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20

  簡小愛還來不及對紅誓那句話做出什麼反應, 白津先悚然地退開了。


  他有些難堪地站在那裡, 聽著他哥哥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來到他們面前。


  簡小愛:「阿湫!……啊, 紅誓回來了呀。」聲音里有點心虛。


  紅誓:「嗯哼。」


  簡小愛:要死,他應該沒聽到她和阿白的對話吧, 應該不知道她要鴿了他的事吧?不知道吧?!

  可惡她回來的時候為什麼不順手關了大廳的門!


  簡小愛覺得她應該試探一下:「紅誓……」


  話剛出口就被紅誓打斷了,男人的聲音有點涼:「喂,膽小鬼。」


  簡小愛寒毛倒立, 下意識坐直了:「是!」


  紅誓卻不說話了, 瞟了白津一眼, 後者面無表情。


  紅誓似乎想到了什麼, 神情慢慢地緩和了。


  他往簡小愛那裡走了一步, 兩個人現在只隔了半臂的距離。


  簡小愛並緊了膝蓋, 緊張地看著他, 看到他俯下身來, 響亮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簡小愛:「……」短暫死機中。


  白津睜大了眼睛,然後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收緊, 盯著紅誓。


  簡小愛終於回過神來,跳得老高,捂著臉瞪紅誓:「你幹什麼?!」


  紅誓比她還嚴肅:「不患寡患不均。」


  他突然甩了句古文,簡小愛一下子沒聽懂, 愣了兩秒后反應過來了, 怒火里多了一絲困惑:「什麼均不均的?你是不是有病?紅誓我跟你說你把你那些輕浮收起來!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


  紅誓:「那你們剛才可以親親, 我就不可以了?膽小鬼你再這麼偏心我跟你說我也生氣了。(╰_╯)」


  簡小愛一呆, 困惑把怒火壓下去了:「親親?誰親親了?」


  紅誓義正言辭:「你和阿白。」


  簡小愛:「……神經病!」


  紅誓:「嗯?不是嗎?」


  「是你個大頭鬼啊!」簡小愛忿忿地站起來,「快去掛眼科吧,我看你病得不輕。」


  紅誓一臉遺憾:「哦我還以為那是女房東給房客的專屬福利呢,我還憤怒怎麼只有阿白有,明明他腹肌沒我大。」


  簡小愛:……我看你是皮卡丘的弟弟,皮在癢……


  本來很生氣的,被紅誓這麼胡攪蠻纏了一通,有火也燒不起來了,心裡又還惦記著下午赴約的事,簡小愛瞪了紅誓一眼,警告他下次再動手動腳她就連續煮一星期他最討厭的香菇粥,紅誓則反擊如果下次她還單獨給白津開小灶他肯定還會連本帶利地討回來,憤怒的簡小愛把銀行卡往桌上一丟並表示下午她不帶他買空調了他自己和白津買去吧,拂袖上樓……


  大廳里只剩兄弟倆。


  紅誓一屁股坐進沙發里,拿起遙控器,一台接一台地換,表情看不出喜怒。


  白津一直站在那裡,此時才開口:「我沒親她。」


  紅誓眼皮都不抬:「我知道。」


  白津也清楚,以紅誓的眼力和判斷力,他不可能看不出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者該說,根本來不及發生什麼。


  可他卻借題發揮,親了簡小愛。


  白津:「我和你都一樣,我們都是要回去的。」


  他注視著自己的兄長,胸腔里罕見地衝撞著對他的不滿。


  既然他們和她的交匯註定只能有這短短一段時日,就不該加給她太多羈絆。


  紅誓轉過臉來,那張總是帶著些輕佻笑意的臉上,此刻是罕有的平靜,平板得像一塊不見一絲起伏的大理石:「我很清楚。你呢,你清楚嗎?」


  白津心臟劇烈地一跳。那些腦子裡模模糊糊的念頭又冒出來了。剛才他離簡小愛那麼近,近到一低頭就能碰到她眼裡的藍天……


  紅誓丟掉遙控器,站起身。他說:「剛才我親了她一下,你覺得她會誤會什麼嗎?她不會。但如果是你……那就不是一句『開玩笑』可以解決的了。阿白,你應該感謝我。」


  白津收緊了手,低下頭。


  紅誓站在那裡,望著他的弟弟,看他低下慣來驕傲的頭顱。心裡浮起一層淡淡的傷感。


  說到底,阿白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子。


  一個男孩子喜歡上了一個惹人憐愛的女孩兒,他有什麼錯呢。


  紅誓心底一片柔軟,他走過去,輕輕的,給了弟弟一個擁抱,就像小時候那樣。


  「這只是一個任務而已。」他對弟弟說,「很快就結束了。」


  他猶豫了一下,覺得接下來的話有點傷白津自尊,但他斟酌良久,還是說了出來:「如果你想提前走……」


  白津推開了他,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他的回答。


  紅誓不再說什麼,拍拍他的肩,轉身。


  他往二樓走,經過樓梯的時候,他想起了那一天,簡小愛站在二樓樓梯拐角處,扔給他一管藥膏,那時他說要她等一下,他要過去抱一抱她。


  但最後他並沒有過去,因為那個時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擁抱的力度,也怕他眼裡的情緒會嚇到她。


  每一句玩笑里都多多少少藏著真心,而那一刻,他的真心已經控制不住要躍出水面……無法掩藏了。


  怕再說一句話,聲音里的認真就會嚇到她。所以他停止了,止步於這一段樓梯前,只微笑著望著她。


  看到她鬆了口氣,再一次為他的「玩笑」蹙眉,然後又無奈地笑笑,轉身走了。


  和以往每次一樣,她認定他在戲弄她,全然沒一點正經,話里沒一絲真心。紅誓這個人在她那裡的信用值從一開始就跌到負數。


  大概這樣對所有人才最好。


  ……


  下午三點半,日頭還烈,簡小愛卻已經在咖啡廳門前等著了。


  她穿了一身黑白色套裙,腳踏職場女性必備利器黑色細高跟,鴉黑的劉海梳成一小束,用發卡別起來,小碎卷規矩地貼在臉邊。


  五分鐘而已,她已經反覆往玻璃門裡窺了自己的倒影三次,生怕自己有什麼地方失了儀態。她這次可是過來聽笑哥兒講劇本的,務必要顯得專業!專業!

  抬頭挺胸腳綳直!

  ……細高跟穿著真的好難受QAQ前腳掌像踩在烙板上,感覺腳趾頭要擠出血了……


  這麼熬磨了快半小時,黑色小西裝下面的白襯衣汗濕了又干,簡小愛終於看到一個眼熟的身影朝這邊走來了,帶著貝雷帽,鼻樑上一架墨鏡……


  簡小愛真的覺得他身後都開出花來。


  張笑看到她,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加快了步子,走過來扶住她。


  「你怎麼了?」他問。


  簡小愛一頭霧水。她一直沉浸在「啊啊我們笑哥兒怎麼能這麼迷人」的腦內刷屏中,終於人家走到面前了,她好不容易回過神,正要問個好,冷不丁對方問了這麼句,她頓時迷惑了:「什麼怎麼了……」


  眼角餘光里忽然瞟到自己的樣子,哎,她什麼時候整個人都歪到牆上去了?這……這太不像話了!


  她立刻站直了,雙腳頓時就發出呻|吟,她整個人也跟著一抖。


  這份異樣當然瞞不過張笑,他看向她那雙七厘米的細高跟,完全明白了她為什麼這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他沉默了一下,溫聲說:「抱歉,久等了。」


  簡小愛從抽疼里回神,使勁搖頭:「沒有沒有,你很準時……不對你還早到了十分鐘!」


  是她來得太早了。


  張笑搖搖頭,然後面露困惑:「不過你為什麼這身打扮?我差點沒認出來。」


  簡小愛張了張嘴,閉上,然後小小聲說:「這樣,顯得比較專業呀……」


  張笑忍俊不禁:「不用這樣,你也一樣很有專業精神,不是嗎?」


  簡小愛大力點頭:「那當然啊!……呃,那下次我就平平常常地過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心裡也著實鬆口氣。「那我們快進咖啡廳吧,我迫不及待想看劇本了。」


  張笑卻阻止了她:「劇本的事慢點再說,你先跟我去個地方。」


  烈日下,新修剪的行道樹散發出一股草木香。道路兩旁,奶茶店裡不遺餘力地播放視頻廣告,推銷他們的新品。


  張笑帶簡小愛去地方是百貨商場。他讓簡小愛在鞋店的軟沙發里坐下,自己去挑了三雙拖鞋,放到她面前,問她喜歡哪雙。


  簡小愛……受寵若驚,驚嚇過度,呆若木雞。


  張笑:「嗯?」


  一秒,兩秒,女孩子終於回魂了,顫巍巍地指了指:「這、這雙。」


  張笑就伸手去脫她的高跟鞋,簡小愛大驚,彎腰伸手過去攔:「不不不!!我自己來自己來!」


  男人按住了她的手,抬頭看她:「受傷了就乖一點,我來。」


  旁邊的女導購露出艷羨的眼神,並默默咽下一口新鮮出爐的狗糧(誤)。


  簡小愛都快哭了,讓愛豆看到她擠壓得發青變形的腳她不如去死!


  可是她更沒有勇氣一把推開他起身就走,那多掉他的面子啊,旁邊有人看著呢……


  就這麼遲疑了一下,張笑已經眼疾手快地脫掉了她的鞋子,然後他看著她的腳,沒有下一步動作。


  簡小愛覺得世界都灰了。不敢看他,也不敢看自己的腳。


  張笑低下頭,沒有拿簡小愛剛才指的那雙鞋子,而是拿了另一雙更加柔軟、與腳趾接觸更少的鞋,小心地給她套上,然後把她扶起來。


  「感覺怎麼樣,能走嗎?」他低聲問。


  他扶著她的胳膊,她覺得他像是把她從泥水裡撈了起來,又像是把她從灰姑娘零鐘的樓梯前攙了起來。她嘴唇顫了顫,卻沒說出什麼,原地踏了兩步,然後點頭:「能。」


  張笑就鬆了手。自始至終他都如此紳士,沒有碰姑娘家任何不該碰的地方。


  他轉身去付賬。


  簡小愛看著腳上的鞋,腦里翻滾著一個念頭:今天之後她要把這雙鞋洗乾淨了,裝玻璃櫃里,擺在家裡最顯眼的位置上,天天看。


  然後又岔過一個念頭:這鞋多少錢,我得還給笑哥兒啊,我不能平白占他便宜……萬一他不收?那我是不是也該買雙鞋回贈給他?或者吉他?笑哥兒有陣子挺喜歡玩各種樂器。吉他貝斯電子琴都來得。


  她站在那裡出神,張笑走了過來,有點驚訝地看著她:「怎麼站著?」


  她身後就是一條休息椅。


  張笑:「坐著休息會兒吧,我這邊不急。」


  簡小愛搖頭:「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了。不能再耽誤你時間……」


  張笑嘆氣。「你覺得我工作十分鐘能掙多少?一百萬?一千萬?」


  「……呃。」


  「不能吧?所以,坐下吧。」他笑了,「別看我這樣,其實我也是懶癌患者,工作啊劇本啊什麼的都是能拖就拖呢。」


  「……」笑哥兒啊你的人設難道不是每天奮鬥到深夜兩三點的工作狂嗎?


  簡小愛忍不住笑起來。這樣的笑哥兒她真的沒法不喜歡。


  今天之前她覺得張笑是個特別惹人喜愛的藝人,而這一刻之後,她真羨慕那些能天天見到他的人,不是在電視上見到他,而是能面對面感受他的溫暖的人。


  他一定生長在很幸福的家庭里吧。大約有著會溫柔地教訓淘氣兒子的母親;有著會一臉激動地看球,然後在妻子的不滿中,尷尬地摸摸鼻子,把電視聲音關小,轉過頭來教育兒子就算考了好成績也不可以驕傲的父親。


  這些都是與她無緣的幸福。所以她每次看到這樣的人,就會羨慕得移不開眼。


  她深深地看著他,輕聲說:「其實,我……」


  她卡住了,因為看到張笑身後有一個紅毛正氣勢洶洶地往這邊走,而他身後還跟著一個軍服控。


  紅誓!白津!他們怎麼在這裡?…卧槽忘了這棟百貨大樓也賣家電!


  簡小愛慌得一比。出門前紅誓還和她鬧,說她說話不算話,她扯謊自己已經改和【閨蜜】約了【剪頭髮】,又承諾了明天大家一起出去吃燒烤,這才安撫住他……


  紅誓大踏步過來,橫了張笑一眼,然後瞪向簡小愛,興師問罪:「『閨蜜』?『剪頭髮』?」


  殺、殺氣!

  簡小愛求生欲前所未有的強烈!

  等閑不生氣的人生起氣來超可怕!紅誓這種尤其恐怖!上次在島上她想隱瞞她的傷口,結果被發現了,那時他發火的情景……不不她不想重溫那一幕!

  「……這就是我閨蜜啊!」她心一橫,哆哆嗦嗦地拍了拍張笑的腰,強顏歡笑,「男閨蜜!我們正要去剪頭髮呢,是吧笑笑?」


  笑笑:「……」


  笑笑你應我一聲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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