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上山的路一如周信所言, 難走又難找,荊棘滿地,雜草叢生,距離警察上山勘測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 曾經踏出來的路, 竟然已經被荒草掩蓋。


  周信在前帶路,用腳替蔣妤與陳軻踏出一條路來, 手上腳上被刺劃出來的血痕倒讓蔣妤挺不好意思的。


  周信卻憨厚一笑, 「沒事, 俺皮糙肉厚的, 不疼, 過兩天就好了。」


  正是正午時分, 太陽當頭照,上山的路走得慢, 饒是陳軻,也有些體力不支,走走停停三小時后,終於到了事發地。


  這兒大樹繁茂,山洞前還有警察拉出來隔離現場的黃線,被樹上垂落的樹葉蓋了大半,不少痕迹被掩藏在成堆的樹葉下。


  「這兒就是那個山洞了。」周信說, 「蔣記者, 你們要看的話儘快吧, 咱們得在太陽下山之前下山去。」


  蔣妤點頭, 「我知道了。」


  蔣妤遞給陳軻一個眼神,陳軻會意,將攝像機拿出來,在現場開始拍攝。


  蔣妤環顧四周,越過黃線走到山洞前,踩在層層的樹葉上,軟綿綿的,咯吱咯吱的響。


  山洞裡一股莫名的涼氣拂面而來,與外面因大樹覆蓋後有微風吹來的涼爽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蔣妤的心理作用,她總覺得,這股涼氣讓人後背發麻。


  她止步于山洞前,低頭巡視了一番,倏然在一堆樹葉間看到了疑似未燃盡的燭火。


  「這是兩個月前發現時候我們燒的。」周信一邊解釋,一邊將準備好的燭火拿出來,在山洞前焚燒祭拜。


  蔣妤也在山洞前恭敬拜了幾拜。


  「誒陳記者,你別亂跑,這附近很多塌陷的地方,你別踩中了。」


  眼看著陳軻遠離了黃線附近,周信連忙提醒。


  「沒事,我有分寸。」


  蔣妤走近陳軻,低聲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陳軻指著一處凹陷的塌方,並指著塌方的另一邊,「你看,這種塌陷的地方還未完全成型,顯然是不久之前塌陷的,而且,一路走來,這種塌陷隨處可見。」


  「隨處可見?」


  「你沒看見,是因為那些塌方,都被樹葉蓋住了,而且我猜,是人為蓋住的。」


  「人為?」蔣妤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休息的周信。


  陳軻捻了一把塌方邊上的泥土,舉目四望,「以我的經驗,我覺得,這座山,應該是空的。」


  「空的?」


  「就是山裡被挖空了,」陳軻凝眉,「來之前我調查過,貴州的採礦業以煤礦為主,上個世紀響應國家號召,採煤業發展迅速,成為貴州經濟的重要支柱,挖了幾十年,再大的山,也被空了。而且我查到這座山的採礦記錄,早在三十年前已經關了。」


  蔣妤凝望四周,沉聲道:「那就沒錯了,周年說過,很多年前山神曾經發怒,很有可能是因為採煤不當所導致的山體震動和滑坡,以及五年前發生的一次山神的警告,也有可能是採煤導致的後遺症。而且,周年也說,三十年前的山神發怒,讓村子里一百多戶,只剩下了這五六十戶,可是,我們來之前查閱了不少資料,像這種重大災害,竟然沒有記載。」


  陳軻也凝重道:「這個地方不能再住了,太危險了。」


  山村在山腳不遠的地方,一旦再次發生震動和滑坡,整個山村很有可能會被徹底埋在大山之下。


  樹枝上烏鴉沖著兩人哇哇的叫,嘹亮的聲音,在空曠的山野間回蕩。


  蔣妤與陳軻相視一眼,「先下山。」


  陳軻收好攝影器材,準備下山。


  「你們看好了?」


  「嗯,周大哥,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周大哥憨厚的笑,「沒事,既然看好了,我帶你們下山,你們跟著我走。」


  蔣妤臨走前拿了根長木棍,在陳軻的指示下,撥開了一處處被刻意掩蓋的塌方。


  「周大哥,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


  周大哥爽朗的笑,「離開這?我們世世代代都在這,離開這,還能去哪?」


  蔣妤繼續問:「您就沒想過走出大山看看大山外的世界?」


  「我啊,我就算了,不過我家年伢子說不定還能走出去看看。」


  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才有歸屬感。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原本上山便艱難的路,下山時變得尤為艱難,好幾次差點踩空了,幸好被身後的陳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


  「蔣記者,你可得慢點走,太陽還沒下山,咱們不急。」


  蔣妤摸了把額上的虛汗,看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大山,望不到盡頭。


  倏然,蔣妤腳下一滑,整個人往下狠狠一墜,一個強勁有力的手緊緊拉住她,可一時間沒拉住,陳軻將蔣妤護在身下,兩人就擁抱的姿勢,滾了下去。


  這是一個巨大的塌方,目測有七八米深。


  周信在上邊急聲喊,「蔣記者,陳記者,你們兩沒事吧!」


  蔣妤摔得七葷八素,迷迷糊糊的看到周信的人影,拍了拍額頭,強行讓自己清醒過來。


  她沒多大事,但是倒在自己身上的陳軻沒一點動靜,蔣妤也不敢動他,在他耳邊低低喊了兩聲,「陳軻,你沒事吧。」


  沒有反應。


  「陳軻?」蔣妤推了推他的肩膀。


  「嘶——」陳軻皺眉忍痛,委屈看著蔣妤,「師姐,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這種環境下,就陳軻目前的姿勢,蔣妤很有理由懷疑他在刻意揩油。


  「下去。」


  陳軻不情不願起身,想試著站起來,可是腳下一趔趄,又將剛坐起來的蔣妤撲倒在地。


  「陳軻!」


  「師姐,真不怪我,我腳崴了。」陳軻無辜的指著腳踝。


  蔣妤深吸口氣,將陳軻扶起來坐下,並對坑上的周信說:「我沒事,陳軻腳崴了。」


  周信猶豫了片刻,大聲道:「蔣記者,你們等等,我現在就回村裡叫人,馬上回來救你們!」


  「喂!你可得趕緊回來,這山裡沒老虎吧!」


  「放心,沒有,我馬上去叫人,你們別急別害怕,馬上回來!」周信說完,立馬走了。


  陳軻將鞋襪脫下,腳踝處肉眼可見的淤青紅腫。


  蔣妤擔心問道:「沒事吧。」


  「沒事,」陳軻故作瀟洒,「這點小傷,我根本不放眼裡,想當年我去非洲的時候,去雨林的時候,受的傷可比這重多了,你沒事就行。」


  蔣妤對陳軻這種油嘴滑舌的人毫無辦法,也懶得回嘴,在他的包里翻著,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用的東西。


  「師姐,能翻我包的只有三個女人,你知道是哪三個嗎?」


  蔣妤全心在翻東西,隨口接了一句,「哪三個?」


  「一個是我媽,一個是我女朋友,還有一個嘛,是我老婆。」陳軻在那嘻嘻地笑,「師姐,你是哪個?」


  蔣妤瞥他一眼,將繃帶扔他臉上,又把跌打葯扔他身上,「自己上藥。」


  「別生氣,我就開個玩笑。」


  蔣妤氣笑了,「你和所有女人都開這種玩笑?」


  「不啊,我從不和女人開玩笑。」


  蔣妤無奈搖頭。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陽漸漸西行,落日的餘暉灑在塌方頂上,再過一小時,太陽就要下山了,可周信,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師姐,坐下休息吧,我看,周信一時半會,也來不了了。」


  「你看出來了?」蔣妤坐在陳軻身邊休息。


  陳軻擺弄著自己摔壞了的攝像機,「看得出,刻意的,咱們下山的路可不是上山那一條,而且,明明就是刻意把你往塌方上引,就是想咱們留在這裡。」


  「他不像壞人。」


  「我可沒說他是壞人,他應該是想讓咱們知道點什麼,等著吧,待會就知道了。」


  蔣妤沉眉,看著陳軻摔壞了的攝像機,「壞了?」


  陳軻垂頭喪氣,「壞了,」隨後又咧嘴嬉皮笑臉,「壞了好,我就有借口買新的。」


  「有錢家的少爺,非得去台里當個小記者,不錯,很有理想。」


  「師姐,你也很不錯啊,誰都知道,台里那個蔣嫣是蔣家人,別人不知道我可知道,那是你妹妹吧?」


  蔣妤凝眉,「你知道?」


  「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陳軻取走了攝像機里的內存,隨手將攝像機扔到一邊,「而且,我還知道,蔣嫣之所以能從咱們手裡搶走那個汽車贊助,是因為她入股了。」


  「入股?」


  陳軻不屑道:「其實那汽車品牌根本就無意和咱們合作,小人行徑。不過我已經收集了蔣嫣入股的證據,師姐,要不要我回去之後,向台里舉報,替你出口惡氣?」


  蔣妤望著他的眼睛,「你好像對我的事,很上心?」


  「你就說,要不要?」


  蔣妤淡漠回頭,看著天穹一點一點褪去的橘黃,湛藍的天空有鳥兒展翅飛過。


  「為什麼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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