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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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長出一口氣, 頓時又沉浸在了圓滿完成大嫂交代任務的喜悅中,很快就將那三道炸雷給忘了。
她卻沒有注意到, 她那一雙兒女看向天壇的方向, 兩人也不約而同地出了一口氣。
剛剛那三道雷, 恰好是他們跪下去叩首時發出的,所幸應該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就在兩人想著什麼的時候, 天空竟然真的飄來了幾朵雲, 原本晴朗的天也彷彿突然被一塊巨大的布給遮住了,漸漸顯露出了陰沉的面目。
沒過一會,天上竟然真的淅淅瀝瀝開始下起了小雨。
蓮子連忙讓人將香案收起來, 陶氏又讓丫鬟將孩子們抱到房裡去。
整個院子都在為這場猝不及防的雨而忙忙碌碌, 陶氏站在廊下, 想要幫忙,卻又怕自己幫了倒忙,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而沒有人管著的孩子們也開始各自找了樂趣。
顧澤浩很想到雨里去玩, 卻被責任心極強的顧清芷給拖了回來。顧清芷看著端莊秀美, 實則手勁很大,顧澤浩也不敢忤逆她,不然親姐姐顧清姝還在一旁虎視眈眈要揍他呢。
顧澤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顧清姝很是失落, 顧澤浩頂著姐姐的目光,跑到了顧澤慕身邊,好奇地問:「弟弟, 你在做什麼呢?」
顧澤慕回過神, 直接別開臉, 也沒回他。
顧澤浩卻沒放棄,顧澤慕不理他,他就好奇地順著他之前目光的方向看過去,卻正看到在發獃的顧清寧,頓時更加疑惑了。
顧清寧坐在廊下,看著落在庭院中的雨在發獃,可是雨有什麼好看的?
顧澤慕回到了房間,重新拿起書本,只是心思卻沒法放在書上。
他知道自己不跪是因為他是蕭湛的父親,自古哪裡父跪子的道理,他還怕蕭湛不知情就遭了天譴呢(雖然的確打了雷),但顧清寧又是什麼原因呢,她分明一向聽陶氏的話,她又為什麼不跪呢?
這問題顧澤慕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去問顧清寧,只能暫且當成一個疑問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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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顧清寧睡著之後突然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飄到了空中。
自從在千佛寺見過蕭湛之後,顧清寧便有些好奇自己是因為什麼進入夢境中,只是並沒有找到原因,且後來一直沒有再發生過,她也就漸漸不當一回事了。可是今天又是因為什麼呢?
顧清寧心念一動,轉身便去了乾清宮,蕭湛果然一臉驚喜地在等著她。
不過他一開口,顧清寧就阻止了他。笑話,她可不想再聽人絮叨一個時辰了,親兒子都不行!
蕭湛重新看見年輕了許多的母親,一開始的激動過去后,終於感覺到了一絲不好意思,但還是說道:「我今日入睡前便隱隱有種感覺,沒想到居然真的在夢中見到母后了。」
顧清寧試探道:「今天可是發生了什麼?」
蕭湛便將今日天壇的事情給說了出來,又把自己的鬱悶坦誠出來:「雖說旁人都說這是我誠心所致,是老天爺對我的嘉獎,可我自己卻覺得那雷倒像是老天爺在警告我什麼,可我又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母後來此,是要為我解惑的嗎?」
顧清寧:「……」
她覺得蕭湛還是很敏銳的,並沒有被旁人的吹捧就昏了頭,可問題是,她怎麼可能告訴對方,這雷,或許是因為自己跪了他,才降到他頭上的呢?
顧清寧沒說話,蕭湛便當這件事有關天機,母后不好泄露,便體貼地不再問下去。
「您還是未曾見到父皇嗎?」蕭湛滿眼期待,彷彿是個在大人面前討賞的孩子一般,「我讓人去千佛寺辦了一場法事,又燒了不少東西給您和父皇,您……收到了嗎?」
顧清寧:「……」這種時候,說收到或者沒收到,似乎都怪怪的。
蕭湛又有一些沮喪:「這麼多年,您還來見了我兩回,父皇卻一次都未曾託夢,兒子著實惶恐,不知是不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好,才讓父皇不喜了。」
蕭湛小的時候就很懂事,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穩重得體的,如今大約是因為在夢裡,不再像現實生活中那般壓抑自己,竟無師自通學會撒嬌了。
這讓已經習慣了自己孩子身份的顧清寧十分不適應,胡亂道:「或許你父皇也投胎了呢……」
「也?」蕭湛皺起眉頭,「母后這是什麼意思?」
顧清寧一驚,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小心暴|露了,實在是在威國公府舒心日子過多了,說話都不謹慎了,她只得又想方設法遮掩過去。
蕭湛有些懷疑,但還是相信了母親。
顧清寧也怕自己再說多錯多,便直接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頭。
祈雨這件事上,顧清寧所想的與顧澤慕也不差,畢竟當初蕭胤經歷過的那段日子,她也是陪著的,自然知道這祈雨還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麼簡單。她擔心蕭湛,他畢竟不像他父皇,在宮中韜光養晦、忍辱負重多年,於權謀一道有著極為高超的手段。
顧清寧:「你之前為何會答應祈雨一事?分明你父皇一朝到了後期便不再有人提起祈雨一事,怎麼你一登基,他們便攛掇著你去祈雨,你就沒想過是怎麼回事?」
然而蕭湛聽完,卻並不如顧清寧所想一般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反而從容不迫道:「母後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他這麼一說,震驚的人就變成了顧清寧了。
她以為蕭湛不知道內情所以才會答應,可如今看來,他分明對臣下的打算知道的很清楚,且還並不阻止,似乎別有打算。
「你……打算做什麼?」
因是在夢中,對方又是親娘,蕭湛也沒有藏著掖著,坦然道:「父皇曾和我說過,君臣之爭,此消彼長。父皇高瞻遠矚手段強硬,他臨朝之時,臣子的權力幾乎被壓縮到最低,但我沒有父皇的才幹,與其最後彈壓不下群臣,倒不如給他們一個機會,堵不如疏,確保我能掌控整個方向的前提下,也給他們一個暢所欲言的機會。」
顧清寧愣住了,看著蕭湛侃侃而談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彷彿從未了解過自己的兒子。她記憶中的蕭湛,溫柔和善,便是對待宮人都非常和氣,他看起來沒有野心,行事也十分溫吞,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
可他們都看輕了他。
「母后閉宮后,有些事情您可能不知道,明德二十二年,因黃河決堤,御史彈劾當時的河道總督詹世傑貪污受賄,後來父皇派了欽差去查,回報說詹世傑畏罪自殺,又在他家中搜出了賬本,父皇勃然大怒,判了詹家滿門抄斬。其實這件事的疑點不小,可朝中畏懼父皇威嚴,沒有人敢為詹世傑說話,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連父皇這般英明的人,尚且還會犯錯,何況我還不如父皇,一旦一意孤行,豈不是錯的更多,若是辜負祖宗社稷,我如何對得起父皇母后這麼多年的悉心教導?」
蕭湛輕輕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些溫和,卻又有著顧清寧從前未曾注意的堅韌。
「我給他們權力,讓言路暢通,就是不想要偏聽偏信,我縱然比不上父皇,但這滿朝文武都可助我,我希望在位期間,能夠讓這天下比明德一朝更繁盛。」
顧清寧心情複雜,許久才開口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樣的想法?」
蕭湛將那俾睨天下的神情收起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很多年了,不過從前一直只是想想,直到登基之後才能付諸實現。」
顧清寧沉默了,她想,蕭湛或許並不是沒有野心,而是他的野心太大了。
他的溫柔和善之下藏著的,是一顆不為外人所知的帝王之心。
太子蕭湛恭敬道:「父皇,兒臣在。」
蕭胤閉了閉眼睛,才低聲道:「你的母后呢?」
蕭湛臉上似乎有一些為難,但還是答道:「母后在佛堂為父皇誦經祈禱,望父皇早日康復。」
蕭胤聽著這謊言,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只怕是祈禱朕早點死吧。」
蕭湛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連忙跪下來,惶恐道:「父皇何出此言……」
蕭胤覺得有些膩味,他這位嫡長子雖然聰慧,性子卻太過溫厚懦弱了,不僅不像自己,甚至也不像他那性烈如火的母親,實在是有些可惜。
蕭胤揮了揮手,讓他離開。
蕭湛鬆了口氣,卻還是謹記禮儀:「父皇安心養病,兒臣先行告退。」
待到所有人都離開,蕭胤才對一直默默站在角落裡的大太監徐方道:「去坤寧宮傳朕旨意,請皇后前來……」話還沒說完,蕭胤又自己搖搖頭,苦笑道,「罷了,她不會來的,當年她就說過黃泉碧落永不相見,如今反倒是朕看不開了。」
徐方輕聲道:「娘娘那是氣話,陛下還不知道她的性子嗎?嘴硬心軟,只怕心中不知怎麼擔心陛下呢。」
「你不必說這些好聽的來安慰朕了,朕與她早就是解不開的死結了,伏姬之死,奉展之死,早就將我們之間的情分消磨得一乾二淨了。」
徐方急忙道:「可陛下,奉少爺之死與您……」
蕭胤搖搖頭:「你不必說了,這件事的真相你就牢牢地放在肚子里,不必告訴她。」
「陛下……唉,奴才領命。」
蕭胤望著床帳上活靈活現的金龍,當初他曾經聽說過,這金龍的一隻爪子都要一個綉娘綉上大半個月,這樣一件床帳要一年時間才能綉出來,而用在了龍床之上,也不過一兩月光景,一旦這綉線褪色一丁點,就會馬上換上新的。
那人當初還說過,所有人都如此渴望那個位子,其實為的不過就是這一點奢靡而已。
自己當時還反駁了。
那人是誰?蕭胤陷入昏睡之前還在想著,他記得那人愛穿大紅色的衣裳,愛塗大紅色的丹蔻,喜歡養鸚鵡,他與那人結髮夫妻,只可惜最後他們既沒有生同衾,只怕她也不願意與自己死同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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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坤寧宮念佛的奉皇后忽然睜開眼睛,與此同時,她手中的珠串突然斷裂,滾圓的佛珠灑落一地。
一旁的大宮女連忙跪下來撿,奉皇后卻道:「現在是幾時了?」
「回娘娘,已是戌時初刻了。」
奉皇后輕輕地嘆口氣:「罷了,不要撿了。」
宮女不敢質疑她的話,喏喏地站在一旁。
奉皇后慢慢地朝殿外走去,天色已經黑了,一顆閃亮的流星劃過天際。
而就在此刻,一聲尖利的哭聲劃破夜空:「陛下駕崩了!」
奉皇後身子一軟,差點沒有站住,幸好一旁的宮女急忙扶住她,她卻並不在意自己,凝神聽去,卻只聽見簌簌的風聲,她急忙問宮女:「你快聽聽,是不是有騷亂之聲?」
「沒有什麼聲音啊,娘娘是不是聽錯了?」
「本宮不會聽錯的!」奉皇后斬釘截鐵道,「他們說皇帝駕崩了,你聽!」
宮女嚇得直接跪了下來,雖說蕭胤早已病入膏肓,所有人也都做好了他隨時離世的準備,可像奉皇后這般說出來,萬一被人聽見可是要殺頭的啊!
然而還未等她再勸,坤寧宮的大門卻被人敲響了,自從六年前奉皇后自閉宮門,這還是這六年間坤寧宮的大門第一次被敲響。
宮女懵懵懂懂地還未回過神來,卻見奉皇后自己朝著大門走了過去。
沉重的大門從兩邊慢慢打開,出現在奉皇後面前的卻是蕭胤的貼身太監徐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