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股份到手

  寬檐帽下是一張稍顯稚嫩的臉,秦深顯然怔愣了幾秒。一張已然有些模糊的臉快速在他眼前重現。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剛剛成熟穩重,步步緊逼於他的人竟然會是一個年紀至多不超過十五歲的小女孩。


  似有一雙手在鎖住他的脖子,他心底泛著些許的怪異。


  「你……」他欲言又止。


  「秦小先生,我之前說過的一切都算數。我知道你有著突破常規的勇氣和魄力。這是我不找其他人單找你的原因,但願我不會失望。另外今天我們所談的內容,除了秦久先生以外,我希望你能對第四人保密,哪怕最後合作不成,我們仍然可以做朋友」,徐小冬已經沒有克制壓低聲音,所以沙啞中能聽出女孩的稚嫩。


  那雙眼睛仍舊清亮,正色不已。裡面的洞見力讓秦深不敢因為年齡而小瞧於她。


  「你上次問我什麼是蒙太奇,其實蒙太奇是法語詞'montage'的音譯,它原本是建築學方面的名詞,可解釋為有意涵的時空人為地拼貼剪輯手法①。我以為用於電影藝術很合適,將兩個不同的鏡頭通過他們某種共性而剪輯在一起,以賦予其新的內涵。」


  徐小冬對他稍點頭后,重新將帽子戴上推開了門。


  會客廳又恢復成了靜悄悄的,秦深在沙發上靜靜坐了良久,直到日落西沉。


  主動權掌握在她手中,徐小冬倒是不急,而且秦深雖然還年輕,閱歷經驗都不深,但無疑他是個聰明人,懂得如何做才是對自己最有益的。。


  楚婉對她倒是關心,一直在問她劇本談地怎樣了。她只說是還在談,而且希望不會太大。


  時間一閃而逝,再見秦深兄弟之時,已是三日之後。只是對方到底不是只用三言兩語就能被打發掉的。


  「我們出讓股份不是不可以,不過空手套白狼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秦久道。


  「你想我做什麼?」徐小冬挑眉問道。


  「我聽阿深說過了,你的本事。說服江流我給你百分之十的股份,造星成功我在給你百分之十的股份,只要最後電影成功,我再給你剩下的百分之十。」


  「你是不相信我?」


  「你覺得我該相信你嗎?」秦久反問道。


  「好像是不大能讓人相信」,徐小冬狀似同意地點了點頭,「我改主意了,我要再往上提百分之五個點。」


  「不可……」秦久話還沒說完,被一旁做了好一會背景板的秦深給扯住了肩膀,「我們同意。」


  秦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比他高出許多的弟弟,不過到底是沒有冒頭出來拆台。


  眼前人的年齡實在不能讓人太信服,要不是秦深跟他堅持,甚至說給出的股份可以全從他的裡面出,他自己也才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而已。


  這樣層層設置門檻的方法也是他想出來的,要不是看他理智還在,秦久都要以為他是不是腦子被人捶傻了。現在他又覺得這小子怕是腦子真有坑,股份能是說給就給出去的嗎?


  徐小冬唇角微勾,「你們不會後悔今天今天的選擇。」


  「后不後悔我是不知道,不過我要提醒的是,江流還剩半個月就要出國,如果你不能在這段時間內勸服江流留下,那麼對不起了」,站一旁的秦久忍不住皺眉道。


  至於江流,那可是出了名的茅坑裡的石頭,又臭有硬,一旦他做下的決定,旁人想要勸他更改主意,難如登天。


  「到時候看結果就是了。」


  待徐小冬離開后,秦久雙手握拳,不知該說什麼,「阿深,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太衝動了。」


  「哥,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那百分之五算我股份里的,而且我們沒有退路,要麼賭一把,要麼完蛋。不過我有種感覺,我們不會那麼容易完的。」秦深的視線望的有些遠。


  徐小冬近來發現,劇情以外的世界一直都在按著歷史的軌跡進行著,秦氏兄弟如此,江流亦是如此。


  她對江流的了解不比對秦氏兄弟的少,他向來有影痴的稱號,因為對電影極其痴迷,一生都在追求更高的藝術巔峰,這次出國也是因為一場較高級別的電影座談會,出席的許多都是國外有名的專家,這樣能接觸更出色的電影學理論的機會江流又怎麼會錯過。


  而對付影痴的辦法,自然只能用電影來打動他。江流不似秦深那樣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白,面對他,徐小冬不得不拿出真功夫對待。


  江流雖然厲害,但她到底是站在無數巨人的肩膀之上。兩人的起點跟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線。


  留給徐小冬的時間不多,只有半個月。她需要準備的東西倒是不難,就是有些麻煩。腦海里貯存了許多關於電影方面的知識這時候便能派上用場了。


  一方面是在電影學院的時候學的理論知識,當年看過的那些書她到如今仍舊記憶深刻,雖然不能像印表機一樣一字不差的複印出來,但選取其中的精髓進行概括還是足夠的。一方面是她工作后那些年所積攢的實踐經驗。


  有了這些超前理論和經驗支撐,她自然不會慫。


  半個月的時間快到,江流出國的日子迫在眉睫,卻不見徐小冬有絲毫動靜,這回連秦深都忍不住為她捏把汗,直到江流要登船的這天,秦深終於坐不住了,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信錯人了。


  信錯人不是最可怕的,如果江流真的就此走了話,那麼風聲公司的前程又將變地撲朔迷離起來。他的心忍不住沉了沉,秦深知道自己不應該再把希望寄托在一個不知底細的人身上。


  當天,他匆匆趕去江流家裡,卻被老傭人告知江流一大早就走了,他打聽過江流的船,船公司是下午發船,現在時間尚早,以江流的性格不可能去地這麼早才對。


  傭人又告訴他船公司把發船時間改成上午十點,所以江先生才走地這麼早。


  秦深看了眼懷錶,時間已經九點過一半了,而坐人力車到碼頭至少需要一個小時。


  話雖如此,他還是不甘就此放棄,緊趕慢趕的去了碼頭。天氣越發涼了起來,蕭瑟之氣越重,街上的落葉越發厚重起來,


  人力車攆過樹葉發出咔咔的聲響,等他趕去碼頭的時候,那艘載著江流的游輪已經處在了地平線的盡頭。海天一色,自然是一副好景色,只是他的沉重的心情卻無暇關心這美景。


  秦深長臉,杏仁眼,微微像里凹陷,恰到好處給人一種深邃的感覺,鼻樑挺且直,五官比一般中國人要更立體許多,他放在人群當中應該屬於好看的那一類的。


  秦氏兄弟雖然是一母同胞,但兩人還是有著較大的差距的,秦深像母親,秦久葉繼承了他父親那張較普通的臉。


  「哥,對不起,是我太自以為是了」,秦深道,那雙清涼的眼裡蒙上了深深的自責還有自我懷疑。


  「阿深,你也別太有心理負擔了,你還年輕,年輕不就是不斷試錯的過程嗎?而且你知道江流的難搞程度,就算我們自己出馬,結果如何也不好說。」


  「我出去走走。」


  秦久嘆了口氣,他就不曾看好過那個女孩,要不是阿深堅持……不過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無論指責誰都挽回不來江流。


  而在碼頭的一處的咖啡廳內,讓秦深心心念念的人此時卻正跟人喝著咖啡,悠閑不已。


  「這個是我看了許多書之後,總結出來的的蒙太奇理論的運用,我想您該看一看的。」


  國內外如今的拍攝方法大多是一個長鏡頭到底,說實在很簡單粗暴,跟本沒有多少技術可言,哪怕是江流,這種傾向仍舊明顯。


  江流沉浸在筆記本中,不時發出一陣驚嘆聲,時間嘀嗒而過,早過了十點的點,中間她原本要提醒他一聲到發船時間了,卻被他擺手制止住了。


  「小冬,你今年幾歲?」江流總算抬頭道,他三十中旬的樣子,眯縫眼,看起來經常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不高且瘦伶伶的,穿一身灰色的長褂子。比時,他臉上洋溢著深深的滿足。


  「過了這個冬天就滿十四歲了」,徐小冬說。


  他輕嘖了一聲,有些驚奇道:「才十四歲,握十四歲的時候連電影是什麼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打娘胎里就在研究怎麼拍電影了,在你面前我都不敢說自己是做電影的人。」


  「您過獎了,之前我的提議,您考慮的如何?」


  「劇本我看過,確實很出色。不過我還有一個疑問,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自己勝任拍攝的工作,肯定比我出色太多。」


  「我的時間不自由」,她倒是沒有反對,如果可以她倒是想由自己來拍攝,不過考慮到種種的掣肘只好作罷。考慮當下的情況,請江流出馬是最好的選擇。


  「劇本我接了,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這個筆記本可以送給我嗎」,江流腆著臉,將眼睛睜地極大,三十多次的人比徐小冬倒更像一個小孩。


  「當然」,徐小冬伸出手。


  百分之十的股份到手,還能把江流拉到同一陣營,可以說是收穫滿滿,長久以來不愛笑的她總算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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