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076、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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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
他沒氣了!
「嘖, 一時失手,居然就這麼死了。」
江晚樓半點目光都沒分給地上的人, 只不甚在意地看向凌夕:「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活著沒用。」他重複著剛剛問沈千遠的話, 「你知不知道, 她是什麼尊?」
凌夕聞言,瞬間頭皮發麻。
她嘴唇哆嗦著,後背也立即出了冷汗, 險些嚇得話都不會說了。
好在眼睛稍稍一垂, 就能望見剛剛橫死的沈千遠的屍體, 於是莫大的恐慌席捲她全身, 她幾乎是咬緊了牙, 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出話來。
「她,她是, 是,是……」
還沒等她絞盡腦汁地編出個名號,那邊凌夜彎腰抱起郁欠欠, 總算過來了。
見人過來, 江晚樓眸光一閃, 霎時凌夕只覺強烈的窒息感猛地襲來,沒等凌夜走到近處,她閉上眼, 軟綿綿地倒下了。
江晚樓這才帶著點些微的遺憾, 對凌夜說道:「姑娘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凌夜睨了眼地上並排躺著的兩人, 表情沒變,只不咸不淡道:「確實不是時候。」
「不過修行就當如姑娘這般,薄情寡義,六親不認,修得無情無極,才能在姑娘這麼小年紀的時候,就成為至尊。」江晚樓讚賞道,「姑娘目睹親人死亡,竟還是心如磐石、不為所動,如此心性,當真教人佩服。」
這話說得十分諷刺。
然而凌夜沒動怒,只靜靜道:「你能擔保,他們是真的死了?」
江晚樓說:「哦?姑娘這話是何意?」
凌夜道:「誰不知邪尊最愛試探?」
以人命來試探人心,向來是邪尊的拿手好戲。
江晚樓搖頭道:「我與姑娘不過初次見面,何以拿兩條性命來試探姑娘?」
凌夜說:「那邪尊可否將這兩人交予我?」
自然是不可的。
看出她是真的不認為那兩人死了,江晚樓凝視她片刻,終是一笑:「同姑娘開個玩笑罷了,姑娘不要介意。」
說完,隨手一揮,剛剛還是沒氣的兩人,此刻幾乎是不分先後地睜開眼,然後張大嘴,拚命喘息著,眼中不約而同地閃爍著劫後餘生的后怕。
等目光變得清明,入眼便是江晚樓面帶微笑的樣子,沈千遠還好,麵皮緊繃,強行按捺住了,凌夕卻是狠狠打了個寒顫,心中滿是畏懼。
她悄悄地瞥向凌夜。
見凌夜看都不看自己,渾似不認識自己,凌夕深吸一口氣,努力剋制著,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思索該如何逃離這裡。
她有自知之明。她很清楚不論她和沈千遠如何求救,凌夜也絕不會救下他們。
更甚者,想必凌夜非常樂意見到他們死在邪尊的手裡。
其實一開始被邪尊抓到的時候,對方說什麼金玉寶珠在酒帝君紫府里,當時凌夕也有生出要趁著兩尊相鬥的空當渾水摸魚,把金玉寶珠據為己有的荒唐想法。但很快,這想法完全打消了去,因為連沈十道都接不下邪尊隨手的一招,被逼得重傷近死……
等等。
金玉寶珠?
凌夜來這裡,豈非也是為了金玉寶珠?
那麼……
「凌夜。」
凌夕覺得此刻的自己應該是無比緊張的,但真說出口了,頭腦卻冷靜得不可思議。
她甚至生出了一種莫大的勇氣,支撐著她把後面的話在邪尊進行阻撓之前,快速而又平靜地說完。
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一雙眼直勾勾地望向那即便直面兩位至尊,也仍顯得雲淡風輕的人身上:「你救我,你救我和表哥,我告訴你金玉寶珠在哪裡。」
果然,話音剛落,江晚樓驀然出手。
他斂了笑,才收起沒多久的長劍再度出現,氣氛忽然就變得緊張了。
江晚樓持劍,有如雲海流動般的長劍斜斜一劃,「嗤」的一下,肉眼可見的劍氣激射而出,在凌夕與凌夜之間盪開一道丈許深的裂痕。
這裂痕甫一出現,登時整個紫府發出極強烈的震動,好似這道裂痕觸發到了什麼要緊關卡,畢竟此前江晚樓和重天闕打得再狠,打出來的裂痕再多再深,這破舊荒敗的紫府也還是沒發出任何動靜。
難道他誤打誤撞,反倒找著了金玉寶珠的藏匿之處?
江晚樓不由看向重天闕。
果見這人似乎也是想到這點,正巧也向他看來。
於是兩人互相一點頭,準備一齊出手。
與此同時,凌夜也是手向肩后一伸,猝然拔刀。
「咔咔……咔咔。」
和江晚樓那快到極致的拔劍不同,她這首次拔刀,速度奇慢無比,刺耳的骨頭摩擦聲響起,她擰著眉,一點點地將刀往外拔。
如此一幕,好像那把刀是被她從骨頭裡生生拔.出來的。
郁欠欠循聲看去,就見當初被她拔出朱顏劍的右側肩胛處,那個胎記一樣的小小紅痣,正有一把刀,皮開肉綻地慢慢出現。
那是一把長柄刀。
柄如墨玉,顏色黑極,星點血液不住向下滑落,透出極濃郁的血味,望之竟是死氣沉沉,教人心頭髮寒。
待到長柄全出,刀身也跟著出來了,就見那刀身如骨,色澤森白,帶來更加新鮮的血氣,郁欠欠恍惚覺得,這刀就是凌夜用自己的骨頭祭煉而成的,不作他想。
誠然,這刀的確是由骨頭做成的。
早在很久以前,久到還沒開始修行的時候,凌夜的骨頭就斷過好幾根。
斷骨對凡人來講,不及時找大夫,是能要了命的。
但對凌家人來說,不過斷了幾根肋骨並幾節脊椎骨而已,喂點靈藥,不出兩天就能照樣活蹦亂跳。
所以放在塵世中,作為害姐姐殘廢的始作俑者,凌夕肯定要被狠狠懲戒一番;可在凌家裡,她僅只是被凌懷古訓斥了幾句,不痛不癢,她母親沈微更是在訓斥之後,立馬帶她各種踏青耍玩,完全沒理會即便餵了靈藥,也還是痛到頻頻昏死過去的凌夜。
那時凌夜的生母剛去沒多久,人心寒涼,她年紀又小,連奴僕都輕視她、怠慢她,無人照料她,便也無人知道她從那個時候起,就下了怎樣的決心。
在又一次劇痛中醒來,凌夜一邊喘氣,一邊心想,她那些骨頭是全碎了的,靈藥沒法讓它們癒合,只會調動她體內生氣,催長出新的骨頭來。
可有了新骨頭的話,舊骨頭該怎麼辦?
就任由舊骨頭繼續呆在原來的位置上嗎?不會對新骨頭造成什麼妨礙,不會讓她行動不便嗎?
於是懵里懵懂的,她試圖用神識控制化作涓涓細流的靈藥,去「看」那些舊骨頭到底碎成什麼樣,去「看」它們在新骨頭長成后,會堆積在什麼地方。
再之後,就很自然地水到渠成了。
原本那些碎骨被凌夜養在丹田裡,直到她得到子時火,日夜不停地炙烤祭煉,煉到今天,總算功成,能取出來用了。
——斷骨為刀。
——她自己的刀。
刀名斷骨。
斷骨刀被拔出,血痕點點,尚未開刃,也尚未正式見血。凌夜肩胛那兒的紅痣不知可是因為首次拔刀的緣故,瞧著有些變大,形狀也變了,郁欠欠仔細觀察,終於認出那形狀約莫是一叢火焰,倒也不難看。
試想,黑衣白髮,骨刀血焰……
郁欠欠發自內心地覺著,這樣的她是真好看。
尤其她持刀負后,整把刀斜著一背,十足的傲,也十足的狂。
鮮少有女子使刀。
更鮮少有女子,僅僅只是握著刀而已,就能展現出如此狂氣。
足下地面猶在震動,那裂痕里彷彿有什麼東西意欲脫出,動靜大得要讓這已經不能算是紫府的紫府徹底崩潰。
凌夜卻是站得穩如泰山,抱著郁欠欠的手沒晃,負在背後的刀也沒晃。
她沒看那已經決定聯手對付她的兩尊,也沒看那道裂痕,她只睨著凌夕,看後者神色不斷變化,又是慶幸又是懊惱,少頃輕輕一笑。
「真是多謝你了。」
言罷,腕間一轉,背後斷骨翻至身前,帶起凜冽刀風,驀地朝江晚樓重重斬下!
接著便要帶沈千遠走。
卻是還沒動身,就轉頭對凌夜說道:「還要勞煩你把刀氣收回去。」
原來那道差點逼死沈千遠的刀氣,到現在都還停留在原地。
那刀氣看似安定不動,殺機也藏匿進最深處,靜謐得彷彿沒有半點危險。但以沈十道的眼力,他一眼看出只要他前腳帶沈千遠走,那刀氣後腳就能立即穿透沈千遠的后心。
想起之前這刀氣是如何將沈千遠逼到絕境的,沈十道心中暗忖,如果他再晚出手那麼瞬息功夫,在他的短匕到達之前,沈千遠怕是已經死了。
於是他不禁暗嘆,凌夜棄劍修刀,的確是個非常明智的選擇。
至少他見過的那些刀客里,還真沒哪個人的刀有她使得好。
「嘩。」
彷彿風過林海,凌夜隨意一揮手,那道刀氣立時顛覆對上沈千遠時的緩慢溫柔,以沈十道都看不清影子的速度回到她手邊,繞著那把刀來迴旋轉。
看她將刀氣收走,沒留任何的後手,沈十道道了聲謝,終於領著沈千遠走了。
因惦記著同樣重傷的凌夕,兩人是追著凌夕離開的方向走的。
他們速度快,不過眨眼間,就已經消失在密林深處。凌夜收回目光,正待解決那群還沒走的狼妖,那邊郁欠欠從樹後走出來,問她道:「真的就這樣放過沈千遠嗎?」
凌夜答:「嗯。先留著他的命。」
郁欠欠說:「我就覺得你不是很想讓他死。」