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番外三

  顧錚的奶奶出身晚清官宦家庭, 雖然後來家道中落, 但女兒當年的陪嫁沒有馬虎, 給謝韻的這個四合院就是顧錚奶奶的陪嫁也是唯一保存下來的房產,兩進小院小兩口住是絕對夠了,還能有地方讓黑子撒歡撲騰。房子離京大騎車得四十分鐘,顧錚想安排她住校, 但謝韻覺得自己有秘密, 還是回家住比較好, 交住宿費保留一張床,中午休息下。


  謝韻跟顧錚今天特意來到新家看看,門楣上兩個門檔上寫著吉祥二字, 新漆的紅木門, 門釘也擦得錚亮,兩側還掛了做工精巧的燈籠。推門進去, 前院很寬敞,院子里以前的植物疏於維護都死掉了,顯得有些空曠, 謝韻讓顧錚有時間去弄點海棠、石榴樹來種上。


  房子顧家出事那兩年也只是封存,並沒有外人住, 所以保存很好。早前又細細地維護了一遍,連傢具也是房子自帶的珍貴清式紅木傢俱, 被重新擦洗塗油保存得很好, 窗戶上貼著喜字, 真是特地為新人準備的新房, 顧家人有心了。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家,謝韻心情特別好,每個屋子都細細看了又看,琢磨要添置哪些東西。


  「錚錚,奶奶是大家族出身嗎?」謝韻問顧錚。


  「不算是,家族有人最高做過二品官,但家風不錯,從來不重男輕女,所以奶奶早前還能出去留學。」


  「我們住這裡,嬸嬸們會不會有意見?」謝韻沒跟大家庭打過交道,有些擔心引起不睦。


  「爺爺不會虧待他們的,再說現在人都不愛住這種地方,嫌不方便。」


  「他們不愛我喜歡啊,我算了一下,我們倆手裡還有些現錢能拿出來用,你留心一下,有合適的我們出手再買兩套,錢不夠就把金子兌了。」又不是傻子放著好東西白白便宜別人。


  顧錚看她兩隻大眼睛都快瞪成銅錢了,拿她沒辦法:「太后的聖旨,屬下怎麼不遵命?你不是還惦記你的酒沒地放,後面屋子有個以前留下的小地窖,專門給你用,我後天要報道,一會帶你轉轉,我專門跟那幾個喊你嫂子的要的見面禮,你不是眼饞華僑商店好久了嗎?要不要去?」


  「要要要,當然要去,去買酒把地窖裝滿。」


  財迷說完還笑顧錚:「還跟小的要見面禮,你也太有大哥樣了。」


  「不給以後就不讓他們登門蹭飯。」


  「說道吃飯,你請我去吃老莫吧,我聞名已久了。」


  ……


  顧錚的妹妹在理工大學學物理,謝韻知道后特驚訝,這姑娘在西北修了幾年地球,回來研究起地球物理學,這是一脈相承吧,是吧?

  很快開學,謝韻在京大適應得很好,寢室里8個人,年齡跨度超過10歲,謝韻不是最小的,一個來自上海的姑娘才18,還有個來自陝西的老三屆知青挺著大肚子來的,謝韻只是下午有課過來休息下,平時跟大家接觸不多,只跟一個叫柳玉的來自蒙省的姑娘關係很好。


  謝韻在學校很低調,很少參加校內活動,主要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了,藥理學自己以前沒有接觸過,一切從頭學起。重新回到工作崗位的教授教學嚴格,會布置好多課外作業,周圍終於有學上的同學們的學習熱情也空前高漲,謝韻受感染,下了課基本都泡在圖書館。


  平時不忙顧錚一周會回來兩次,忙起來兩周回來一次。兩人討論過生孩子的問題,雖然家裡的長輩著急,但是顧錚覺得謝韻年齡不大,現在又在上學,還是等畢業了再說。能有個總是能設身處地的為自己考慮的愛人,謝韻覺得真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幸運。


  即便謝韻低調,除了上課不怎麼在學校露面,但外表出眾,學習又好,在男生居多的醫學院是系花級的存在,這不幾個到了適婚年齡的大小夥子,就有了小心思。


  有天謝韻從圖書館借了幾本輔導書,正要往家走,在自行車棚被人堵住了。對面的男生謝韻有印象,臨床醫學專業的班長。據說也是在農村插隊了很多年,人很陽光,長得也還行,平時話挺多的,今天面對自己像是有什麼話難以啟齒,最後心一橫豁出去了:「謝韻同學,我對你很有好感,你可不可以考慮跟我相處一下,以結婚為目的的相處。」


  謝韻沒想到被表白,一時有點語塞,還沒等開口,就聽背後冷冷的聲音替她拒絕:「你要失望了,因為她已經結婚了。」


  咦?顧錚怎麼來了?謝韻表示很驚訝,顧錚瞪了她一眼,連著兩個禮拜沒休息,好不容易今天早點回家,興沖衝來接她,結果讓自己看到了什麼?就會惹事。


  「這是我愛人顧錚。」謝韻給倒霉的表白失敗的班長介紹。


  被人家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的班長,一個人在原地追問好白菜為什麼不給他留一顆。


  顧錚把這事記在心裡,隔周的周五謝韻上的是全系的大課,下午4點下課,收拾好東西出了教室,看見早出去的同學都在看走廊上站著的那個高大的軍人,女同學對軍人有種天然的崇拜,這是誰的家屬?長得真板正。還在犯花痴呢,沒聽清軍人同志開口詢問:「麻煩幫我通知下謝韻,我是她愛人,來接她回家。」


  啥?愛人,有主了呀。花痴女同學恨不得自己聽錯了,謝韻很無語,顧錚小心眼起來真是幼稚的可以。怪不得上周莫名其妙問自己要課表看。不過手段幼稚結果明顯,那些還對謝韻有意的男同學們都退避三舍,找死啊,人家軍婚,受法律保護的好伐。柳玉沒課的時候去過謝韻家,見過顧錚,對那些男同學很是不屑:「你們系男生那酒瓶底子似的大眼鏡片,成天不運動,一個個臉色蒼白走路帶喘,以為當醫生能看病就能放棄鍛煉了?拿什麼跟兵哥哥比,趁早歇著吧。」 所以謝韻這四年大學生活過得很清靜。


  大二放暑假的一天,天還沒亮謝韻突然一下從床上蹦起來,把旁邊的顧錚嚇得一激靈,做噩夢反應也不能這麼大吧?


  「媳婦你這一驚一乍的毛病得改改。」顧錚低聲咕噥。


  旁邊小女人使勁推他:「醒醒別睡了,今天有重要任務需要咱倆辦。」她半夢半醒間突然想起了一個被嚴重忽略的問題。她以前貨幣史學得好,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80年是金價的高點,81年全世界黃金價格急速下落,創下了有史以來的最大跌幅,原本還想等著畢業以後再操心這個事情,要是真等那時候,自己的黃金資產興許得縮水四分之一。國外的可以作為資產儲備,空間里這些得趕緊出手。


  忙活了兩周,謝韻成了百萬富翁,好在有顧家幫忙壓著,大量黃金入市肯定要引起懷疑。要知道雖然78年底開放以來,工資有了增幅,但月收入過百的人還是鳳毛麟角,顧錚算了一下,謝韻手裡的錢以他現在的工資得干好幾輩子才能掙回來。


  有了錢放那又不能下蛋,趁早用起來才好,利用假期考察了郊區的幾塊地皮,謝韻感到沒人可用,想起了一個人,李青青。這女人生完孩子,不愛上班,想學她舅舅去南方做生意,周建勛不讓,最近在鬧家庭矛盾。李青青能力很強,用好了會是個得力的幹將,早點將她納入麾下,也能讓周建勛不至於成為留守奶爸,一拍即合,謝韻給李青青每月開200塊工資,年底有分紅。地皮看好了,前期審批,跑手續李青青來負責。組建團隊還得慢慢找合適的人這個不急,她們前期的主要任務是建廠房和購買機器設備。


  又要忙事業又要上學,謝韻忙得暈頭轉向,年底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可真是個驚喜。顧家人尤其是老爺子跟顧爹都高興壞了。


  依顧錚的想法想讓謝韻休學一年,謝韻不同意,但藥廠的事顧錚說什麼也不讓她插手,東跑西顛別出什麼事情,還得找個幫手。這時顧母出來找存在感,第一次登了謝韻的門,顧母這個人謝韻至今沒搞明白,用謝韻的話總結就是性格沒有辨識度,不耍橫,也不溫柔,整個人像是丟了一根魂,身上還有一根線牽在娘家人手裡,這不開口了:「顧錚對我有意見我知道,我今天來你這可別跟他說。你那個藥廠懷孕了也忙不過來,我給你推薦幾個幫手吧。你小舅舅嫌廠子效益一般,想辭職,讓他來給你幫忙吧。他那人腦子活,比周家的兒媳能幹多了,工資比照她你再給往上加點。還有你大舅家的大表哥跟二表哥也想來,自家人用著放心。」


  過年不得不拜訪,顧錚的那個小舅舅她見過真人,眼珠子亂轉,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那兩個表哥也是又奸又滑,她要是敢用,還指不定出什麼事呢,說不定廠子都得姓張。


  「媽,誰給你壓力了?我看姥姥心偏得都沒邊了。」謝韻覺的婆婆這牽線木偶真是做得徹底,怎麼對娘家人那麼言聽計從,上門時看出來,顧母跟顧錚的幾個表兄妹更像母子,顧家有什麼好東西都能被弄回娘家,謝韻看過年一大家子的吃喝基本都是顧母帶回去的,招待他們的乾果零食都是謝韻送給老爺子他們的,也被顧母順回了娘家,磕得謝韻牙疼。


  最後這事被顧錚解決,顧母的娘家前些年趁亂缺德事沒少干,威脅下全都老實了。至於顧母,顧爹去西北練兵,把她給帶走了,省得影響他孫子胎教。


  幹事業不會一帆風順,遇到問題解決問題,謝韻有分寸不會影響腹中胎兒,事業家庭盡量兼顧好。在全家人的期盼下,81年秋天謝韻生下了個7斤6兩的紅皮小子,大名顧琮,跟她媽一個屬相,屬公雞,攻擊性相當不弱,起碼哭聲能傳到衚衕口。


  父母工作忙,顧琮小朋友被放養在太爺爺身邊,自此大院里新的一霸冉冉升起,琮琮不像他爸啞巴狠,不說話揍你沒商量。這小子像他太外公,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鬼主意,自己不動手,讓兩方互掐,斗得兩敗俱傷,被領回家還要接著被揍,他笑眯眯乾乾淨淨站一旁是家長嘴裡別人家的好孩子。回頭還跟太爺爺和爺爺吹噓,打架還要親自動手的都是大傻子,來接他回家的顧錚感覺自己被諷刺了,這臭小子生下來就是專門來氣他的,最氣人的就是跟他搶媳婦,能不能塞回去重造?

  謝氏葯業成立幾年來,業績相當不俗,謝韻網羅了一批京大不願服從分配的大學畢業生,除了常見葯,還捨得投入研發新葯。規模擴大,資金周轉有些困難,手裡的大件古董不會出讓,謝韻想起了瑞銀的東西,正好也拜訪下去香港之後又輾轉到了英國的外公一家。帶著死命要跟著的顧琮小朋友,留下非因公不能隨意出國的可憐顧錚,他兒子還假好心:「爸爸,你放心我和媽媽一定會好好玩好好吃,把你那份也帶出來。」結果母子兩人樂不思蜀,差點忘了家裡還有個幽怨的老公(爸爸)。


  謝爺爺在瑞銀除了一部分存款,存放的財物里主要還是黃金,還有成色很好的鑽石,謝韻委託國外的親友幫忙拍賣一部分。


  其中一條謝爺爺在斯里蘭卡所得的藍寶石項鏈謝韻很喜歡。晚上睡前戴給顧錚看,男人對項鏈無感對帶著項鏈的媳婦很有感,憋了半個多月,今天一定要盡興。謝韻累極睡去,做了一個彷彿真實的夢,一切都籠罩在跟項鏈一樣顏色的夢幻般的藍色里,謝韻看到了自己的爺爺、爸爸、媽媽還有她自己但又不是她,那姑娘有些文靜對最親近的人會甜甜地笑,自己家人對她很好,她還沒結婚但有個很溫柔的男朋友。夢境的最後,家人好像看到了自己,震驚后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欣慰笑容,夢裡沒有聲音,謝韻看到父親的嘴型:我們很好,女兒你也要好好的。


  謝韻淚流滿面,希望這個場景不要消失,但最後它還是慢慢收縮成一滴深藍的海水凝在胸前。


  醒來有些悵然若失,身旁男人收緊懷抱,清晨的嗓音格外低啞:「做什麼夢了,怎麼還哭了鼻子?」


  外面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門一開有人把自己熱乎乎的小身子當成炮彈射到床上:「太陽都照屁股了還不起,爸爸媽媽你們真懶。」


  望著眼前一大一小相似的兩張面龐,謝韻微笑,即便遺憾,兩廂安好,也該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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