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

  書念沒有想到他那麼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小聲安慰:「她應該就是開個玩笑的。」


  謝如鶴斂眸看她。


  書念繼續道:「你不要太在意。」


  謝如鶴沉默幾秒, 不知道為什麼結論就變成他介意了。


  但謝如鶴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好。」


  書念也沒回復林琦琦,把手機放回包里,不敢再拿出來。她沒再繼續休息, 給嗓子放鬆了一下之後,便又繼續開始練習。


  一直到下午五點,中途書念又進棚里錄了幾次, 效果稍稍比之前好了些。


  謝如鶴依然在抓她做的不好的地方, 直白而認真, 並不懂如何婉轉。但書念覺得他這種嚴厲的方式很好, 至少是真的在慢慢填補自己的不足。


  因為練習的效果不錯, 書念呆的時間比昨天長了一些。


  打斷他們的是方文承給謝如鶴打的一個電話。


  書念進入了狀態,此時再看時間,才發現已經七點多了。伴隨著腹中的空虛感, 喉嚨里的乾澀。她拿起水瓶喝了口水。


  書念不知道方文承說了什麼。


  謝如鶴接了那個電話之後, 沒過多久便跟她說:「今天先這樣吧。」


  書念應了聲好。


  兩人收拾了下東西, 出了客廳。此時方文承就在客廳, 餐桌上放著剛做好的菜,有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 縈繞四周。


  順著窗戶,書念看到外面黑下來的天, 沒再繼續拖時間:「那我先回去了, 今天謝謝阿鶴老師了。」


  謝如鶴低低地應了一聲。


  書念跟他們兩個道了別, 往玄關的方向走。


  謝如鶴沒說話,看著桌上的飯菜。而後,抬眼看向方文承。


  注意到他的眼神,方文承緊張起來,不懂他想表達的意思,遲疑地猜測:「老師,您是覺得天色太晚了,讓我送書念小姐回去嗎?」


  「……」謝如鶴的聲音很低,輕飄飄的,「我是這個意思嗎?」


  書念停下了腳步,只聽到了方文承說的話,她不想麻煩他,回頭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謝謝。」


  恰好與謝如鶴的雙眼對上。


  只一秒。


  他垂下眼,沒再繼續剛剛的話,又說了句「去送吧」,隨後便轉動輪椅,往餐桌的方向去。


  方文承點點頭,也往玄關的方向走,對書念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書念往謝如鶴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個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一個人坐在偌大的餐桌前,很安靜。亮白色的光向下投射,多了冷清和孤獨的感覺。


  她收回視線,心情莫名有點發堵。突然想問方文承一些事情,也因此沒再拒絕。


  「好的,麻煩你了。」
-

  兩人到地下停車場,上了車。


  書念綁上安全帶,也不想太麻煩他:「你把我送到地鐵站就好了,然後我再自己坐地鐵回去。」


  方文承沒勉強,發動了車子:「好的。」


  安靜的車內,靜的能聽到外面呼呼的風聲。他們兩個不熟悉,多的交談都沒有,也沒有什麼共同的話題。


  書念糾結了半天,在心裡斟酌著用詞,良久后才道:「阿鶴老師不跟家人一起住嗎?」


  方文承點點頭,說:「是的,從國外回來之後,少…老師在他外祖父的家住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搬出來住了。」


  「為什麼?」


  方文承笑笑,隨口道:「老師的作息不太規律,擔心會影響到其它人。」


  書念覺得自己問這些有點多管閑事,但還是忍不住道:「那他每天就這樣一個人悶在家裡嗎?」


  方文承默認,無奈道:「老師不喜歡出門。」


  書念低著頭,神情有點恍惚:「這樣不太好。」


  有點像她。


  要不是因為要去錄音棚,書念過的大概也是這樣的日子。


  每天獨自一個人呆在一個小房間里,身上像是多了條無形的鎖鏈,將她捆綁其中。厚重的窗帘將外界隔離,加了鎖的門拒絕外來的世界。


  渾渾噩噩地把時間一點又一點的消耗掉。


  總覺得一打開門,就會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張開帶著利牙的嘴,朝她張狂的襲來。所以寧可再也見不到這精彩的世界,也不想冒這個險。


  這樣的日子過得越久,勇氣會漸漸消磨掉,一出了那個小房間就覺得不自在,喪失了與人交往的能力。


  書念想了想,問了他一個不敢在謝如鶴面前提的事情,神態小心翼翼:「那阿鶴老師的腿能好起來嗎?」


  「堅持復健……」方文承也不太肯定,「應該是可以的。」


  書念鬆了口氣:「那就堅持呀。」


  方文承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朝她笑了笑。


  書念重複了一遍,認真而固執:「你得讓他好好堅持。」
-

  書念沒去錄音棚,直接回了家。


  書念洗了個澡,含了片金嗓子便趴在床上,想休息一會兒就繼續練歌。熱水洗去一身的疲憊,室內明亮刺眼,卻給了她鋪天蓋地的踏實感。她側著身,身體下意識蜷縮成一團,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放在身側的手機突然響起。


  書念猛地被驚醒,心臟堵得發慌,心悸的感覺襲來,直叫人喘不過氣,眼淚不受控制地向下掉。她擦乾眼淚,看了看來電顯示。


  是她大學時期的舍友阮希彤。


  此時不過十點出頭,她睡了還不到一小時。


  書念平復著呼吸,勉強接起了電話:「喂?」


  阮希彤清脆的聲音傳來:「書念嗎?」


  「嗯。」


  「我剛剛微信找你半天都沒回我,就給你打個電話。」阮希彤笑著,「我都好久沒給你打電話了,還擔心你早就換號碼了。」


  書念又嗯了一聲。


  阮希彤也沒多說,下一句就說明了來意:「是這樣的,我們打算在月底,也就是31號弄個同學聚會,你要不要過來呀?」


  書念垂著眼,沒多考慮,直接撒了謊:「我沒有時間。」


  「啊?12月31號,放元旦假呀,你沒有時間嗎?」阮希彤笑起來,「還是你要跟男朋友約會?一起帶過來也好啊。」


  「……」


  「都好久沒見了,趁這個機會見個面嘛。我們都很想你。」說到這,阮希彤突然提起了另一個人,「對了,你知道徐澤元的近況嗎?」


  書念沉默著,一聲也不吭。


  「他最近去參加了一個唱歌節目,拿了第一,現在可火了。31號那天,他也會來的。」阮希彤嘆了口氣,「你們當初怎麼會分手啊?徐澤元多好啊,長得那麼好看,唱歌又好聽,而且還追了你很久,他很喜歡你的啊……」


  書念打斷她的話,情緒直白毫不掩飾。


  「我不想去。」


  阮希彤愣了下:「啊?」


  「我不想去。」書念重複了一遍,情緒實在不佳,一點殘餘的耐心都沒有,忍住沒發脾氣,「不用再找我。」


  說完她便掛斷了電話。


  隨後,書念打開了床頭櫃,從裡邊拿出一瓶抗焦慮藥物,打開蓋子,倒了幾顆出來。很快,她的動作停住,想起自己早就停葯了,僵持了一陣,把葯放回了瓶子里。


  書念起身,又檢查了一遍房間里的門窗,然後坐在床旁的地毯上。


  回想起剛剛夢到的場景,書念抱緊雙臂,全身發顫。她把臉埋在臂彎里,眼淚直掉,喉嚨里是強忍著的哽咽聲。


  「不用怕……」


  她喃喃地重複著這三個字。
-

  這樣突如其來的噩夢和情緒,每隔一段時間總會來一次。


  第二天醒來,書念的情緒稍稍平復,卻依然低落。她對著鏡子自顧自地誇了自己昨晚沒吃藥的事情,隨後便出了門。


  另一邊。


  謝如鶴吃完午飯,心情莫名差勁,陰霾掛滿面龐。想到書念等會兒會過來,他翻了包煙,往陽台的方向去。


  方文承恰好從外邊回來,說:「少爺,徐澤元的經紀人聯繫了我,說希望你能提徐澤元的新專輯寫一首歌。」


  聽到這個名字,謝如鶴的動作一頓,看向他。


  「徐澤元是最近火起來的一個男歌手。」方文承說,「熱度很高,我覺得可以寫,對你的名氣也有好……」


  謝如鶴打斷他的話:「叫什麼。」


  「……嗯、嗯?」


  「叫什麼名字。」


  「徐澤元。」方文承耐心道,「雙人旁那個徐,光澤的澤,元旦的元。跟我說他們很有誠意的,等會兒會親自上門拜訪。」


  氣氛安靜片刻。


  謝如鶴一字一頓地重複著:「徐、澤、元……」


  很快,他輕笑了聲,聲音漫不經心,輕笑著:「現在是什麼十八線歌手都覺得能唱我的歌了嗎?」


  不知道怎麼又觸到了他的霉頭,方文承立刻噤聲。


  謝如鶴的眼神冷淡:「來了嗎?」


  方文承不敢說了。


  「啞巴了?」


  「應該快了……」
-

  書念從沒想過,自己會在謝如鶴住的小區外面重新遇見徐澤元。是一場猝不及防的重逢,儘管她並沒有多次太放在心上。


  保安認得她,直接就打開門,想讓她進去。


  徐澤元的模樣沒有多大的變化,除了臉上化了點妝,頭髮染成淺棕色,都還像是從前的模樣。看到書念,他也愣了,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幾秒。


  見書念就要進小區里,他猶豫著開口:「書念?」


  聞言,書念回頭,朝他點點頭。


  徐澤元遲疑地問:「你住這嗎?」


  書念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突然傳來謝如鶴的聲音。


  「書念。」


  順著聲音,書念看了過去。


  看到站在她旁邊的人,謝如鶴抿了抿唇,下顎緊繃:「過來。」


  書念稍愣,朝他的方向走去:「你怎麼下來了?」


  徐澤元站在原地,旁邊的經紀人提醒他:「那個就是阿鶴老師。」


  再回過神的時候,他就已經被經紀人扯著進了小區里。


  徐澤元勉強收回詫異的情緒,走過去站在謝如鶴的面前,沒再把注意力放在書念身上,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阿鶴老師,您好。」


  謝如鶴眼也沒抬,對著書念說:「走吧。」


  徐澤元以為他是沒聽到,又補充了一句:「老師,我是——」


  謝如鶴忽地抬頭,打斷了他的話:「你叫什麼名字。」


  徐澤元好脾氣地笑了笑,正想自我介紹一番。


  謝如鶴又開了口,眼神冰涼,帶著難以掩飾的敵意和嘲諷。


  「跟我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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