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初雪
蕭祁鈺，怎麽在這裏？
??薛懷瑾後退了幾步，甩了甩頭，繞過他身邊走了開去。
??看著她搖搖晃晃地走在街上，時不時就著手裏的酒壺喝上一口，蕭祁鈺心裏擔心，卻沒有上前，始終跟在她身後一步的距離。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路，突然，前麵的人停了下來，打了一個嗝，立在原地，將頭垂了下去。
??蕭祁鈺見她沒有動靜了，連忙走到她麵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薛懷瑾緩緩睜開眼，抬頭看著他那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雪花落在了他的睫毛上，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不真實。
??寒風吹得她失了神，恍惚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北綏，以為幾個月前讓自己傷心欲絕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
??她還是她的太子妃，她隻不過是在某一次宮宴上喝多了酒，蕭祁鈺是來接她回東宮的。
??“蕭祁鈺，你怎麽這麽晚才來接我？”
??薛懷瑾酒量本就不行，這桂花釀喝著香甜可口，卻十分醉人，眼下她已經不甚清醒，紅著臉對著蕭祁鈺發起了酒瘋。
??“我沒喝多…是這個路…修歪了…”
??“蕭祁鈺，你讓他們…把這個路掀了，重新修…”
??看著她迷離的眼神，他知道她又喝醉了，一把拉過她的手，打算將她抱起，誰知她卻踢著腿鬧了起來。
??“不要不要…我要你背我。”
??看著她撒嬌的樣子，蕭祁鈺心裏別提有多想念，別說讓他背，就是她要騎在自己頭上，他也願意。
??“好，孤背你回家。”
??跳上了他寬闊的背，薛懷瑾滿足地在他肩頭蹭了蹭。
??“蕭祁鈺，你去哪兒了？”
??“孤一直在東宮…想你。”
??“你騙人…你在東宮…為什麽我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你是不是…去了別的女人殿裏…”
??“孤沒有，孤日日都宿在嘉寧殿。”
??“你騙我…”
??“孤…不會再騙你了。”
??第二日清晨，薛懷瑾醒來時，躺在床上回味著自己做的夢。
??她居然夢到蕭祁鈺了，離開北綏這麽久，這還是她第一次夢到他，夢裏的他，好像看起來不一樣了。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寒風呼呼地往屋裏灌，她連忙往被子裏縮了縮。
??蕭祁鈺端著醒酒湯，坐到了她床邊。
??“醒了？可有不舒服？”
??蕭祁鈺？
??她難道還在做夢？這酒後勁可真足啊…
??薛懷瑾怔怔地盯了他好一會兒，才確認自己是真的醒了，蕭祁鈺也是真的坐在她麵前。
??“來，把醒酒湯喝了，要不然等下你又不舒服。”
??扶著她坐起了身，看著她乖順地將一整碗湯都喝了下去，他這才放下心來。
??薛懷瑾仍是不說話，看了他一會兒，又縮回了被子中，將自己捂在了裏麵。
??“還在生孤的氣？”
??伸手拉了拉錦被，這次卻沒感覺到她奮力的抵抗。
??“孤知道害你傷心，是孤不好，可孤也是無奈。”
??“當日孤若是不當著父皇的麵狠心賜你毒酒，父皇又怎麽相信孤對你已無情意。”
??“時鏡應是把之前的事都與你說了，你可還在怨孤騙了你？”
??薛懷瑾將頭偏到一側，撅著嘴不去看他。
??好煩，這個人怎麽每次都有苦衷，傷了她的心，卻又來說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就連讓她理直氣壯地罵他一次的機會都不給她…
??知道她還在生氣，蕭祁鈺也不急，他這次來，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孤前幾個月都沒來看你，是為了避免讓父皇起疑心，這才一直等到了半月前，父皇下令讓孤親自來邱州視察，孤便日夜兼程地趕來了。”
??“這一路上馬不停蹄，追風都累得鬧脾氣了，可孤就是想早一日見到你。”
??“瑾兒，孤很想你。”
??聽到他喚自己閨名，薛懷瑾心裏一驚，這還是第一次，他這樣叫自己。
??窗外的雪下了一整夜，室內靜得隻能聽見雪花落地的聲音，她轉過頭看了看他，卻仍是沒有說話。
??蕭祁鈺伸出了手，輕柔地在她頭上摸了摸，看著她紅潤的臉龐，知道她這幾月日子過得不錯，心裏的愧疚也少了幾分。
??“看來把你送出宮，孤還是做對了。比起留在宮裏命懸一線，還不如在這裏逍遙自在。”
??聽到他反複提起自己在宮裏會有危險，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何你總說，父皇想殺我？”
??蕭祁鈺歎了一口氣，撫上了她的臉。
??“因為父皇…已經不是第一次對你下手了。”
??聽著他說起自己生產後被下毒之事，還有他母後也是死於同樣的手法，薛懷瑾震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這都是父皇做的？”
??“父皇自小便教我，為君者，便要斷情絕愛，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父皇認為孤對你的情意，會讓孤失去理智，不配做一個明君，所以，他必須要除掉你。”
??原來自己在綏帝心目中，一直是這樣一個禍國殃民的形象，薛懷瑾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陛下可真是多慮了，殿下斷不會為了我，放棄做一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
??“孤會。”
??“為了你，孤可以不要這皇位。”
??薛懷瑾懷疑今天自己醒來的方式不對，為什麽今天發生的事情，都和她印象中的不一樣。
??剛正不阿的綏帝，居然因為自己的臆想，想要殺掉她？
??萬人之上的太子，居然跟她說他可以為了她放棄皇位？
??看著她眸中明顯不相信的神色，蕭祁鈺歎了一口氣。
??“孤知道現在你肯定不相信，給孤一點時間，孤會證明給你看。”
??起身梳洗了一番，薛懷瑾的頭還是暈暈乎乎的，早膳也沒什麽胃口，蕭祁鈺卻硬是盯著她，軟磨硬泡地讓她喝完了一碗粥。
??可她還是覺得別扭得很，不知道該用什麽態度和他相處。
??就算他是為了送自己出宮，可他也的確下令廢了她，她已經不是他的太子妃了，他卻又跑到這裏來，對自己噓寒問暖，到底是想要自己怎樣？
??坐在廊下看著漫天飄舞的雪花，薛懷瑾心中卻始終平靜不下來。
??“外麵風大，怎麽不回屋裏坐？”
??蕭祁鈺拿過一件外氅，披到了她肩上。
??“蕭祁鈺，你到底想幹嘛？”
??“孤隻是想確認，你一切安好。”
??“那你現在已經看到了，我過得很好，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不行！”
??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薛懷瑾被他一吼，嚇了一跳。
??“孤知道，現在孤沒有辦法日日陪在你身邊，孤也不祈求能過回以前的生活。”
??“但是，孤必須要見到你、知道你的消息，要不然孤會發瘋…”
??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薛懷瑾將自己的胳膊從他手裏抽了出來，向後退了一步。
??“蕭祁鈺，你難道忘了嗎？我已經不是你的太子妃了，我們倆沒有關係了！”
??“那又怎麽樣，你是孤的人，這輩子都是。”
??“孤絕不會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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