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此為防盜章 一陣冷風順著這個小豁口颳了進來, 陶氏被寒意一激,這才將帘子放了下來。
綠柳將暖爐里的炭火撥了撥,又重新合上蓋子, 小小的車廂中暖意融融, 與車外的天寒地凍彷彿是兩個世界。
陶氏垂下眼睛:「這天太冷了,一會你讓人去多買一些柴火,待到施了粥, 那火也別熄。」
綠柳應了下來。
馬車到了粥棚旁邊,這像是一個信號, 城牆根邊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但很快又有一輛車也跟了上來,幾個人高馬大的護衛從車上跳了下來, 將粥棚圍了一圈, 幾個家丁這才開始從後面那輛車上搬運柴火和米。
就這麼個當口, 人群已經老老實實排好了隊, 手裡捧著形狀各異的碗,眼巴巴地看著那被倒入鍋中的白花花的大米。
綠柳扶著陶氏下了馬車,便是身上已經裹了厚厚的棉襖, 但陶氏還是被凜冽的北風吹得打了個寒顫, 綠柳憂心道:「三奶奶,您還是回車裡吧, 這裡有奴婢看著就行了。」
「不妨事的。」陶氏笑了笑。
自陶氏小的時候開始, 母親每到冬天都會將去城外施粥, 她告訴陶氏, 這都是一些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可憐人, 靠著這一碗粥說不定就能熬過這個冬天,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陶氏耳濡目染,也跟著形成了習慣,便是後來父母雙亡她寄住在叔父家中,也沒有改。陶家是積善之家,每年也都會施粥,陶氏便將自己每年的那點零花錢都攢下來換成大米,然後跟著一同去城外施粥。
朱氏雖然掌家,卻並不獨裁,凡事也會與兩個妯娌商量著來,陶氏自知沒有別的本事,便自告奮勇將施粥一事給攬了下來。
火燒的旺旺的,鍋里開始「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漸漸飄出了米香。
陶氏也沒有在意自己如今身份貴重,同僕人一起替那些排隊的乞丐開始施粥。
顧永翰騎著馬跑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初見陶氏時的場景。那時她也是這般在給乞丐施粥,風吹掉了她的兜帽,那一眼,顧永翰便知道他找到了那個放到心上的人。
等到將粥施完,陶氏才同綠柳一起回馬車,結果就看到了坐在車轅上的顧永翰,頓時驚喜道:「你怎麼來了?」
顧永翰「嘿嘿」一笑:「羽林軍也放假了,我想著乾脆過來接你一起回去。」
兩人坐到了車裡,顧永翰拉過陶氏的手,原本纖細如春蔥一般的手指因為寒冷而有些紅腫,顧永翰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我知道你心善,但往後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做就好了。」
陶氏輕輕一笑:「那不一樣的。」
顧永翰將她的手揣進懷裡,用自己的體溫給她暖熱,陶氏看著他,眸中流露出溫柔:「我一直覺得我能過上如今這樣的好日子,是因為我娘多年行善,如今我做這些,不僅僅是因為那點善意,也是想要替你和孩子們積福,只願上天能看到我的誠心,好好保佑你們。」
顧永翰身體一頓,有些忐忑地看了她一眼:「你……你都知道了?」
「我雖然不如大嫂她們聰明,卻也不是傻子,最近你時常和爹還有大伯他們商量事情到很晚,又時常看著我和孩子們欲言又止,我多少也猜到了些。」陶氏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替顧永翰整了整領子,眼淚卻不自覺順著臉頰落了下來,她慌忙擦去,才仰頭看著顧永翰,「什麼時候出發?」
顧永翰:「國喪之內不興兵戈,怎麼也該等到國喪之後吧。」他心疼地用手指拭掉陶氏眼角的一滴淚,又連忙補充一句,「至少能陪著澤慕和清寧過了周歲,你放心吧。」
兩人回了家換了衣裳便去看孩子,對這些事情隻字不提。他們並不知道,顧澤慕心中對這些已如明鏡一般。
外族狼騎戰力強大,在蕭胤在位時,一直是朝廷的心腹之患。蕭胤籌謀多年,殫精竭慮想要剷除外族,為此他甚至將奉展也調來了西北,將外族打的哭爹喊娘。若非最後定國公府出了亂子,奉展被人陷害,在西北戰死,狼騎只怕早就被趕出了西北草原。
不過雖說功虧一簣,但外族也受到了重創,後來蕭胤病重,對這些事情便有些力不從心,威國公一直在西北駐守,卻也只能保證狼騎不過鄴城。
蕭胤了解兒子,他性子溫厚,是極好的守成之君,但想要做開疆闢土的君王,卻還是差了那麼一點果決,他便只是囑咐對方牢牢守住西北,只要鄴城不破,可保邊境無虞。
只是蕭胤怎麼都想不到,他才駕崩不到一年,鄴城就出事了。
之前威國公將鄴城守得和鐵桶一般,這麼多年外族都只敢在城外的村莊劫掠一番,便是打也只是小打小鬧一番,所以威國公被召回京時,也不甚在意,只是囑咐讓留下的守將嚴守城池。
後來成帝駕崩,新帝登基,威國公這樣的老臣子自然要留在朝中鎮著宵小,再加上秋天的時候外族試圖劫掠,卻因為固若金湯的城池落了個無功而返,眼看著入了冬,他們便也都放鬆了警惕。
沒想到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外族的牛羊被凍死了大半,其中名叫噶顏部的一支竟然鋌而走險,派人混入鄴城,並在寒冬之中突襲了鄴城,探子裡應外合打開了城門,狼騎沖入了鄴城,沒有了高大城牆的保護,整個鄴城就如一隻露出了柔軟腹部的羔羊。
狼騎行動迅速,趁著守將還未反應過來,搶了東西又大搖大擺地離開了鄴城。這就像是一記閃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新帝和滿朝文武的臉上。
三天前,八百里急報將這個消息遞上了今上的案頭,今上震怒,連夜召了重臣進宮議事,其中就包括了威國公顧宗平。顧宗平鎮守西北多年,若要出征,除了他再無更好的人選。
顧宗平雖然憤怒,卻也沒有失去冷靜,分析之後,他毫不保留地告訴新帝,雖說寒冬會讓外族實力大減,但也有極大弊處。
外族是朝廷對西北草原上的部族的統稱,取的是化外之族的意思,但其實他們並不是一個民族,西北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族各自為政,彼此之間也有爭鬥。狼騎雖然兇猛,但只要他們一直保持這樣鬆散的狀態就不足為患。
偏偏今年冬天極寒,大部分部族都受損嚴重,而橫空出世的噶顏部卻恰恰相反,他們搶了鄴城,這些物資足夠他們舒舒服服地過完這個冬天,到了開春,雙方實力此消彼長,若這噶顏部首領目光長遠,定然會趁此機會統一各部族,若是真被他做到了,西北危矣。
這幾天威國公府的氣氛都有些沉重,一點也不像是快要過年喜慶模樣。
顧澤慕早就從父母和僕人的隻言片語中猜測出了事情的大概,只可惜他就算有什麼想法,礙於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境況也是無法同旁人說的,只能一個人鬱悶。
顧澤慕在心底憂國憂民,冷不防被人從床上抱了起來,惱怒地差點沒一巴掌拍在面前那張討人嫌的大臉上。
顧永翰彷彿看不到兒子一臉不耐的模樣,沒有絲毫自知之明地把一張大臉湊到他面前:「兒子,叫爹!」
顧澤慕:「……」
你知道你管誰叫兒子嗎?大不敬!!
顧永翰當然是聽不到顧澤慕的腹誹的,鍥而不捨地在他面前教他喊爹,最後顧澤慕忍無可忍,眼睛一閉,裝作睡了過去。
顧永翰頗有些遺憾地將他放到床上,又去騷擾女兒。
顧清寧只是高貴冷艷地看了他一眼,她今天破廉恥的份額已經全部給了娘,連個邊角都勻不出給這個不靠譜的爹了。
顧永翰接連在兒女面前碰了兩個大釘子,委屈巴巴地去找老婆求安慰了。
只是他沒想到,陶氏正在和大嫂說施粥的事情,於是他這接連吃癟的故事成了一個笑話,頓時就傳遍了整個威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