,趙有魚做什麼決定並不需要他的允許,但得到了「男朋友」的支持,還是讓她大大鬆了口氣。
趙有魚一開心,粥都多喝了兩碗。
「對了,謝謝你的貓爬架。」趙有魚摸著撐的溜圓的肚子道。
衛慈淡淡道:「喜歡就好。」
他準備一會兒會書房給個五星好評。
趙有魚走了一會兒神——她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衛慈,對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在自己的直播間里出鏡了。
……而且貌似只憑擼貓的一隻手就火了。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兩人之間氣氛似乎忽然陷入尷尬。
「今天的事對不起。」
趙有魚愣了。
算起來衛慈今天如此鄭重的道歉都兩次了,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衛慈頓了頓,道:「我……我記得你不喜歡被觸摸原型。」
在趙有魚出租屋浴缸里的那段時間,印象中貓妖對他的觸碰似乎總是反應很大。
這回也一樣,據說貓咪的尾巴僵直立起是感到緊張和恐懼的表現。
趙有魚張了張嘴,「這個啊……」
——其實不是不舒服,而是太羞恥啊!
「嗯,你的道歉我接受啦。」趙有魚嚴肅地說。
她有種感覺,最近和衛慈的相處氣氛似乎總是很奇怪。
從那個雨夜以來她一直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現在這層窗戶紙好像也快要被捅破了。
他們不可能像任何一對普通情侶一樣,這一點趙有魚很清楚。上古大妖莫名其妙地在她家浴缸里住了一個月,恢復記憶的時候差點把她掐死……
她只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把所有情緒和疑問都開誠布公地袒露出來,究竟會發生什麼。
她有點害怕。
不,是很害怕。
平心而論,她是有點喜歡衛慈的,就一點兒。
趙有魚站起身準備離開餐桌的時候,男人開口把她叫住了。
「不光是因為這個。」
他看起來面無表情的,但趙有魚直覺這是他在掩蓋緊張的情緒。
「那天晚上,對你動手,我很抱歉。」
這是他們第一次提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趙有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衛慈缺乏表情的臉依然英俊,在燈光下像一尊線條完美的雕塑。
趙有魚覺得他正在審視自己。
就在趙有魚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落荒而逃的時候,衛慈終於又說話了。
「算了,過幾天你參加節目回來,我會再同你解釋。」
趙有魚馬上點點頭,然後以自己人形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逃回了卧室。
飛快地關上門,趙有魚又忍不住悄悄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外面的動靜。
她聽見衛慈收拾了桌上的碗筷,然後坐到沙發上翻動一本書。
每一個動作她都能清晰地腦補出來,生動如在眼前。
聽了好久,書頁都沒有再被翻動一次。
趙有魚有些頹喪地往後一坐,乾脆倒在長毛絨地毯上。
衛慈想解釋的是什麼?
好奇在她心中不斷地發酵,像貓爪撓心。
那個雨夜,恢復記憶的衛慈為什麼會那樣兇狠地攻擊她?為什麼即使想起了那麼多天的相處,他還是冷冷淡淡地走掉了?
趙有魚煩躁地翻了個身,乾脆變回毛糰子,在貓爬架上磨了一會兒爪子。
不小心把大鯉魚抱枕給抓爛了……
——好吧,最近在衛·嚴格教官·慈的訓練下,她的戰鬥力確實比以前兇殘了很多。
~
夜深了。
已經入秋的天氣漸漸轉涼,屋裡都不用開空調了。
躺在大床|上趙有魚聽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
吃多了睡不著,她穿著睡衣,趿拉著拖鞋,走到窗邊看了一眼。
雨點兒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外面黑黢黢的,連底下街道的路燈都看不見。
趙有魚怔怔地看了一會兒。
——不對!
即使是最陰沉的,烏雲密布的夜,也不可能遮蓋掉所有的光線!
位於城市中心的頂層公寓,怎麼可能連屬於城市的繁華霓虹,一絲都看不見?!
黑色像濃霧一樣包圍。
趙有魚忽覺渾身一陣發冷,寒毛直豎。
睡衣空落落地掉在地上。
布偶貓從柔軟的睡衣中鑽出來,警惕地環視著周圍。
一縷黑色的霧氣,從嚴絲合縫的玻璃窗邊飄了進來。
布偶貓猛地後退了一步。
那黑氣如有實質,越聚越多,凝成極長的,碗口粗的濃黑色實體。
——宛如一條奇形怪狀的大蛇!
趙有魚後頸上的毛都豎起來了。
貓咪拱起背,喉中發出威脅恫嚇的聲音。
那黑霧形成的巨蛇盤繞在半空中,房間里的小夜燈「噼啪」一聲,閃爍了兩下便徹底熄滅了。
在燈光消失的前一秒,趙有魚看到黑色巨蛇也立起了頭部,形成攻擊的姿勢。
危險!危險!
腦內警鈴大作,趙有魚緩緩退到房間的角落裡,準備迎戰。
「——砰!」
房間門彷彿被一股巨力猛然撞開!
一陣冰寒刺骨的烈風從洞開的門口呼嘯而入,席捲了整個房間!
趙有魚凍得打了個寒噤,下一秒,她瞪大了眼睛。
半空中猛然出現那巨蛇的身影——
蛇信噴吐,距離她的鼻尖只有毫釐!
如果這巨蛇不是黑霧所化,趙有魚都可以嗅到對方的口臭了。
就在黑暗降臨的短短几秒內,黑蛇的巨口已經襲到了她面前!
趙有魚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然後她意識到,這巨蛇是被定住了。黑色霧氣凝成的蛇身扭曲地盤踞在半空中,形成詭異而可怕的一幕。
房間里重新有了光源,幽藍幽藍的。
趙有魚趁著那巨蛇被定住身形,猛然揮起爪子!
——管他是真蛇假蛇,先來一下子!
貓爪在巨蛇面前幾乎渺小得像袖珍棉花糖。
卻猛地在蛇頭上劃出四道巨大的裂痕!
那傷口幾乎將半個蛇頭撕爛,裂痕中冒出金紅色的火光,彷彿灼傷。
趙有魚震驚地看了一眼自己還冒著火星兒的貓爪子,還沒等她得意,就見遭到重擊的黑色巨蛇突然解除了定身的狀態,重新在空氣中遊動起來。
那四道巨大的傷口竟飛快地被黑氣彌合起來!
巨大的蛇頭一擺,趙有魚對上黑蛇的眼睛!
蛇類金色的豎瞳透出一絲詭異,然後便是暴漲的殺意!
趙有魚的攻擊對巨蛇無效,而此刻的她已經退無可退。
就在巨蛇即將發動致命一擊的時候,趙有魚聽到房間里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像是有人打了個響指。
黑色的巨蛇就像突然被打碎的沙雕,破碎成千萬碎片。
那些碎片在空氣中奮力掙扎著,似乎是想重新聚合成大蛇的形狀,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著,始終無法得逞。
「滾。」
男人的聲音冷厲無比,透出森寒的殺氣。
他話音未落,那些黑色的碎片便被驟然猛烈起來的寒風吹散,一瞬間,便消失在半空之中。
只在房間的地面上留下一些水跡。
趙有魚躡手躡腳地從角落裡貼邊兒溜出來。
——她這才看到站在房間里的衛慈。男人也穿著睡衣,衣衫有些凌亂。
「那個……」
「別過來。」
趙有魚話還沒說完,便被男人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
她僵住了。
布偶糰子像過了靜電一樣,一身柔軟的長毛盡數炸開,整隻貓都胖了三圈兒。
外面「轟隆」打了個雷。
趙有魚就跟著哆嗦了一下。
衛慈……不會又要跟她翻臉了吧?
房間里那種幽藍的光芒漸漸暗淡下去,趙有魚做了個深呼吸,眯起眼睛去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衛慈。
他看起來……有些僵硬?
趙有魚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大尾巴舉在半空中。
「你沒事吧?」男人忽然問,聲音仍是冷冷的。
趙有魚沒想到他突然發問,囁嚅道:「沒,沒事。」
她敏銳地從衛慈的聲音里捕捉到了一絲顫動。
誒,剛才明明打了個響指就能讓那條黑色巨蛇灰飛煙滅,很輕鬆的樣子,難道受傷了?
她正要衝上去,便見衛慈轉身,就要離開卧室。
很明顯,他不但不想與她多說半句話,甚至都不打算面對她。
今天晚上他還說要同自己解釋呢。
趙有魚猛地一個飛躥!
布偶喵像一隻雪白雪白的大毛球,從背後朝穿著睡袍的男人撲了過去。
聽到風聲的男人回過身來。
如果他要躲開,貓咪就會摔在地上。
白毛糰子穩准狠地砸進衛慈的懷裡。
他身上有大海的氣味。
男人並沒有讓趙有魚在自己懷裡停留太多的時間。
他彎下腰,把布偶貓放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貓的反應速度是零點幾秒?」趙有魚從布偶喵變回女生的模樣,眸子里有一絲笑,「即使你躲開,我也不會摔倒。」
他肯定知道。
趙有魚美到一半,怔住了。
她的視線落在衛慈的臉上。
男人的面龐仍能分辨出硬朗英挺的線條,然而此刻,幾乎大半張臉頰都被暗青色的鱗片覆蓋著。
他的眼睛不再是往日黑曜石一般的色澤,而是呈現出一種懾人的銀藍色。
暗青色的鱗片正從男人的臉上緩緩消退,正常人類的肌膚正重新浮現出來。兩者交替,呈現出一種令人恐懼的詭異。
趙有魚看到他睡衣下露出的一小片皮膚。
——也如同他的臉一樣,布滿暗青色的鱗。
衛慈往後退了一步。
趙有魚舌頭打結,「你,你這是怎麼了?!」
男人淡淡道:「我不是純血的鮫人。」
他聲線平直:「使用太過強大的能力時,我會顯出最本源的面目。」
「而在使用這樣的能力時,我會失去所有理智思考的能力,只有動物的本能。」
所以那個晚上,他會將布偶貓完全當做陌生的敵人,險下殺手。在鱗片褪盡之後,他才重新意識到
衛慈說完,轉身便走。
趙有魚感覺現在如果不衝上去,鮫人先生很可能會回自己的房間默默哭泣。
嗚嗚嗚怪不得他總是強調純血的好,怪不得他一直沒解釋那天晚上的事情。
他一定是在為自己混血的身份感到自卑啊!他是怕身上的魚鱗嚇到她嗎?!
瞬間在腦補出一個「嚶嚶嚶」獨自舔舐著傷口的衛慈,趙有魚頓時熱血上涌,衝上去就把衛慈抱住了。
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一直是衛慈在採取主動的掌控。
走的是他,回來的也是他。
冷的是他,溫柔的還是他。
可她趙有魚不要面子的嗎?!
「不許跑!」
她想不出怎麼表達自己的「不嫌棄」,八爪魚一樣掛在將近一米九的衛慈身上,雙腳都騰空了。
衛慈的睡衣被趙有魚的「大動作」弄的亂七八糟。
趙有魚扒在他後背上,瞧見男人後頸上正在褪去的一半皮膚一半青鱗。
湊上去就是咔嚓一口!
——嗚哇好硬!
被男人後頸上的青鱗硌了牙的布偶貓眼淚都出來了。
然後她就感覺背著她由她胡鬧的男人僵住了,轉回頭來看了她一眼。
衛慈臉上的鱗片此刻已經完全消失了,此刻神色複雜。
「下來。」男人道。
趙有魚一看,衛慈後頸上的鱗片也退卻了,皮膚上兩排牙印滲著血。
布偶貓頓時慫了,乖乖從男人背上滑下來。
「我覺得你這樣不醜……」趙有魚努力讓自己顯得十分乖巧,順便品了品嘴裡的血味兒,甜絲絲的。
這種魚肉質一定很好……等等,不對,跑偏了……
「不好意思啊……使勁兒大了,我就是想,想親你一口……」
趙有魚說完就感覺自己頭頂上貓耳朵冒出來了。
顧不上了。
空氣突然安靜。
貓咪白絨絨的耳朵在柔軟的黑髮間一個勁兒地向後撇。
衛慈微微矮下|身,在女孩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他的手扶著趙有魚的後腦,微涼的指節擦過貓耳,引起一陣輕顫。
男人聲音醇和,帶著一絲笑意——
「對鮫人來說,咬後頸是求偶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