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反計
綏帝離開偏殿,去了虞貴妃宮裏看三皇子,臨走前留下口諭,讓他盡快處理好善後事宜。
??蕭祁鈺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她,顫抖地伸出手,卻始終不敢觸碰。
??他不能慌…不能亂…他還有許多事沒完成…
??一把將薛懷瑾的屍身打橫抱起,走出了欽正殿。
??看到太子回宮,吳德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了幾個響頭還謝神恩。
??可看到他懷中抱著的人,太子妃這是…
??蕭祁鈺一路誰都沒有理,抱著薛懷瑾徑直回到了襄永殿,啪地一聲將殿門上了鎖,留下滿院的宮人麵麵相覷。
??將她放在床上,自己打了一盆水,用浸濕的薄巾幫她擦了擦臉。
??她的臉,似乎比手中的水還冷,原本就白皙的皮膚現在變得如同透明一般,好像一碰就會碎掉。
??蕭祁鈺拉過旁邊的被子,將她嚴嚴實實地裹在了裏麵。
??看著眼下如此脆弱的她,父皇的話又飄到了腦中。
??“她說願意獻上南邱藏寶圖,保住你太子之位。”
??“對不起…”
??蕭祁鈺低下頭,吻在了她微涼的唇上。
??“是孤無用,護不住你…”
??安置好薛懷瑾後,他從書架頂上拿下一個黑色的盒子,取出了一瓶藥。
??將瓶口對著她的唇角,喂她慢慢喝完了一整瓶,他這才如釋重負般,靠在了床沿邊上。
??父皇要他當著他的麵賜死薛懷瑾,還一早準備好了毒酒,是早就想好了,不會給他留一點轉圜的餘地。
??幸好,父皇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個人。
??他絕對想不到,跟了他幾十年的心腹季連浦,這次會站在他這個太子這邊。
??當日他查探送給薛懷瑾那封信的源頭,竟查到了父皇身邊的大太監季連浦身上。他心下更是肯定,這一切都是父皇的手筆,薛譽根本就沒有被綁架,也並沒有綁匪索要贖金一事。
??父皇此舉,想必是為了令薛懷瑾方寸大亂,而她一亂,他這個太子必會被擾得行事更加冒險,屆時他就有機會給自己安個罪名,好趁他獲罪被關的時間,取了薛懷瑾的性命。
??雖然他已識破了綏帝的意圖,也有把握能避過這次禍端,但避過這一次,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身為太子,還身負楚州管轄之責,他不可能無時無刻守在她身邊,隻要她在這東宮一日,父皇便不會斷了除掉她的心思,況且南邱已滅,更是沒有任何理由能讓父皇有所顧忌了。
??既然這宮裏對她來說,猶如龍潭虎穴,危機四伏,不如就趁這次機會,一了百了。
??他將計就計,假裝沒有發現信的蹊蹺,還故意做出了私開國庫這種掉腦袋的行為。
??既然要裝,就要裝得像,他闖的禍,一定要能威脅到他自己的安危,這樣才能讓父皇相信,他會為了自己而舍棄薛懷瑾。
??事跡敗露之前,他特意派人找到了季連浦宮外的幹兒子季唯,暗中將他綁了回來。
??季唯是季連浦收養的孤兒,跟了他的姓,也算是續上了他季家的香火,因此季連浦對他十分看重。
??蕭祁鈺本打算用季唯的命來威脅季連浦幫他換藥,可當他被關在欽正殿之後,季連浦竟主動找到了他,想要幫他度過眼下的難關。
??蕭祁鈺不知他是何用意,也無法完全相信他,還是將季唯在他手上一事說了,按照計劃威脅季連浦,誰知他竟然笑了笑,並未過問季唯的安危,反而詢問需要他如何幫他。
??顧不了那麽多,他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季連浦身上,事實證明,他也的確按照自己的吩咐,將準備給薛懷瑾的毒藥,事先換成了這七日迷魂散。
??服下此藥,就會陷入昏迷,脈搏呼吸全無,跟死了一般無異,但必須要在十二個時辰內服下解藥,才會在七日後蘇醒,否則也會中毒身亡,假死變真死。
??好在綏帝沒有非要親自處理薛懷瑾的屍身,這才讓他有機會將她帶回東宮,喂下解藥。
??躺在她身側,看著自己日夜思念的人,情不自禁伸出手將她抱在懷裏,閉上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在欽正殿關了四天,每一日他都寢食難安,生怕計劃出現一點紕漏,現在一切都順利進行著,他也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接下來他隻需要將薛懷瑾送出宮,回南邱的路上他也會派出自己的親信一路護送,保證她能安全到達。
??唯一在他意料之外的,就是他與綏帝的一番談話,竟然被薛懷瑾全數聽了去。
??他原本以為,他與綏帝認錯之後,他會直接派季連浦去東宮宣讀賜死的旨意,誰知薛懷瑾為了救他,竟不顧自身安危,隻身前往欽正殿涉險,就算她不知道綏帝對她的殺意,她也還有前朝餘孽這一重尷尬的身份。
??而綏帝為了讓兩人關係決裂得更徹底,竟直接安排了薛懷瑾躲在殿內,讓她親耳聽到他是如何為了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而棄她於不顧的。
??當他看到薛懷瑾麵無人色地走到他麵前時,他多想立刻衝上去跟她解釋,剛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都是為了救她…
??可是他不能,當著父皇的麵,這出戲怎麽也得唱下去。
??就算被她誤會,被她恨被她怨,隻要能保住她的命,他什麽都不在乎。
??第二日一大早,鎖了一夜的襄永殿大門終於從裏麵打開了。
??“太子妃昨日突發惡疾,藥石無醫,陛下感念太子妃情深義重,特許了回鄉安葬之恩,即日啟程。”
??東宮上下都陷入了震愕和悲傷之中,仲鶯和雲蟬聽到消息,本是不信的,直到他們在襄永殿殿中看到躺在金絲楠棺木中的薛懷瑾,這才竭力地哭喊了起來。
??兩人自小入宮,與薛懷瑾一同長大,又一路跟著她來到北綏,可以說薛懷瑾就是她們唯一的親人。
??看見昨天還好端端出門的公主,今日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首,兩人當場就要一頭撞在棺材上,以身殉主。
??還好守在一旁的侍衛眼疾手快,將她們攔了下來,帶到了蕭祁鈺麵前。
??“殿下…殿下…公主昨日還健健康康的…怎會…怎會…”
??蕭祁鈺看了一眼泣不成聲的兩人,低聲說道:“你們若是顧念與她的主仆情誼,就送她這最後一程吧,等你們回到南邱,若是還要死,孤絕不攔著。”
??說罷袖擺一揮,轉身走出了殿外。
??薛懷瑾初來北綏時,身後的和親隊伍足足有二三百米,而此時回南邱,隻有區區數十人隨行,任誰看了不歎一句淒涼。
??一行人行走在荒漠中,留下深深淺淺的一排腳印,距離他們從北綏王城出發,已經第七日了,再走一日,便能到達奚平渡口,屆時就可以從水路經楚州,一路南下直達邱州了。
??仲鶯和雲蟬分別守在棺木兩側,這一路走來她們從最初的滿腹委屈,到現在已經隻餘下了一個念頭,就是要將公主的屍首完好無損地送回故土。
??突然,她們聽到棺木中似是傳來了一陣敲打聲。
??“停!”
??雲蟬連忙招呼車隊停下了步伐,將耳朵貼在棺木上仔細地聽著。
??“咚…咚咚…”
??又接連傳出了兩陣敲打聲。
??這次她確信不是自己聽錯,連忙招呼侍衛將棺木打開。
??一陣刺眼的光透了進來,薛懷瑾不得不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這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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