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一百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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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驥還是第一次, 教習師父也沒打算為難他,就只是讓他繞著練武場跑。柳子驥又困又餓,才跑了半圈就不肯動了,結果就被教習師父給看到了,鐵面無私地讓人拉他起來接著跑。
柳子驥再也忍不住了, 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哭鬧,誰知還沒開始就被及時趕過來的親姑姑一把給鎮壓了。
柳子驥內心悲憤:我錯了,我爹還只動口的,我姑姑這是又動口又動手啊!
不過他此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最後也只能掛著眼淚接著跑。
柳氏還在一旁刺激他:「你瞧瞧澤慕和清寧,人家比你還小呢,也沒見他們喊一聲什麼的。」
顧清寧頗有些不好意思,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再說她以前在定國公府也是學過武的,所以接受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真正厲害的,應該是顧澤慕吧。
顧清寧這麼想著, 忍不住看了一眼沉著臉打拳的顧澤慕。
不過柳子驥不知道這些內幕, 他看到年紀比自己還小的顧清寧與顧澤慕都是打的一板一眼, 有章有法的,自己跑個步都跑不下來,一時頗受打擊, 他雖然年紀小又貪玩, 卻意外地自尊心很強, 跟顧澤慕二人較勁一般, 也咬牙堅持了下來。
好不容易練完了,孩子們才回到各自的院子里洗漱吃飯。
柳子驥平常愛睡懶覺,有母親和祖母的寵溺,家中僕人也不敢叫他起來吃早飯,所以常常是這麼睡過去的。
然而今天早上剛剛經歷了一場辛苦的鍛煉,此刻他覺得自己餓的能吃下一頭牛。
顧家的早飯還是很豐盛的,柳子驥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飯,舒服地嘆了口氣,頓時就覺得有點困了,原本想回去睡個回籠覺,還沒躺下,就見到他可怕的姑姑走了進來,將他拎到了家塾。
顧家的家塾是專門為顧家的孩子所建的,也是根據孩子們的學習進度所安排的課程。柳子驥雖然武藝不行,但畢竟柳家書香門第,他再怎麼紈絝,該學的東西還是學到了,所以被打擊了一早上的自尊心終於在這裡重新回來了。
與之相對的,是可憐的顧澤浩等人,他們之前經歷了顧清寧與顧澤慕,現在又來了個柳子驥,覺得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下去了!!
柳子驥因為這一點點的領先,人生第一次對學習產生了無比的熱情,恨不得課程越難越好。
不過顧家的課程並不是完全圍繞四書五經來的,畢竟顧家的孩子又不打算考科舉,何況現在還是啟蒙,實在沒有給柳子驥太多的發揮空間。
柳子驥爭取無果后,也只得鬱郁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不過有同齡小夥伴一同努力,互相追趕,他居然在痛苦中也慢慢摸索到了一點樂趣,居然沒有覺得時間難熬,十天一晃就過去了。
等到十天後柳太傅第一次來接他回去的時候,本以為柳子驥會抱著自己的大腿哭唧唧地不肯再來,沒想到這小子雖然瘦了一圈,卻精神許多,這讓柳太傅嘖嘖稱奇。
比起柳家家塾的嚴苛,顧家還是輕鬆許多的,比如學習十天會休息一天,雖說早上的晨練還是要練的,但家塾那邊會放一天假。
所以吃過了早飯的顧清寧無所事事,便跑到院子里逗貓去了,這是之前柳氏的那隻小貓,雖說養在二房,卻意外地喜歡顧澤慕與顧清寧這對兄妹,時常跑到他們院子里來,讓柳氏對這隻吃裡扒外的貓又是氣憤又是無可奈何。
顧澤慕看了一眼妹妹的背影,然後從桌上拿起了一本書開始讀,之前還未入學,他不能暴|露自己,只能苦逼地玩九連環,現在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書了,覺得生活真是十分美好。
蕭胤原本是很喜歡讀書的,但他一輩子都在陰謀詭計中生存著,根本沒法靜下心來讀書,如今雖說重生之後種種不便,但顧家溫馨和睦,不需要他費腦子去算計什麼,自然能夠好好讀書。
陶氏就坐在一旁繡花,看著兒子讀書,又看著女兒在院子里逗貓,若不是丈夫如今尚且未歸,簡直是再幸福不過了。
就在此時,朱氏親自上門了。陶氏聽完了朱氏的來意,一時愣住了。
今年入春開始一直少雨,如今更是一個月都未曾下雨了,按照以往的規矩,皇帝必須在天壇上向上蒼祈禱。而他們這些勛貴人家,除了要穿著素凈,跟在皇帝身後一起祈禱,自己家中也必須要設立香案,虔誠祈禱。
不過,閔夫人和朱氏、柳氏都是有誥命在身,必須要進宮,於是家中的主子就只剩下陶氏了。
陶氏一聽就慌了:「這……這麼大的事情,我如何能擔當,大嫂……」
「你別緊張,這不是什麼大事。我到時候會把蓮子留下來,她會告訴你要怎麼做的。」朱氏勸撫道,「先帝在位時也有過祈雨的,你當時在陶大人府中應當是見過的,咱們府中也沒有多大區別,不過是人數更多一些罷了。」
「可是……」
「沒事的。」朱氏拍了拍陶氏的肩膀,「大嫂相信你。」
陶氏看著朱氏信任的眼神,原本的膽怯被她按了下去,心中彷彿騰升出無限的勇氣:「我……我不會讓大嫂失望的。」
朱氏滿意地點點頭,便開始同陶氏說起祈雨儀式要做的準備工作。
一旁的顧澤慕聽到二人聊起這些,記憶彷彿也回到了上輩子。
蕭家原是北方貴族,家族一直有豢養靈巫的習俗,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靈巫被殺了個乾淨,一些習俗也被廢除了,但祈雨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蕭家認為真龍天子有與天地溝通的能力,所以只要遭逢乾旱,作為帝王就要親自去天壇求雨。每一次的祈雨儀式都是要記錄史冊的,然後極盡溢美之詞,當然,如果沒能求到,那說明是皇帝不夠誠心又或者德行有虧,得向天地寫告罪書的。
蕭胤在位時,恰逢大旱,他也按照規矩上了天壇,誰知連續祈禱三天,還是一滴雨都沒有下。
當時朝中便有人請蕭胤上告罪書,卻被蕭胤拒絕了。蕭胤認為自己所作所為對得起天地百姓,所以絕不肯因此寫下告罪書。他也不是剛登基時那個需要處處隱忍的皇帝了,他如今大權在握,這般強硬,便是朝臣也奈何不得。
於是兩方就這麼僵持下來了,然而就在僵持的第七天,原本晴朗一片的天突然就陰了下來,然後猛然響起了一個炸雷,天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
自那之後,朝臣便不敢再對他有什麼意見,成帝一朝也再未有過祈雨一事。
不過這也都是陳年舊事了,如今蕭湛登基,他脾氣可比先帝好多了,所以朝臣便趁著今年春天雨少,又攛掇他重新祈雨,蕭湛也好脾氣地答應了。
顧澤慕從回憶中出來,朱氏已經走了,陶氏又回復到了那種慌亂的模樣,拉著綠柳如無頭蒼蠅一般為三天後的祈雨儀式做準備。
顧澤慕在心底暗暗地嘆了口氣,不管是上輩子的兒子,還是這輩子的娘,都是債啊。
蕭湛皺了一下眉頭:「當年奉家人才濟濟,如今剩下的這些人除了扯後腿就沒別的能耐了,他一個孩子要肩負這麼多,可不得多想一些?」
元嘉猶豫了一會,才問道:「皇兄,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宮中對這件事諱莫如深,難道真是父皇派人害了舅舅,又打壓奉家?」
當年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元嘉還小,但蕭湛已經跟著父皇學習處理政務了,只是關於這件事他知道的也不比元嘉多多少。
不過蕭湛想起記憶里那個爽朗大笑的男人,每次來宮裡都會給他帶一些小玩意,還讓自己騎在他脖子上,教他射箭,教他騎馬,帶著崇拜同他說,父皇是他在這世上最敬重的人。而父皇每次見到他,都會和母親數落著他最近乾的那些荒唐事,只是臉上卻是露出無奈又溫和的笑容。一家人吃飯的時候,都是親親密密坐在一個小圓桌前,母后照顧著他和妹妹,而父皇則和舅舅相談甚歡。
這些記憶里不曾褪色的歡聲笑語,讓蕭湛怎麼都不敢相信,父皇會派人殺了舅舅,也不信父皇將奉家擼下來是為了打壓。
可是,宮中對這件事諱莫如深,母后又決絕地自閉宮門,這一切都指向了蕭湛最不願意相信的猜測。他甚至在夢中見到母后都不敢問這件事,就怕這是真的,將他記憶里那些美好的畫面都給打碎了。
「皇兄……」
蕭湛猶豫了一下,還是道:「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與奉翎也沒什麼關係,母后當年做主將他過繼給舅舅承繼香火,父皇也默認了。便是如今我要提拔他,想來父皇在天之靈,也不會為難這樣一個孩子吧。」
元嘉見蕭湛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多勸:「既然皇兄都想好了,臣妹也就不多言了。」
蕭湛也就跳過了這個話題,同元嘉說起準備法事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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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顧清寧與顧澤慕並不知道他們剛剛才和自己的兒子擦肩而過,兩人昏昏欲睡地回了京城,反倒清醒了。
馬車駛進了威國公府,陶氏和李嬤嬤將他們從馬車上抱下來,換了衣裳便去主院給閔夫人請安,誰知當他們進了主院,才發現這裡居然十分熱鬧。
走進去一看,才發現一家人居然都在,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正坐在閔夫人下首,親熱地說著什麼。
見到陶氏他們進來,他站了起來,拱手一禮:「澤禹見過三嬸嬸,三嬸嬸安好。」
顧清寧頓時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這就是大伯和大伯娘的嫡長子,也是顧家這一輩最大的孩子顧澤禹,他一直在西山書院讀書,很少回家,再加上顧清寧他們年紀尚小,一直只聞其名,未曾見過。
他年紀雖小,但已然有了一股從詩書中浸潤出來的風華氣度,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讓人觀之可親。
陶氏陡然見了這個侄兒,頗有一點局促,只得吶吶道:「不必多禮。」
顧清寧知道母親的性子,為了化解她的尷尬,便自己走出來,朝顧澤禹行了個福禮,口齒清晰道:「大哥安好。」
顧澤慕也有樣學樣,拱了拱手:「大哥安好。」
顧澤禹好奇地看著第一次見到的這雙弟妹,兩人雖是同胞所生,但看起來並不相像,顧清寧笑眯眯的,顧澤慕則冷淡許多,兩人宛如冰火,卻又意外地和諧。
顧澤禹讓丫鬟將盤子端過來,上面擺著兩個盒子,他將盒子遞給兩人:「這是大哥給你們的見面禮。」
一個盒子里裝的是一副設計精巧的瓔珞,一個盒子里卻是一個小巧的玉質九連環。想來他也是知道顧澤慕喜歡九連環,所以特意去找人打造的。
顧清寧有些驚訝於他的細心,乖巧道:「謝謝大哥。」
過了這段小插曲,顧澤禹又同閔夫人說著話,從話間,顧清寧才知道,顧澤禹這次回來原本是為了考童生試的,不過想要趕上朱氏的生辰,這才早早和學院請了假回來。
朱氏雖然心裡高興,但還是嗔怪道:「娘的生辰哪裡比得上你的學業重要,何必這般匆忙回來。」
「孩子孝心可嘉,你歡歡喜喜應了便是。」閔夫人勸了她一句,自己卻也忍不住有些擔心,「只是,你年紀還這麼小,現在去考童生試會不會太早了些?」
「老師說孫兒如今所學應付童生試應該沒有問題,孫兒也想試著下場看看,若是考不上也無妨,反正孫兒年紀還小,日後還有許多機會。」顧澤禹雖然這麼說,但卻能聽得出來他其實很自信。
朱氏也在一旁道:「娘放心,澤禹向來是個有分寸的孩子,再說,書院的老師都這麼說,應當是沒有問題的。」她想起了什麼,又看向柳氏,促狹道,「差點忘了,咱們府上還有個女狀元呢,有她教導,不會比西山學院差的。」
柳氏當初還在閨中的時候,跟著柳太傅耳濡目染,一手策論寫的沉博絕麗,令人拍案叫絕,當年的會試主考官還親贊她有狀元之才,這才傳出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聲。
「大嫂,你又取笑我!」柳氏不動聲色地翻了個白眼,但轉向顧澤禹的時候又露出了往常的端莊笑意,「雖說二嬸久疏筆墨,但你若是有什麼考試相關的想問,二嬸只要知道,絕不藏私。」
顧澤禹露出驚喜的表情:「多謝二嬸。」
顧清寧看著一身書卷氣的顧澤禹,並不是像是勛貴人家的孩子,倒像是從詩書傳家的清流家養出來的,她又想起了頑皮搗蛋的柳子驥,不得不感慨這兩人怕不是投錯了胎。
眾人說了一會話,閔夫人便累了,朱氏也忙著去給顧澤禹收拾院子,顧澤禹自忖精神還好,便接過了帶弟弟妹妹的責任。
只是顧清寧卻發現,顧澤浩幾人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勉強,甚至顧澤禹的親妹妹顧清芷,寧肯跟著母親去收拾院子,也不願留下來和哥哥多說一會話,不過她也沒如願,顧澤禹幾句話就說服了母親,把她一併給帶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
顧清寧滿心的疑惑終於在顧澤禹領他們去書房的時候被解開了。
威國公府是有自己的家塾的,只是顧家畢竟以軍功起家,對文化知識看得就沒有那麼重了,家塾也只是教孩子們認字懂禮,更深的卻沒有了,先生也知道,所以課業安排的很松,這幾日因為朱氏要過生辰的緣故,還給他們都放了幾天假。
萬萬沒想到,顧澤禹回來之後,竟領了先生的活計。
沒錯,顧澤禹帶孩子的辦法就是帶他們讀書。
便是顧清寧與顧澤慕兩個還沒有桌案高的,也被他安頓到了第一排,跟生無可戀的哥哥姐姐一起乖乖地聽著顧先生給他們講課。
說來,教孩子讀書並不是一個輕鬆的事情,但顧澤禹卻有他自己的辦法,將這一屋子的小蘿蔔頭收拾的服服帖帖,雖說年紀還小,但講課條條是道,思維清晰,也不是一味引經據典,能看得出來他自己還是有很多思考的。
也難怪他的師長會放他出來考試,他這樣的水平,考個秀才是綽綽有餘了。
只不過對於一向輕鬆的顧家孩子來說,這簡直就是噩夢的開端。
顧清寧看著顧澤禹細心地糾正了顧清姝握筆的動作,又鼓勵了顧澤浩和顧清薇,最後用溫和的語氣指出了顧清芷的錯誤。終於把目光轉向了他們倆。
顧澤禹看著乖乖坐在椅子上的一雙弟妹,有一點驚訝,更多的卻是滿意。
他半蹲在兩人面前,柔聲開口:「你們年紀還太小,不適合現在握筆,大哥教你們算術吧。」
「三嬸給了清寧和澤慕一人一塊甜糕,清寧吃掉了自己那塊,又吃掉了澤慕那塊,清寧一共吃了幾塊甜糕?」
顧清寧:「……」
陶氏在院子里忙得團團轉,卻並沒什麼成效,幾乎靠朱氏留下來的蓮子和管家在一旁安排。
顧澤慕看了一眼他們,又抬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眉頭微微蹙起。
祈雨的日子都是欽天監算出來,再由皇帝定下來的。在外人看來,祈雨成功與否在於皇帝是不是誠心,但顧澤慕卻知道,欽天監是會觀天象算出相對容易下雨的日子的,可眼下這天,怎麼看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模樣。
這怎能讓他不懷疑這其中的貓膩。
自古君臣的權力就是此消彼長,君強則臣弱,而君王一旦流露出弱勢,臣子們也絕不會放過掌握權柄的機會。
蕭胤在位時極為強勢,臣子們在他面前一個個老實地跟鵪鶉似的,如今熬過他這一朝的老臣,哪個不是一肚子心眼,而蕭湛又是這樣一個好說話的皇帝,他們未必想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想要擴大自己的權力,這大概是被他壓制了一朝的所有臣子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