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其利斷金
細如繡花針的雨幕中,槿園的大門被看門的婆子打開,雀兒打著一把油紙傘先一步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的是同樣打著傘的綠蘿。
到了廊下兩人把油紙傘倒掛在簷下牆上的鉤子上,這才脫了腳上罩著的無香藤編織而成雨鞋,露出原本幹淨的繡鞋,這才整理一下衣裙,往廂房去了。
兩人進了房門後,被迎麵而來的夾雜著淡雅香氣的暖風激的一個哆嗦,綠萼無奈的一笑。
“這倒春寒還沒完,你倆就把春衫給穿上了,也不怕著了風寒。”
綠蘿摸了摸身上的綠衫黃裙,臭美的轉了一圈:“我這不是想出去的時候炫耀一下嘛,今年府裏發的兩套春衫都是麻灰蘭花的,哪裏有咱們娘子格外獎賞的這套好看。”
“是啊,我這剛升了大丫鬟,又得了這麽好看的春衫,心裏美滋滋的,看著綠蘿姐穿了,就也忍不住穿上了,誰知道這陰雨不斷的,氣竟然變得這麽冷。”雀兒,如今已經改名叫綠雀了,顧槿湘前幾日讓娘親給她提了一等丫鬟,因為她姨母周婆子幫了娘親大忙,娘親也把周婆子從四嬸手裏要了過來,安排在了竹青院。
本來顧槿湘是想讓周婆子來槿園的,但是娘親身邊更需要添人,而且她這裏暫時也沒什麽大事,薑媽媽一人足矣。
至於提綠雀的事,是因為她娘親覺得綠萼虛歲都快十四了,再過兩年該配人了,她身邊得有個交接的。關於這一點顧槿湘深感歉意,前世綠萼和綠蘿跟著她到二十多都未婚配,還落得那麽慘的地步,今生也該早早為她們打算了。
隻是這相看人家這一塊她也不能都交給娘親,竹青院裏的都一堆子事情了,她也不能事事麻煩娘親,再娘親屋裏的翠芝和翠菱比綠萼還要大兩歲,要急也是她們。
綠蘿和綠雀每人喝了一杯蜜薑茶,這才好受多了,門口香樟木架子下放著銅花碳火爐,上麵的銅壺裏溫著一壺蜜薑茶,是供外來的客人驅寒的,沒人上門的時候都是她們這些丫鬟們喝了,顧槿湘和娘親,她們整個三房都對下人和善,從不在吃穿上苛待,反而極好,這也是籠絡人心的一種,當然三房的規矩也極重,平日裏絕對賞罰分明,犯了大錯的就直接趕出去從來沒有例外。
“你們呀!咱三房院裏每年的春夏秋冬四季的衣物,哪一次不比別的院裏要多個一兩套,今年不過才給你們剛發了一套春衫,用得著去別的丫鬟那裏炫耀,生生讓別人覺得咱們得意,別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綠萼一向是個謹慎的,考慮的事情也全。
綠蘿是個直性子的,聽了什麽對三房不好的話總是忍不住反擊,這次也是聽了別的院裏的丫鬟們嚼舌根子,這才忍不住去氣她們的,剛剛去竹青院送了東西就立刻換上衣服去了四院附近,她可是聽那兩個姨娘的百合園裏的丫鬟們的話了。
“那些個丫鬟仗著她們不是咱三房的,胡一氣,奴婢就是氣不過才去的。”
綠雀聽了綠蘿的話也是忍不住開口:“是呀,她們什麽三房就是故意的,仗著有錢總是把丫鬟婆子們的例銀增加還格外發衣服,惹得其他院裏的丫鬟婆子們心裏不平衡,亂了府裏的規矩不,還讓人心不穩。”
“她們真這樣,誰給她們的膽子?”綠萼聽了話也是一驚,三房向來對下人寬厚,別的院裏的下人多有羨慕她們能在三房當差,就連老太太院裏也偶爾有丫鬟過來套近乎,問問三房需要人不。可也從來沒有人敢這種話啊,難怪這幾日總覺得去大廚房拿東西時,氣氛有些怪怪的。合著她們人前不敢吭聲,都躲到背地裏嚼舌根了。
“娘子,她們敢這樣,背地裏肯定有人指使。”綠蘿雖然平日裏有些粗笨,倒也不是傻得,很快就回過味來,之前都沒人敢,為何最近突然有流言在下人們之間傳開了。
“聽姨母自從前些時日,三夫人讓朱媽媽好好整治了一番,趕出去幾個府裏的老人後,就有人開始傳布恐慌信息了,什麽夫缺家後,這府裏之前老人們都看不順眼了,她們也不看看哪些人為什麽會被攆走,還不是手腳不幹淨還犯了府裏的忌諱。”
“上次趕走的那些婆子不都是因為私下裏開了局,日日賭錢耽誤了府裏的事情,最後又查出來幾個人都手腳不幹淨,貪墨了不少錢和東西?那些嚼舌根子的難道不知道麽?”綠萼很恨的。
“好了,都別氣了,她們要就讓她們去,最多也隻是背地裏討論一下,孰輕孰重她們還是知道的,要是敢傳到外麵去那她們就犯了詆毀主饒罪名,我們輕則可以打板子後發賣了,重則是可以告上提刑司衙門砍頭的。”顧槿湘抿了一口茶雲淡風輕的。
這事她知道,因為最開始就是她讓周媽媽去查的,前世她記得是四嬸辦的事,不但查出了幾個婆子私下裏有賭博而且都還貪墨了府裏的不少東西,最後不僅讓老太太失了棋子,而且還從此徹底把管家之權掌握到了四嬸的手裏。
就是老爺子也十分讚賞四嬸持家有道,從此以後再沒人撼動四嬸的管家位置,直到幾年後大伯一房回來,老爺子把一半的管家權力分給了大伯娘,大伯娘身為將門之女自然不是蓋的,兩人分庭抗禮,至於最後大伯母有沒有成為放家主母,顧槿湘就不知道了,因為前世那個時候她已經香消玉殞了。
這一世她捷足先登,先一步讓周媽媽去細細打探清楚,還掌握了不少有利的證據,這才能讓娘親和朱媽媽輕輕鬆鬆的把那幾個毒瘤拔掉,使得老太太不能再掌控府裏,又讓她身邊除了劉媽媽之外,又先後失去了大廚房的劉婆子和外院管事的李婆子。
這下她在府裏埋下的眀棋暗棋都沒了,自然就威脅不到娘親的管家地位了,至於四嬸麽?顧槿湘相信她絕不是娘親的對手,要不然她怎麽連教唆人背地裏嚼舌根子這樣的計謀也使出來了。
反正這顧府遲早也是大伯娘獨擋一麵的,娘親作為親弟媳,自然是幫著她鋪路,就像當初爹爹留在顧家,就是為了他大哥有朝一日回來能順利的當上武安伯世子,最後襲爵成為下一代的武安伯。
如果之前的顧槿湘不懂這種兄弟情深,現在的她明白,因為她有淋弟,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是無論如何都割舍不下的。
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顧槿湘重過一世自然明白爹爹的苦心,前麵有大伯離京多年不定在老爺子心裏怎麽想的,後麵有劉氏這個繼室老太太,她肯定是想為親兒子謀利,最後讓四叔襲爵。
雖然顧槿湘有些奇怪為何明明四嬸應該和老太太是一條心的,卻始終針鋒相對,想來想去也隻有婆媳生來就是敵這一個解釋了。
“奴婢看她們就是吃不到葡萄葡萄酸,咱們就是去炫耀,有了好東西就去,饞死他們。”綠蘿還是有些生氣的,話音剛落就惹得綠萼和綠雀二饒嘻嘻一笑。
就是顧槿湘也是忍俊不禁,她身邊,且不能把一切管理的井井有條的薑媽媽。
就是這三個大丫鬟,綠萼沉穩睿智又懂禮,出門帶上她,總能為她布置的妥妥當當。綠蘿雖然性格憨直卻又有些聰明,且有大力氣還會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可以保護她。綠雀雖然是新提上來的,但是因著前世的關係顧槿湘對她很是熟悉,再加上她年紀不但懂規矩又很機靈,而且她還很能又會打探消息。
顧槿湘很是滿意,她現在還,等再過兩年再填些人親自調教,到時候她身邊那才是固如金湯,再也不會像前世一樣容易被人安插棋子進來,總是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